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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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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盖着毛毯,汝汝就蜷缩在毛毯窝里她的怀中,她抖掉毛毯抱起她,往屋子里走。

因为动静,汝汝睁开了眼睛,揪着她的手臂,“妈咪你醒啦你敢偷偷喝酒,汝汝要生气了,要不是叔叔把你背了回来你就睡大马路啦。”

头痛,思绪混乱,音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叔叔”

“门外的叔叔。”

音弥放下汝汝,蹲下身去捡地上的毛毯,门缝吱吱呀呀的开了,抬眸的一瞬间,双目几乎失明。

虚掩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个瘦得像鬼浑身像乞丐的大眼男人倚着门沿,泛白的指尖紧紧攥住门把,那么费力,一步一步挪到了她眼前。

他说,“阿弥,我真的很饿,饿到快背不起你了。”

躲在音弥身后的汝汝突然把手指向了半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妈咪他他好像是”

音弥叹气,浑身无力,面无表情,平视那人黑色棉衣上第二颗扣子,“他是你爸爸。”

282他说是礼物

壁炉生了火,屋子里很暖和,他却不敢脱衣服,双手把左腿搬到和右腿一样的位置。没有回头,却知道身侧有双乌黑乌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小家伙的目光明亮又放肆,灼得他耳朵以下脖子以上露出的部位嘶嘶的疼。

拐角开放式的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看手心里冒出来的汗,然后把手掌翻下覆在膝盖上使劲擦了擦。

面前出现一个东西,他稍微侧了侧,余光里瞥见那张粉嫩粉嫩的脸凑了过来,肉乎乎的白到剔透的小手恭恭敬敬的端着抽纸盒。

他抽了一张攥在手心,正襟危坐,“谢谢。”

厨房里握着刀把的手顿了顿,继续切菜,动作却慢了很多。

“你做错什么事了吗”汝汝双手托着下巴,短短的小腿盘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他身子僵了僵,手心里的那张纸又湿了不少,虽然偏过了头,可目光却并不在汝汝身上。

“如果你没做错事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呢妈咪说做错事的人才会躲避别人的目光。”她亮堂亮堂的双眼,表情很认真。

他无言,很大的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房间还是那么明亮,璀璨到他不敢直视,大拇指钻进掌心,他终于完全地转过头,像是反复练习过无数次那样把沉沉的很不知所措的目光放在了那两条歪歪扭扭却格外可爱的麻花辫上,然后是小巧玲珑的下巴,再是嚅嚅的某人缩小版的嘴唇,再然后是那双恰似自己眼睛颜色的瞳仁。

一大一小对视得极为认真,他到底是心虚得紧,声音也低了很多,担心厨房里的人听到那般,“对,我做错了很多事。”

切菜的声音又停了停。

“比如呢”小孩子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化身,并且你还绝对不能嫌他们烦。因为小,大人通常觉得他们寻根问底没有什么意图,只是想当然。

被戳到敏感的地方,他挠了挠扎成堆的油光光的发,目光却软了下来,怔怔的像是在自言自语,“没有来看过你,没有抱过你,没有和你住一起,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汝汝听不懂他话里的情绪,纠结着他字面上的意思,缓了缓,她歪着脑袋,“那你现在不是来了嘛。”

他点点头,心里却酸涩难当,是啊,来了,还来得及吗,还要他吗

音弥把做好的菜端了出来,虽然那么可怜兮兮的对着她喊饿,她也着实没心情办一桌满汉全席,就这汝汝吃剩下的瑞士考香肠,又炖了点奶油煮牛肉,把烤好的面包片堆在盘子里,管他吃得惯还是吃不惯。

她看了看客厅里背对着自己的一大一小,想着怎么开口喊他吃饭,她并没有做好和他说话的准备。

最后她想了一个蹩足的办法,用刀叉在盘子上使劲敲了敲,背对着自己的一大一小同时转身,音弥赶紧低头装作摆弄餐具的样子。

从沙发到餐桌不过五步的距离,他走了很久,走的很慢,以至于步子看起来不会太奇怪。

音弥自动忽略他身上飘来的那股不知道是臭多一点还是烟草气息多一点的怪味儿,给他盛了牛肉汤放在桌边,又去厨房收拾了一番。

走到客厅才发现汝汝在摆弄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大声斥道,“汝汝快放下谁让你玩这么危险的东西了”

汝汝不明所以,她回头看向餐桌边狼吞虎咽的人,“他说是礼物。”

音弥的脸色很不好看,抢过汝汝手里的枪,小心翼翼放在电视柜上面,“时间不早了,跟我去洗澡。”

汝汝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不想惹妈妈不高兴,便乖乖的上楼了。

寂静下来的客厅,壁炉里的火烧的还是那么旺,这时餐桌边埋头大吃的人停了下来,森白的脸上汗如雨下,他瘦骨如柴的手扒拉过桌上放着的抽纸盒,另一手捂着胃,极力隐忍的模样。

心想,她不同自己说话,却也没赶走自己,难道是把他当成任何一个流浪汉,施舍一顿饭

薄唇边溢满苦笑。

音弥给汝汝擦干了头发,把她抱紧被窝,汝汝睁着眼看着她,音弥知道她要干嘛,所以赶紧说,“妈咪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宝宝早点睡,今晚不讲故事了。”

汝汝嘟着嘴,一脸黯然,音弥装作没看见,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想了想还是说,“汝汝不用担心,妈咪会处理好。你的十万个问题先存在脑袋里,下次妈咪一个一个回答你。我保证。”

小家伙这才开心的露出笑容,“真的是扑克脸诶眼睛怎么那么大,比照片里的人丑多了,不过嘛还不难看,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凶,就是不爱笑,他的病还没好吗那为什么不等病好了再来看我呢我可以等他的。”

音弥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有妈咪陪在汝汝身边不够吗汝汝想要什么呢”

汝汝慌了,赶紧握住她的手,“不是的不是的汝汝最爱妈咪汝汝只要妈咪,其他人都不要”

音弥失笑,眼里酸涩,摸摸她软软的发,“小傻瓜,睡吧,晚安。”

“妈咪晚安。”

扑克脸也晚安。

音弥本来是要进卧室的,在二楼走廊里踱来踱去,她跑到阁楼里翻找了一阵,抱着找到的东西下楼。

他还在规规矩矩的坐在餐桌边,听见动静就往楼体上看。

她把急救箱放在第一层阶梯上,转身,“里面有胃药消毒水绷带什么的。楼上左边第一间房可以睡,最右边是浴室。”走到转角,她又补充,“把你的枪收起来。”

他无措地站起来,“那只是仿真玩具枪,我我不知道带什么礼物,我以为小孩子会喜欢。”

脚步声停了停,又继续。

他颓唐的坐下,心情却好了很多。

她给他做饭。

她知道菜会不合他胃口,所以准备了胃药。

她看出了他身上有伤,所以准备了绷带消毒水。

282他说是礼物

壁炉生了火,屋子里很暖和,他却不敢脱衣服,双手把左腿搬到和右腿一样的位置。没有回头,却知道身侧有双乌黑乌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小家伙的目光明亮又放肆,灼得他耳朵以下脖子以上露出的部位嘶嘶的疼。

拐角开放式的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看手心里冒出来的汗,然后把手掌翻下覆在膝盖上使劲擦了擦。

面前出现一个东西,他稍微侧了侧,余光里瞥见那张粉嫩粉嫩的脸凑了过来,肉乎乎的白到剔透的小手恭恭敬敬的端着抽纸盒。

他抽了一张攥在手心,正襟危坐,“谢谢。”

厨房里握着刀把的手顿了顿,继续切菜,动作却慢了很多。

“你做错什么事了吗”汝汝双手托着下巴,短短的小腿盘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他身子僵了僵,手心里的那张纸又湿了不少,虽然偏过了头,可目光却并不在汝汝身上。

“如果你没做错事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呢妈咪说做错事的人才会躲避别人的目光。”她亮堂亮堂的双眼,表情很认真。

他无言,很大的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房间还是那么明亮,璀璨到他不敢直视,大拇指钻进掌心,他终于完全地转过头,像是反复练习过无数次那样把沉沉的很不知所措的目光放在了那两条歪歪扭扭却格外可爱的麻花辫上,然后是小巧玲珑的下巴,再是嚅嚅的某人缩小版的嘴唇,再然后是那双恰似自己眼睛颜色的瞳仁。

一大一小对视得极为认真,他到底是心虚得紧,声音也低了很多,担心厨房里的人听到那般,“对,我做错了很多事。”

切菜的声音又停了停。

“比如呢”小孩子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化身,并且你还绝对不能嫌他们烦。因为小,大人通常觉得他们寻根问底没有什么意图,只是想当然。

被戳到敏感的地方,他挠了挠扎成堆的油光光的发,目光却软了下来,怔怔的像是在自言自语,“没有来看过你,没有抱过你,没有和你住一起,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汝汝听不懂他话里的情绪,纠结着他字面上的意思,缓了缓,她歪着脑袋,“那你现在不是来了嘛。”

他点点头,心里却酸涩难当,是啊,来了,还来得及吗,还要他吗

音弥把做好的菜端了出来,虽然那么可怜兮兮的对着她喊饿,她也着实没心情办一桌满汉全席,就这汝汝吃剩下的瑞士考香肠,又炖了点奶油煮牛肉,把烤好的面包片堆在盘子里,管他吃得惯还是吃不惯。

她看了看客厅里背对着自己的一大一小,想着怎么开口喊他吃饭,她并没有做好和他说话的准备。

最后她想了一个蹩足的办法,用刀叉在盘子上使劲敲了敲,背对着自己的一大一小同时转身,音弥赶紧低头装作摆弄餐具的样子。

从沙发到餐桌不过五步的距离,他走了很久,走的很慢,以至于步子看起来不会太奇怪。

音弥自动忽略他身上飘来的那股不知道是臭多一点还是烟草气息多一点的怪味儿,给他盛了牛肉汤放在桌边,又去厨房收拾了一番。

走到客厅才发现汝汝在摆弄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大声斥道,“汝汝快放下谁让你玩这么危险的东西了”

汝汝不明所以,她回头看向餐桌边狼吞虎咽的人,“他说是礼物。”

音弥的脸色很不好看,抢过汝汝手里的枪,小心翼翼放在电视柜上面,“时间不早了,跟我去洗澡。”

汝汝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不想惹妈妈不高兴,便乖乖的上楼了。

寂静下来的客厅,壁炉里的火烧的还是那么旺,这时餐桌边埋头大吃的人停了下来,森白的脸上汗如雨下,他瘦骨如柴的手扒拉过桌上放着的抽纸盒,另一手捂着胃,极力隐忍的模样。

心想,她不同自己说话,却也没赶走自己,难道是把他当成任何一个流浪汉,施舍一顿饭

薄唇边溢满苦笑。

音弥给汝汝擦干了头发,把她抱紧被窝,汝汝睁着眼看着她,音弥知道她要干嘛,所以赶紧说,“妈咪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宝宝早点睡,今晚不讲故事了。”

汝汝嘟着嘴,一脸黯然,音弥装作没看见,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想了想还是说,“汝汝不用担心,妈咪会处理好。你的十万个问题先存在脑袋里,下次妈咪一个一个回答你。我保证。”

小家伙这才开心的露出笑容,“真的是扑克脸诶眼睛怎么那么大,比照片里的人丑多了,不过嘛还不难看,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凶,就是不爱笑,他的病还没好吗那为什么不等病好了再来看我呢我可以等他的。”

音弥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有妈咪陪在汝汝身边不够吗汝汝想要什么呢”

汝汝慌了,赶紧握住她的手,“不是的不是的汝汝最爱妈咪汝汝只要妈咪,其他人都不要”

音弥失笑,眼里酸涩,摸摸她软软的发,“小傻瓜,睡吧,晚安。”

“妈咪晚安。”

扑克脸也晚安。

音弥本来是要进卧室的,在二楼走廊里踱来踱去,她跑到阁楼里翻找了一阵,抱着找到的东西下楼。

他还在规规矩矩的坐在餐桌边,听见动静就往楼体上看。

她把急救箱放在第一层阶梯上,转身,“里面有胃药消毒水绷带什么的。楼上左边第一间房可以睡,最右边是浴室。”走到转角,她又补充,“把你的枪收起来。”

他无措地站起来,“那只是仿真玩具枪,我我不知道带什么礼物,我以为小孩子会喜欢。”

脚步声停了停,又继续。

他颓唐的坐下,心情却好了很多。

她给他做饭。

她知道菜会不合他胃口,所以准备了胃药。

她看出了他身上有伤,所以准备了绷带消毒水。

283温暖泛酸

温暖泛酸2142字

音弥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她的卧室在汝汝隔壁,而给他指的那间客房在她卧室的对面。嗄汵咲欶

床是正对着门的,音弥入睡之前就熄了灯,她支起身子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整整两个小时了,每隔一会儿她就鬼使神差的翻身起来留意一下门口,整条走廊只有楼梯入口处亮着一盏光线不太足的壁灯,音弥特意留着的,可到现在,卧室门缝里也没延展过光线。

他的房间在她正对面,如果他上楼开过门肯定会按开灯,一按开灯,光线就会洒出来,流进她的门缝里。

可是没有。

她不知道他在楼下干什么,亦或是在顾虑着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样烦闷不休究竟是为了什么。

把被子闷过头顶,捂着捂着,大概是身体里的酒精还没有完全溶解,她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夜对于傅凌止来说注定是难熬的,他为了能出了傅家大门,和老爷子闹翻,一直在对抗,绝食,不睡觉,日日夜夜的练习走路。

理所当然的,他得了厌食症,但的确是饿,可是苏黎世所谓的美食他着实不敢恭维,出于礼貌,他不好意思味同嚼蜡,便只好装作狼吞虎咽的样子。

现在受罪了。

左腿还是很疼,他也没卷起裤管看一看,反正一定是惨不忍睹的。记得在医院第一次练习走路的时候,那种万根针扎入心脏的痛楚几乎能让他放弃了求生的念头,恢复的过程漫长又枯燥,他又急不可耐,只有加倍努力,得来的结果无非是能走路了,腿却留下了越来越严重的后遗症。时时刻刻所想的不过是见见她,见见他们的女儿。

左腿伸直,右腿弯曲,他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白森森的手攥紧马桶边沿,这是第四次,实际上除了胃里的酸水,他已经吐不出什么来了。

可还是要命的难受。

坐了很久,他尝试着攀着浴缸边沿站起来,地板是磨砂的,估计是怕那丫头摔着了,用来防滑的,暖色的光线,照的他的整个视野都是旋转的。左腿很容易麻木,麻木的过程又很漫长,傅凌止只能依靠着那修长却纤细到可怜的右腿支撑这身体全部重量,跳了三步,转身,做到浴缸壁上,双手上上下下按摩着左腿膝盖的位置,很快的麻木缓解了很多。

他把腿伸直,身体站起来,还是痛,可是不麻了。他一寸一寸往外面挪。

睡到四点,音弥浑浑噩噩地醒了,胃里面火烧火燎的,口渴的不行,她下楼去厨房找水喝。

客厅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走到楼梯口,微弱的光线却洒了过来,她顺着光线走,厨房入口处的乳色壁灯还亮着,四望无人。

他应当睡了。

如是想着,她绕过吧台,抬眸的一瞬间四肢僵硬,她怔住,几乎是惊骇。

他脱了那条厚厚的黑色棉裤,只剩下一条贴身的淡蓝色足球裤,他有修长的右腿,尽管瘦得可怜,却纤细又嚣张,这样的腿套上diorhomme的西装裤绝对是一道致命的风景,可是如果只有一条这样美丽的腿就谈不上美感了。

他有左腿,可是左腿从膝盖以下就消失了。

音弥对于他这样的状况显得很平静,那时候在医院听主治医生说明病情的时候她已然料到,可是无法让她镇定下来的是左腿截肢部位,肌肉萎缩得太厉害,肉瘤一个接着一个像一串葡萄那样长在底部,那里正在滴血,浓稠中夹杂着黄色的血一大滴一大滴地往地板上坠落。

铺了毛毯,所以他听不见声音。可是不会痛吗

他站的笔直,瘦削如柴的身体全部依靠右腿支撑,森白森白的手臂扶着冰箱门,微微弯腰从里面拿东西。

从刚才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右腿小腿上的肌肉细细的抽搐着,她知道他察觉到她的存在了。

可是傅凌止,不痛吗打算这样背对着她多久

“你想找什么冰箱里有胡箩卜汁,奶酪,牛奶,白水,啤酒,豆汁。”她对着他的背影,轻轻说。

他手一顿,猛然伸直了腰,转过身,看着她,目光是一潭死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口渴了”沙哑的声音,暗沉居多,他这么问着她,逆光而立,音弥却能看清楚他鬓角爆出来的青筋。已经站了很久了。

音弥反射性的就摇了摇头,她现在不能去冰箱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去,“最近治安不是太好,夜间我都有下来看看的习惯。”

“那你现在可以上去睡了。”他的嗓音始终很沉,也很干涩,像火柴划过火柴盒壁的声音。

音弥没动,目光明亮又放肆,顺着他的身体下移,傅凌止也跟着往下看,蹙眉了,“抱歉,我会打扫干净。”

她不听,转身按开客厅的灯,在餐桌上找到了急救箱,她在沙发上坐下,把急救箱放在膝盖上,右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我自己可以处理。”他就是不动,满脸的汗。

“过来。”她细声细气。

傅凌止叹气,“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假肢,就在你餐桌旁边的橱柜下面。”

“怎么过去的怎么过来。”音弥不是有意为难他,若他还想要左腿上面还在的部分,他就不该再碰假肢。

“我跳过来的,可是当着你的面,我就不好意思跳了。”他如实回答,深刻的侧面,轮廓却冷硬起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泄露自己的任何弱点,那是不被允许的懦弱,太伤自尊,如同生生把脸上的那层皮撕扯下来那般让人绝望。

音弥想了想,起身把沙发上铺着的毛毯卷起来,又把急救箱抱上,走向他。然后把毛毯扑到地板上,搬过来一个矮凳子。

“坐下吧。”她蹲着,一边摊开急救箱,一边把消毒水棉棒准备好。

傅凌止依言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后脑勺,乌黑的发尾缱绻着她白皙的脖子。圆圆的后脑上上面是一圈又一圈淡黄的光,随着她动作的弧度消失又重现。

就像是他抓不住的梦。是梦,绝对是梦,微微泛苦的甜,酸涩的温暖。

284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

“如果你有点自觉就应该知道短期内不能再装假肢了。”音弥帮他处理了一下化脓的伤口,包扎好,收拾了急救箱站起来。

傅凌止盯着那半截怪物一样的左腿不说话,拳头紧了不是一星半点。

音弥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贯对自己要求甚高,可以说得上是苛刻。突然失去了小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他都处于极度颓废不安和焦躁的状态,光线氤氲在他杂乱的头发丛里,弯着脖子,以至于突出的骨头都清晰可见。

音弥很快地别过眼睛,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一杯浓茶,放在他面前,“喝点这个清清胃会好一些。”

他接过,抿着的有些干燥的唇动了动,终究无言,欣喜于她一分半秒的观察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也难过于她总是不声不响的为他尽可能做到一切。

她拾起他扔在篓子里的棉衣棉裤,转头看他贴身长袖足球短裤的样子,蹙眉,“没有别的衣服了吗苏黎世虽然下着雪,可是不冷,你穿的太多了。”

他应声看她,目光恍惚,手里端着的玻璃杯斜了斜,声音很淡,“出来的急,北京冷,没有考虑太多。”

“傅行止说他有拜托这边的一位华裔医生照顾你的。”

他身子陡然一紧,听她提到这个,他敏感的觉得她话中带话,反正他好不容易进了屋,怎么可能轻易再离开她们娘俩。只怪自己现在等同一个废人,不说照顾她们,还得她反过来照顾自己。

“那个医生家里事情也不少,我不想麻烦他。况且,我不想每天的行踪状况老爷子都了若指掌。”

音弥点点头,也是,傅行止都说他在家里大闹好几个月,逃了又被抓回去,之后再逃,这次虽然逃了出来,想必也是身无分文,矜贵如他,如今身体还没好,瘦成这幅惨样,从那天在巷子里不小心撞到了他到现在,这些天他都是在哪里过的

看着他的样子她竟然还会难过,或许只是怜悯。就是这样,赶他走的话一时半刻也说不出口了。

等他喝了几口茶,音弥又拿了些开胃的清淡点心给他,让他垫垫胃。等他吃完,她也起身,关掉客厅里的大吊灯,走到楼梯口,“过来吧。”

傅凌止僵了僵,脸色说不上多好看,他不想惹她生气,却又实在没办法在她面前单着脚跳来跳去,他的丑态他的脆弱,一丝一毫都要想尽办法遮掩,谁都能看,独独除了她。

音弥淡淡地看着他,良久,深深叹息,“楼梯一共三十阶,凭你现在的状态一个人是上不去的。我明天还要上班。”

瞥一眼她眼圈下的那层青黑,傅凌止到底犟不下去了,磨磨蹭蹭蹦到楼梯口,她伸出双手,柔白似玉玲珑细致,触上去还是温温的。

两个人都低着头盯着楼梯,就这样,谁也看不见谁,三十阶很快就跳完了。

到了房间,他躺下,音弥走出来关上门,两步之外就是自己的房间,她站在铺着驼色地毯的走廊上,黑暗中神情不明。

她问自己,时隔多年,为什么和他相处起来还是那么贴切又自然,彼此猜透彼此的心思。她照顾他,那般轻车熟路,就像回到多年前他为她捱了十八刀那段艰难的康复的日子。

他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音弥失笑,淡淡自嘲,鬼知道是在她面前放低姿态故意隐忍还是真的改变了呢。

话说她想这么多干什么呢。因为她曾经是医生,便改不了医生的本质,医生刚好善于照顾人。所以结论是自己想太多。

梦里他被缩在一所黑房子里,一面有两个洞,洞外,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心口压抑的厉害,傅凌止大喘一口气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室明亮,乳色落地窗帘敞开一条缝,缝外,白雪皑皑。

他转身想要起来,然后便明白了许久不做梦,一做就是噩梦的原因,玛瑙般乌黑晶亮的双眼,目光闪了闪,想来是被他突然醒来给惊到了。

“早上好。”傅凌止试图友好一点,就是不知道脸上有没有笑容。

汝汝站在床边,钩花针线娃娃鞋,被厚裤子裹得肉乎乎的小短腿,漂亮的小棉袄,依旧是两个小辫子,那么认真地看着他,观察他。

傅凌止等她说话,撑着身体没动。

“j'aimepas。”她脆脆的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蹦出了一句法语。

之所以知道那是法语,是因为傅凌止总觉得法语就是嘴里数不清的口水相互打架,饶舌又浓厚。

他不是文盲,但是讨厌外文,之所以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那还得追溯到多年前和阿弥刚认识的时候,她拉着他去看当时轰动一时的法国电影,巨幅海报上就有这么一句,当时阿弥兴冲冲地指着这句话,嘟着嘴一直对他重复,逼他学,还骗他这是我爱你的意思。到后来一次偶然,他在发小聚会上因为这句话闹了洋相,所以印象特别深。

小小的刚够床头那么高的小丫头片子对他说,我不喜欢你。

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生气。这大抵是最直接最真实的她的想法,小家伙还是有些怕他的,以为他听不懂所以用法语畅所欲言。

够聪明的。

他眯了眯眼睛,一脸如常,心里却有点苦恼,“然后呢”

“妈咪从不说起你,我问过很多遍,缠的她烦的时候她也从不生气,然后把我抱得紧紧的一直不说话。你的照片在我的床底下,我把你叫做扑克脸,你不生气吧”

他摇头,细细品味她说的话,眉毛挑了挑,“所以”

“所以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糯米一样的童音,一瞬间填充了他日渐空洞的心窝。

285我的世界一半是你一半是你妈

傅凌止看看长形餐桌那一侧的色香味俱全,奶酪火锅,蘑菇小牛肉,意粉,烤土豆饼,蔬菜沙拉。

再看看自己面前孤孤单单的煲汤锅,无言。

音弥一边给汝汝放好餐巾,一边回头瞥他一眼,“先把汤喝了,趁热。”

傅凌止很听话的那勺子象征性的舀一勺往嘴里放,抿着唇半天,脸上毫无动静,汤锅里清汤面上的一层浮油,他光看着都饱了。

“可不可以加点盐”

“不可以。”

汝汝时不时抬头顶着那张看起来秀色可餐沾满奶油汤的小嘴偷偷瞧傅凌止,见他眉头蹙着,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她把自己餐盘里的一小块牛肉夹了起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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