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多苦涩在其间,“晚了。 ”
“我们还有一生。”他接口,语气迫切,充满了期待,“他陪了你十五年,让我陪你以后的数十年,给我们大家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不好吗?”“好。”我点头,然后摇头,“我给自己机会,给你机会,可我们早就开始了,从开始就是混乱的,再经过这些人、这些事……”“嫣然。”
“木桢。”我抬眼望他,继续道:“有些东西,注定不可能回到从前,我们中间隔着家国,隔着过去,就算我想爱你,也无从爱起。”“你还恨我?”他的声音有些僵硬,固执的表情让人不由心疼。
“不恨。”说到这儿,我的酒已醒了一半儿,脑子出奇的清醒,前因后果条理分明,心下空明一片,只觉得造化弄人。
“那有何不可?”
“我不恨你,也不可能再……再爱上你。木桢,就当我是戬国的牺牲品,由我去吧,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我不……”他低吼,目光中竟隐有泪意,“人非顽石,我不相信你不会被天长日久的真情所动,我不相信十年、二十年,你还惦记放不下他。”“就算我放下他,那又如何?你是睿朝五皇子,我是戬国宰相之女,我们的亲事,本来就是一桩政治联姻,再加上这些前尘往事……”我接不下去,声音开始哽咽,半晌方继续道:“若是杂质太多,连情爱也会变得复杂,你是皇子,应该比我更懂其中道理。”“我不懂。”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有些嘶哑,有些绝望,“我只知道当我以为自己只是猎艳的时候,早就深陷不可自拔了。”“那又如何?”我直视着他,平静得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只是你的王妃、王爷府上的摆设、戬睿两国和平相处的借口,有朝一日,若睿朝想要发动战争收并戬国,我也不会是个障碍,到时候,我又变成世人辱骂的对象。一切好的都是表面的,而其实,内里已经坏透了。”“嫣然。”木桢双眉紧皱,想要说什么,我打断他道:“送我回去吧,我累了。”
欲言又止,他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屋里走,丫环们早预备好沐浴用的热水,屋里蒸腾着热气,我在等待他离开,蜡烛偶尔噼叭一下,越发显得屋里别样的寂静。“你早些歇息。”良久,木桢终于开口,似乎轻叹一声,我听见他离开的脚步。
“木桢。”下意识唤住他,他站住了,背影有些孤独。“柳青她在你身边时候长了,别太冷落了她。”我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我能看见柳青的忧愁,她常来与我闲聊,态度甚是恭敬,眉目间却总暗含伤怀与牵念。木桢身形一窒,慢慢握紧了拳,“若是因为她,明儿我就打发她走。”
“你~”我气结,突地从椅中站起,见他急步离开,又怕他真拿柳青撒气儿,忙抓住他的衣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木桢冷笑,“倒没料到我的王妃这么大度,本王日后可享福亦。”
“随你。”我也没了心思,才一撤手,他突然抓住我,猛地用力,将我拉入怀中。
惊呼声未出,已被他俯身吻住,越是挣扎,怀抱越紧,他的唇有些微凉,急切的闯入我的口中,唇舌纠缠。
我想避开,奈何他抓住我的长发,力量之大,好象要将我生生揉在他身体里。
他的舌追逐着我的,冲动热切,不留给我喘息的机会。掌心不断加大力度,我贴紧了他的身体,甚至,甚至能感觉他的欲望。“别再做王爷府的摆设了。”良久,他的唇移到我耳边,灸热的话语,气息微乱。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吗?贞节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我不愿意两情相悦的背后,纠结着这么多过往、这么多沉重。不自觉绷直了身体,脸上沉了下来。“嫣然,别拒绝我。”木桢低喃,就好象看透我的内心。
什么叫拒绝?难不成必须用口说出吗?我冷笑,不经意看见面向花园的窗户,敞开着,时时有夜风泻入房间,那蓝墨色的夜空,透明深遂,然后边缘慢慢亮了起来,一轮满月行至中空,就好象一瞬间,就印入我的眼睑。月儿高悬于空,俯视着红尘滚滚,也俯视着我……它没有悲喜,所以才能长存于世,可正是月亮那分不出喜怒哀乐的脸,让人心下无限寂寞凄凄。我的外袍被解开,堆在脚背上,轻纱制的抹胸长裙只是一件摆设,他的吻落在我耳根处、脖颈上,然后是肩膀、锁骨,迟疑着一寸寸往下挪动。微凉酥痒的感觉在我的灵魂之外,我仿佛傻了,看着窗外那轮月,觉得它在笑我,然后我也笑它,嘴角才一扬起,一滴泪落了下来……木桢混身一窒,微一停顿后突然将我抱起,他不看我,脸上写满狠绝。
柔软的床榻上,床幔低垂,锦被罗衾。他的细吻变成轻啄,肌肤上泛起点点红晕,木桢的气息越发急促,隔着抹胸,感觉到他混身的灸热。我偏开头,固执的看向窗外的月旁,从这边的角度望过去,窗棂将满月剪切成半月,一点点上移,一点点缩小,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月亮,木桢在我耳边低吼,“看着我。”闻声本能转向他,可我们的目光才一交叠,木桢却愣住了,迫切的表情慢慢放缓,借着烛光,我瞧见他的眼神,痛苦中掺杂着矛盾与挣扎。张嘴刚想说什么,木桢猛地起身,掉头就往外跑,他的外袍滑落了,却好象并未查觉,待我反应过来,背影已然消失在屋门拐角。一切只是一场梦境,除了这屋中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还有那件华美的长袍……
其实他也无法面对我,我们都有心结,到了今天,再不复初遇时单纯的砰然心动,那些懵懂模糊青涩的悸动早被层层淹埋,我们都被埋在那些往事中,无法解脱。打起精神穿上一身藕合色厚袄,又披上大红色斗篷,换了一双麂皮小靴,才一出门,天空竟开始飘扬雪花,扬扬洒洒、无声无息。“公主,待奴婢去取伞。”翠茹说着转身入内。
看着那铅灰色的天空,还有越下越大的雪,突然回忆起很小的时候,我偷偷跑到雪地里玩儿,被娘发现了,她板着脸,沉声骂我,“说了多少遍都不听,这次等你爹爹回来定让他罚你。”“娘~”我抱住她的腿,她的脸被冻红了,样子那么年轻,那么美。见我仰头瞧她,再也绷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娘也喜欢雪。”我欢笑,撒娇道:“陪嫣然玩吧,我们堆一个雪人儿放在门口,爹一回来就能瞧见。”
……
那天,我和娘在院子里忙了一早上,追逐嬉闹着,两人的手都冻僵了,欢笑声却洒满小院。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的娘更年轻,充满活力,而自从我成年,她还是一样美,但美得有几分沉重,眉目间多了很多愁思与担忧……“娘~”我冲着空落的含妩园大叫,泪流满面,一个人冲到天井里,伸手接那些飘扬的雪花,它们已结成花瓣,轻轻扬扬,有时落在我手里,有时从我手心上方旋向其他地方。“公主。”有下人上来欲拦我,但另一个声音响起,止住了他们,“由她去吧。”
我回头,却是格拉塞,站在院门口,还如往日一般,只着一件单衣白袍,却站得坚定,不见寒颤。
“你怎么来了?”我问,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他的样子有些模糊。
格拉塞一顿,缓缓走近了,我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只看了我一眼,就将目光调向远处,“在我的家乡,新年又叫尝新节,到那天,家家户户都会用新打下的麦粉蒸各式面点,然后又与亲朋交换,尝尝一年辛苦换来的收获。”“尝新节?”我喃喃道,雪落在我的大红斗篷上,一时不曾化去,积起薄薄的一层。“也是这天吗?”
“不,桑夏国地处北方,春天来得晚,新年也晚。”
“你~”
“进屋吧。”他打断我,扬了扬嘴角,“你不冷我可冷了。”
“谁让你穿这么少。”我嗔了一句,刚抬脚欲回屋,却又想起除夕宴席,转身才欲问,格拉塞笑道:“前头还在准备,这会儿去了也是干等,不如在屋里暖和。”屋里果然暖和,碳炉烧得正旺,热炕温度正好。脱下斗篷,与格拉寒坐在炕上,翠茹奉上两杯热茶,我握住茶壶暖手,一会儿功夫,连眼皮都烧得微烫。手中的茶汤青黄透亮,小小的水面一漾一漾似乎要泼出,却始终保持着平衡。格拉塞沉默着,但我能感觉他的目光,落在我低垂的眼睑上,表情一如平常般淡然。“你的伤……”我在没话找话,说到这儿,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的血液在流,脉搏在我手指上跳动。
“京里来了个信使,王爷被绊住了,这才让我过来请你去前厅。”他淡淡道,抿了一口茶,将目光调向窗外。
“谁问他?”我苦笑摇头,“除夕来的信使,必然是他家中差来的,这许多妻妾、一个女儿,倒难为他放得下。”
“嫣然。”格拉塞突然唤我的名字,抬眼,半晌,却又无语。
“你误会了。”我笑,“我只是思念亲人,这才想起许多。”
“王爷他……”
“嗯?”
格拉塞想说什么,最后却挑了挑眉,举杯道:“我不说你也明白,何必多话。”
我也举杯,陪他饮了一回方道:“你们都说我明白,偏我是个最不明白的人。”
“嫣然。”格拉塞打断我,“你的心结无非是钟将军,既然当初决定谎报死讯,又何必念念不忘。”
“还有我的爹娘呢?”我接口,“你也是背井离乡的人,逢年过节,就不会想念家乡亲人?”格拉塞眼神一黯,紧抿了抿唇,良久无语。他与木桢,亦师亦友,在府中地位颇高,虽无实职,下人们都恭敬有礼,可说到他的过去,似乎没人知道。他一身武艺,气度不凡,可为什么会远离家乡,留在木桢身边?他应该比木桢还大几岁,那他的家人呢?妻儿呢?一切都是谜,众人皆不知道谜底,包括我。总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可那些故事也许不见得美好,所以他不愿意回忆,选择冷漠,冷漠的对待身边每一个人,甚至也包括我。在此之前,我们从没这样面对面交谈过,他只是木桢身边的一个影子,而我,则是这诺大王府的王妃,形同摆设。“有些东西,思念就足够了。”正当我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他却缓缓开口,“没必要抓着不放,过去就过去,谁都无法改变。”“你说得对。”我喃喃自嘲,“原是我不够洒脱。”
“嫣然,景云帝已准了钟将军的请辞,齐宰相与夫人也都安好,你大可放心,其实他们都比你想像中好。”
“怎么今儿突然说了这么多?”我笑,茶凉了,外头的雪越飞越大,天地茫茫,看不真切。“王爷不是下了禁口令吗?但凡戬国的消息,尤其是钟骁的,谁透露半个字谁就是死罪。”“他是操之过急。”格拉塞接口,“王爷是永隆帝最宠的五皇子,地位甚至与太子相仿,遇到你以前,他几乎没被人拒绝过。”“所以更激起他征服的欲望?”我无法再单纯的相信木桢,尽管他的表情也那么真诚,尽管他做了很多——他亲自为我在院中种植花草、布置秋千,又为我在南郊建造别苑,挖掘温泉……可谁知道呢?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格拉塞看了我一眼,轻笑摇头,“你们倒都是同一类人。”
“嗯?”
“都别扭得可以,他以为你心里有他,你以为他只是玩笑。”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玩笑?就算认真又如何?我不是那个山寺初遇时的无知少女了,纵然他是真心的,可我要的不仅仅是真心而已,我还要我的爹娘、我的家、我的亲友……”格拉塞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遂,似乎他也陷入往事,也许他曾经也象我一样,拥有过完整幸福的家庭,也许还有一个娇柔解语的妻子,在一旁看着他习武,又为他拭去额头的汗珠。“王爷怎么不进屋,站在这儿做什么?”身后翠茹的声音响起,心下一惊,回头时,瞧见木桢站在那儿,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待了多久。“王爷。”格拉塞起身行礼,恢复了一惯漠然的神情。
低垂着头,我看着桌上青瓷花的茶壶,简单的图案却绕花了我的眼。木桢一步步走了过来,他的衣角已进入我的视线,三个人都不说话,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就连下人也识趣得出屋带上了门。“属下先行告退。”格拉塞打破寂静,一拱拳,转身就往外走。
“嫣然,我能给的都给了,有些注定不是我能给的,如果你执意想要,我也无法,唯有送你回去。”
“真的?”我抬头问他,难掩激动,却看见他受伤的眼神,只是一瞬,突然仰天大笑,“我萧木桢自认洒脱,不料也有深陷情网之日。”格拉塞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木桢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若是我留不住,戬国也容不下你,待我设法让你爹娘离开戬国,自放你与他们重聚。”说着拂袖离开,背影决绝。那天的除夕宴木桢没有出席,管家说,他骑着马儿出府了,没带侍卫,只有格拉塞敢跟上去……柳青嗔了我一眼,第一次用这样责备的眼神,但她没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离席。剩下我一人,对着这满桌的佳肴,看它们慢慢冷却,唯有那壶酒,同样是冷的,但喝到腹中却是烧辣的。
“公主。”有下人欲劝,我摆了摆手,这是此生第一次一个人过除夕,我反复告诉自己,明天就是新年,全新的一年……钟骁请辞被准,接下来,他应该会离开通城;爹娘告老辞官,但一时不能相见。若果如木桢所言,竭力促成我们一家团聚,那明年此时,也许是另一番景象。管他什么戬国睿朝,管他什么战争混乱,灾难总是个人在承担,我只能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可是却无法让自己爱上这个霸道的男人。如果他仅仅把我当成和亲公主、政治牺牲品,那我们也许能相处得更好,相安无事、相敬如宾。可他在求我的真心,我有心,只是不太真,不太纯,又有些拖沓,如此下去,不过是两相折磨,倒不如放手来得痛快。雪停了,院里已积起薄薄的积雪,好象白的地毯,让人不忍心踏上去,屋檐裹白,突兀处露出深青色的砖瓦,青白色的颜色对比,这世界显得干净简单。下人们没了兴致,除了当下伺立的四、五人以外,其他都在房内守岁,烟花爆烛堆在一角,本来会让小厮们燃放助兴,如今“兴”在哪儿里?众人皆有些疲惫。不知木桢纵马到了何处?今夜连青楼都关门歇业,不平凡的一天,所有人都变成普通人,期盼着新年的来临。
仔细想想,这奕城,是娘的老家,她曾经待过的青楼不知现在还在否?当年和她一同守岁的姐妹们,是否都已洗尽铅华?无数次想像娘前半生的生活,歌舞生平,流光溢彩,但无人处,眼泪弄花了妆容,抽泣声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爹当时被娘误认为是登徒子呢……想到这儿,噗哧一声笑了,谁知道良缘天定呢?原来那个好象登徒子一样的男子,他的热烈是真挚的,他的爱情是长久的。天空蒙着一层雾,月亮是条极淡的影子。雪才停,天就晴,明天一定会很冷……
不知自己饮了几杯,思绪纷纷杂杂,一会儿是孩童时与爹娘亲近,一会儿又是钟骁明媚的笑容、宠纵的眼神,然后又是木桢自负的表情,无论是爱或者恨,他都是那样固执彻底。禁锢了我,更禁锢了他自己……一个人的除夕宴,佳肴未动,酒已饮了数杯,虽说这酒度数不高,空腹喝下去,人也醉了。
新年来临那一刻,鞭炮声四起,各家各户开始燃放烟花爆竹,砰的一声在天空炸开,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儿,照亮了黑夜,也点亮了我的眼眸。很多年以后再去回忆那天的情形,满天缤纷的烟花仍然很清晰。有时候难免懊恼,觉得年轻时的自己,永远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但不得不承认,我们往往要经历很多事情,才会变得成熟,对我来说,和亲原来只是一个开始,这往后,无论辛酸苦楚或者甜蜜幸福,都是复杂纠结。为什么我们会怀念童年时光?不光是我,也许很多有幸福童年的人都会如此。其实是因为童年时无知的单纯,而我一心想要追求那种单纯,对成|人世界来说,本身就是强求。痛苦也好、快乐也罢,成年后的人生,注定是沉重的,不再如以往般轻巧。第二天醒来,我在含妩园内室,依稀记得昨夜喝得多,神思却清明,看着那燃烧的天空逐渐归于寂静,这才扶着翠茹回园。木桢呢?应该回来了吧。我暗想,门吱哑一声开了,翠茹站在门口,见我已醒,迟疑道:“公主,王爷还没回府,这会儿拜年的人都上门了,可怎么说呢?”“还没回?格拉塞呢?”
“也没回来,今儿一早,管家就派人出去找了,几家亲友都说没见着。”
“那各处城门呢?守兵们总不会休息吧?”他们骑着马,木桢还背着弓,兴许出城去了。
“东紫门上的守卫说,昨儿晌午时分瞧见王爷与格拉塞一同出了城门,可直到关门也没见回来,想着只怕从其他门入城了,也没在意。”翠茹有些担忧,犹豫着问,“这会儿辽洲太守、刺史,都在前厅等着给王爷拜年,管家招呼着,却又不便明说。”这话自然不能明说,一方霸主除夕这天不在府中,且身边没带随从,若被外间知道了,不知又传出多少故事。
微一思量,走至妆镜前,“翠茹,替我梳妆。”
“公主要出去会客?”
“他不在,总得有人在,否则这王府在众人眼里,可就没了规矩了。”我应着,从镜中看见翠茹突然展颜,倒似松了口气。“奴婢这就吩咐人打水。”
收拾一番,眼圈还有些红,是昨夜醉酒的关系,可人已精神了许多,插上一枝凤簪,披上王妃朝服,新年的第一天,我第一次代表这个身份,去做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前厅里几位朝臣集中等候,屋角摆放着贺礼,见我出来,皆垂目请安。
“微臣见过王妃,今儿是初一,微臣带着辽洲几位官员,特来给王爷、王妃问安。”
“免礼。”我笑着,发现另一个自我,尊贵的、矜持的,又带些距离,倒有些像仪悦公主。
“但不知王爷身子可好?怎么只有王妃一人。”辽洲太守试探着问,站在下首,始终不敢抬眼看我。
“昨日除夕,王爷高兴,晌午时带着近臣去郊区狩猎,直至晚膳时分方回,又因猎着野兔,多喝了几杯,这会儿还睡着呢,大人们不用多等,且让他多睡会儿。”“王爷平日为辽洲百姓操劳,又为皇上分担国事,这会儿自然该多休息休息,只是偏劳王妃了。”辽洲刺史插话,又向同僚道:“难怪昨儿东紫门的守卫们见王爷与军师一共骑马出城,原来是兴起狩猎去了。”“可不是,若不是猎着那只兔子,说不定还舍不得回府呢。”我抬些茶碗抿了一口茶,他们是来拜年的,也是来试探的,若得知木桢一夜未归,只怕又有暗报递到京城,永隆帝虽不见得怪罪,总有人借题发挥。“这会儿天儿还冷,春未回暖,若不是王爷与军师武功了得,只怕连麻雀都难猎得一只,更别说兔子这类小兽了。”众人奉迎,见我不答话,皆拱拳道:“想来王妃也累了,属下不敢打扰,这些薄礼,还请王妃收下。”“来人。”我轻唤,“将大人们的东西收下,再去后院子里将王爷备好的回礼拿出来,难为大人们一年到头辛苦,这也是朝廷重视嘉奖之意,大人们莫嫌礼薄。”众人面面相觑,愣了片刻,方跪地道:“谢朝廷恩典,谢王爷相待。”
起身走近前,虚扶了辽洲太守一把,“大人莫怪王爷酒醉,未亲身相迎就好,怠慢之罪,还请各位大人海含。”
“王妃言重了。”众人齐声回,我笑道:“那就不留众位大臣,这难得的三日假期,各位大人也好好休息休息,别太操劳了。”送走朝臣们,翠茹做什么都在笑,我疑道:“今儿怎么了?可是吃了笑婆婆的尿,就没见你合过嘴。”
翠茹摇头,奉上一杯茶,还是忍不住道:“奴婢担心公主昨日思亲伤怀,今日一看,公主果然是公主。”
“莫不成从前不是?”从前自然不是,可说到尽职尽责,倒好象真的今天是头一遭。
“从前公主思虑太深,王爷怕公主心烦,但凡朝里有事儿,总自个儿担着,不让公主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