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那边,小舒坐在门前正看着书,嘴里还吃着零食,脚边搁着一个盒装的牛奶,偶然间也抬头朝我看一眼,目光碰到一块时,她会善意地一笑。我觉得这小舒比那阿月要容易相处,南方口音听起来很温柔。
见到大爷望着石榴树出神,小舒放下书,到了大爷跟前,也学起大爷的模样儿,望着上边自语道:今年的果子该不少吃到口吧。
大爷一听,立马正色道,别指望像去年那样给我偷吃了,到时候我会数个数,一个都不能少。
小舒不在乎地笑了笑:万一是风吹着果子落了地呢
那也是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没你们的事啊。大爷口里这么说,嘴巴却咧开笑了。
我在边上插上一句:她被水烫了吗
小舒回头应道:活该她倒霉,你的话我在屋外都听到了,谁让她不长记性的
严重吗我不放心地问。
反正嘴唇起泡了,也好,见不得人了,让她消停几日。小舒说完又回到了自己屋前,继续看着书。
听小舒这么一说,我真有些不安,烫破了人家嘴唇,自己还是有责任的,住在雇主家,我不想给院子里的任何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都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那阿月本来对我就有成见,现在可好,嘴唇破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刚进院子没到一天,就烫了人家,感觉很是不顺。
北屋里有了响声,宁医生可能起床了。我忙抱着孩子回到屋子,见宁医生一边吃着馒头,一边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蔬菜。我说,宁姐你吃早餐,其他事等会儿我来做。她说不用,中午她下点面条,很快的。然后就让我把孩子放到卧室的床上,随便让他爬行,在旁看着就行了。
我这一放手,孩子即刻活跃起来,在床上四处爬动着,时不时还想撑起身子立起来,从书本上我知道,这样的孩子也该会走步了,我小心地托起他屁股蛋,想看看他会不会走几步,孩子费力地摇晃着身子,颤颤地刚迈出一步,小手就拽向我,我赶紧给接住。
阿莲的故事412
孩子继续在床上爬着,小嘴巴嘟囔着,满是口水,我在旁用小毛巾给他擦拭。这时候宁医生进了房间,将奶瓶递到我手上,说孩子咽喉容易炎,平常要多喂水。我顺口问了句,孩子会走步吗
宁医生表情复杂地冲我摇摇头,只说以前营养没跟上,缺钙。
爬了一会儿,孩子就累了。宁医生让我带上奶瓶,抱孩子到胡同里走走,并说巷口的那棵老槐树下有很多小孩子,那边热闹。说这话时,她顺口让我少跟西房的人说话,我答应一声,也没多想,反正我对那小月是没好感的。
进了胡同,这时间人不是很多,大都是悠闲的老人们在巷子里溜达,等到了那棵槐树下,现树四周有不少人,树下有人在下棋,旁观的人围聚在一块,指指点点地在一旁支招,更多的是老太太带着孩子,也有跟我相仿的女孩子,可能也是保姆。见到我抱着个孩子过来,几个老太太都悄声说着话儿,目光集中到我身上,其中一个嗓门大一点的说,那成日闷声不响的老婆婆真就回老家了
几个老太太怀里的孩子相对要小一些,却都长得虎头虎脑的,又白又胖,而旁边一个女孩子正拉着一个小孩学走步,放手后,那孩子走起来也挺稳当,只是走了几步就嚷着,姐姐抱。眼前这孩子跟我抱着的差不多大小。那女孩子抱起孩子,指着槐树问:这是什么那孩子抬头望着上面,迟疑了片刻,说是树。女孩子竖起大拇指,连声赞孩子聪明。
阿莲的故事421
我听出女孩子的口音带着乡音,就操起方言问她是什么地方人。女孩子听我说话,也觉得意外,惊喜道,你是巢湖的我是肥东人,跟巢湖小姨一道来北京做保姆的。
京城这么大,能遇到保姆老乡,我也挺高兴的,和她坐在树下,用家乡话聊了起来。她叫小吴,也18岁,不过在北京已做了两年保姆。说起保姆的感受,她就跟其他姐妹一样,滔滔不绝着,有喜有悲,更多的是怨气。念叨完她自己,她忽然问,你怎么带上这家小孩了。这话问得奇怪,我望了孩子一眼,有鼻子有眼的,除了走步说话不如她怀里的小孩,身子单薄一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我俩说话时,那几个老太太也在一旁说着悄悄话,眼光时不时投射过来,也像是在议论孩子。
我忙问小吴怎么了。尽管方言旁人听不懂,小吴还是压低了嗓门说,这孩子有病,动过手术,听说是心脏不好,而且以前带这孩子的婆婆,听说脑子不好使,精神有问题,抱着孩子整天闷声不响的,从没露过笑脸。
我一听到这话,双手禁不住颤抖了几下,原来我怀里看似正常的孩子,幼嫩的小身子里带有这样的不幸。当初刘先生没提到这样的事呀,万一在我手里有个三长两短,那责任可大了。我当即害怕起来,瞅着怀里的孩子,只感到周边的阳光离自己很远,让我感到一阵寒意来。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我的心境一下子跌落到阴暗的角落里,只想找个方向遁逃。
听了小吴的话,我便坐不住了。回去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内心七上八下的,像是抱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这样的比喻太残忍,可我当时确实害怕极了,只想尽快回去,辞掉这份工。
西屋那边放起了音响,像是舞曲,咚咚乱响着,震撼着小院子,一直安静的孩子开始显得烦躁起来,小手紧揪着我的衣襟,眼睛也睁大了。我刚一进院,大爷就朝西屋叫了一句:孩子回来了,别吵吵了啊。大爷话音刚落,那舞曲便停顿了下来。孩子这才松开手,恢复了平静。
宁医生已做好面条,做了一道韭菜炒鸡蛋,只等着我回来。我将孩子送到她怀里,如释重负一般,然后按照她的吩咐,我进了卧室给孩子冲奶粉。宁医生自己给孩子喂着奶,孩子很想自己拿奶瓶,让母亲轻轻拿开了小手,便说,娃娃乖,慢慢吸,别呛着了,妈妈喂。
等孩子喝完奶,她又把孩子抱到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小声哼着小曲,有点信天游的味道,等回到屋里时,孩子已睡着了。她把孩子放到卧室床上,这才出屋和我吃午饭。宁医生看上去很严肃,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除了在面对孩子时,露出母亲安详的微笑,我还没见过她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