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京郊的农庄,我们重温着久违的激|情,天幕低垂了,他不舍回京,拉着我站在小院天井中,看着星光一颗颗亮起,点燃了墨蓝的天空。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连我,都放下时刻牵挂的一双儿女,只静静与他并肩而站,直到夜风吹凉了我们两人的肌肤。第二天天不亮就启程回京,木桢换好朝服,直接上朝去了,马车将我送回崇亲王府,才进大门,早有管家上前低声回道:“禀和王妃,睦王妃来了。”心下一咯,她经久没来,今儿倒来得这么早?下意识往紫菡苑走,心里惦记囡囡与宝宝。
“王妃放心,王爷早就吩咐了,不许让睦王妃进紫菡苑,一并物件贺礼、婢女小厮,皆不许放进去。”管家跟在后头,小心奉承,“何况昨儿王妃刚走,延国公和夫人就来了,这会儿正在紫菡苑逗弄外孙呢。”不由轻吐口气,笑着转身才要谢他办事老道,余光瞟见不远处角落里,有个人冷冷看着我,说不出的怨恨与忿忿。
“睦王妃~”我的笑还在,只是有些吃惊,那笑容也变得不太自然。
“和王妃好兴致,妾身今儿一早来,原想见和王妃一面,谁知听下人们说,王妃与王爷外出散心去了。”她缓缓从花荫下步出,一身淡绿色绸衣,衬得整个人带几分脱俗的清雅。“睦王妃怎么站在这儿?快请里头坐。”
“不了,妾身过来拿一些盛夏的衣物,这就要走。”她说要走,其实定定的看着我,脚下仿佛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睦王妃难得来一趟,怎么说走就走?我房里备着上好的双奶皮,王妃且尝尝再去。”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只是王爷有令,妾身不得入紫菡苑。”
“那去你那儿?”
“别介,就在这儿吧。”睦王妃轻笑,手指一旁的花亭。
“王妃~”管家犹豫着想阻止,我摆了摆手,吩咐道:“下去吧,我自有分寸,让他们上两盅双奶皮。”
“是。”
“和王妃果然气势不同,难怪我听大哥说起,如今和王妃与钟王爷……兄妹同心啊。”她已径自坐下,眼睑低垂着,态度仿佛恭谦,语气却甚是讽刺。“哪里,说到兄妹同心,我一向羡慕睦王妃与国安侯。”
两人客套着,都带着敌意,没有共同语言,几句话说完就没了下文。丫环们斟茶上点心,来来往往,我们反而与这亭子一道,成了不动的风景。正思量间,见娘迎着几个婢女往这边来,为首的丫环捧着双奶皮,一队人走得有些匆忙,及至娘瞧见我,仿佛放心了,脚步才放缓了些。“怎敢劳国公夫人亲自送来。”睦王妃坐在椅间客气,并不起身。
“哪儿的话?王妃客气了,您是主,我是客,还要谢王妃这些日子对嫣然的大度,快尝尝这双奶皮,趁新鲜做到,夏日补养消暑最好。”娘还是一如既往,笑容不淡不浓,刺得睦王妃无法答言,只冷哼了一声,抬起碗拨弄着白玉碗中如一碗白玉般的双奶皮,并不尝试。“娘,宝宝们好吗?”忍不住低声询问,娘冲我点头,展颜一笑,“说到宝宝,真是个聪明孩子,这才多大,凡事都知道让着姐姐。”“他那是天生的老成,哪里就成了聪明?”我也不由开怀,一提到孩子,有如春风拂过心田,吹走丝丝寒意。
“那不是?男孩子,总要稳重些才好。倒是囡囡,个头不大,噪门儿怎么那么大,饿了尿了,一个府里都能听见她的哭声。”娘一面说一面摇头,“这两姐弟当真生反了。”人回来了,心早就飞回紫菡苑,可惜睦王妃坐在这儿,没有去意,也不好太露凉薄。耐着性子陪她坐了一回,时不时聊上了句,皆是无关紧要的话,我学不来娘的淡定,几次露出去意。“和王妃想必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与王妃相谈。”
“莫如睦王妃等王爷回来再走?”起身劝留,她的身影一窒,半晌方道:“不用了。”
“嫣然,送送睦王妃。”娘朝我使眼色,我跟上前,两人并肩,只是气氛更加尴尬。
“睦王妃~”眼看将到大门,心里有些话,想对她说,思量着开口,才要继续,她打断我道:“你要说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怨你,也不怨王爷,唯怨造化弄人。可你别高兴得太早,皇上再宠你们一家总是有限,须知,那钟王爷可是一臣侍二主,你呢?”睦王妃瞟了我一眼,满是不屑,“一女侍二夫,天下尽知。”微有一愣,面前的睦王妃笑得阴险邪恶,反而激得我收了几分歉意,变得同样冷漠。“睦王妃提醒得是,嫣然谨记。只是睦王妃别忘了,许家摇摆不定,最后投向四皇子,又何尝不是一臣侍二主?”话音未落,她的脸色一沉,对视片刻,终于拂袖而去。
夏初的早晨,阳光显示出自己的力量,晒在我后背上,暖得过了,有些热得烦躁。可这场对峙下来,心下却阵阵发凉。突然有种预感:虽然宝宝还小,只是夺嫡如箭在弦,已离最后的决战不远了……囡囡和宝宝长得快,转眼就出牙了,除了||乳|汁,他们也开始吃些辅食,各种水果蔬菜做成泥,看他们半抿半嚅,小脸吃得脏兮兮的,小手还抓着勺子不断挥舞,就忍不住开怀——两个宝贝都健康活泼,这是我最大的安慰,比一切爱与情感都让人踏实安慰。宝宝是结实的,个子看上去与囡囡差不多大,但他比囡囡沉许多,抱在怀中,紧实嫩滑的小脸,圆溜溜的黑眼睛、挺直的小鼻梁,喜欢用脏嘴蹭在你脸上、衣领上,笑起来有两上甜甜的酒窝。有人说他长得像我,过于“漂亮”,我看不出来,反而觉得他像木桢,还不会说话的襁袍婴儿,已经有那份沉稳老练的气度——凡事不与囡囡相争,很少哭泣,笑得也不算多,总是瞪着大眼睛观察四周,冷静而有趣。囡囡则不同,说她是个脑子没成形的小女婴,莫如说她是个小人精。哭声最大是她,笑得最快是她,吃得最多是她,尿得最多也是她。比宝宝早出生半小时,就比宝宝精了不至十倍八倍。木桢常看着她摇头,冲我无奈苦笑,“瑶儿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你还是随我,依我瞧,长大了可没人敢娶她。”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囡囡性子外露也是好事,省得吃亏。”
“女生外向啊,果不其然。”他摇着头欲走,可囡囡突然伸出小手,依依呀呀使劲儿叫唤。
“快,她要你抱她呢。”抿嘴一笑,木桢将囡囡抱在怀中,口中念念有词:“瑶儿,要爹爹抱?”
囡囡抓住他衣领上的盘扣,手指扣动,嘴里唔唔有声。木桢用下巴上的胡茬刺囡囡的嫩脸,若换作宝宝,一定不乐意,唯有囡囡,最喜欢木桢这样逗弄她,每次一哭一闹,只要用上这招,肯定破涕为笑。这好象现在,刚才还专注于木桢的领扣,这会儿已咯咯笑得眯起了眼。“囡囡想讲话了。”我看着她吱唔,偶尔扯着喉咙大声喊……娘说我学语前也常这样,于是我想起从前家中的那架紫藤,我躺在紫藤花架下的摇篮里,看娘温柔似水的笑,使劲儿一咧嘴,终于唤出两辈子的呼喊。“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叫‘娘’。”“早着呢。”木桢一面逗囡囡,一面答话,“你没听||乳|母说,一岁左右能说话就算不错了。”
“那还得等几个月。”
“想着慢,过起来就快了。这不,夏天热得虚了,才嚷着受不了,这下,转眼就快入冬了。”
一句话提醒了我,转身问屋里的侍女,“宝宝们的衣物可准备好了?别等到时候手忙脚乱。”
“回王妃的话,世子与郡主过冬的棉袄、绣货都备齐了。前几日王爷还说用貂皮给世子郡主做冬衣,国公夫人说小孩子火气大,用不得这些皮具,这才作罢。”瞟了木桢一眼,倒没料到他这样细心。
木桢有些不好意思,眼睑一低,反而笑了,“原是前些日子打猎,父皇赏的,我想着府里人人都有了,放在那儿也是浪费。”“真正是男人家没个常识,哪有这么小孩子用皮货的?”嗔了他一句,心里却甜,伸手接过囡囡,她犹抓着木桢的一簇头发丝儿,红红的小袄衬着红红的脸蛋,眼眸黑亮灵动,身上带着浓浓的||乳|香,手臂胖成藕节,手指粉嫩可爱……这是人一生中最幸福纯粹的时光,有所倚傍、无所负担。“嫣然。”木桢从身后搂住我们母女两,轻轻在囡囡额间一吻,“下月冬至,宫里定了去芳泽渡节气,父皇今日刻意提醒我,让你带着瑶儿与景衍同去。”“芳泽?不就是那个温泉之乡,离京瑞可远?要去几日?”
“说起来倒也不远,只是路不好走,所以从没带你去过,出了城往西几十里地,行宫刚刚筑好,父皇一时兴起,加之朝中无什么大事,也想享享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这一来一去,总得待上十来天吧?”
“可不是,说起来,那行宫前前后后也修了数年,最算是落成了,我去瞧过,每座主殿里都是温泉水,气候虽然也冷,可殿里被这水汽蒸着,比别处滋润得多,你定然会喜欢。”“我自然喜欢,只是不放心远行,宝宝们还小。”
“伺候的人都跟着,错不了大折儿。”
玩了一会儿,囡囡在我怀中睡着了,将她放回摇篮,盖好小锦被,看她熟睡时甜美的样子——小手握着拳,大拇指被握在中间,小嘴一嚅,眼皮粉嫩、偶尔跳动……每一处细节都让人喜爱、让人满溢幸福。这才是母爱的感觉,有责任也有感动,有承担也有收获。“行了,瑶儿睡了,该轮到关心我了吧?”木桢轻笑,拉着我出屋,连宝宝也睡熟了,只是他的睡姿踏实,不若囡囡总爱踢被子。屋外冷,晚秋的风特别刺骨,而且很长,斜刺里狂过小院,卷起落叶满天。木桢挡开侍女送上的我的衣物,展开自己的披风,将两人裹在一起,他的体温温暖着我,低头含笑看我,眼眸明亮有神。穿过回廊、门洞,朔风掀起袍角,扫落片片枯叶,从树端飘然落地。
照睿朝的规矩,火炉子得等冬至以后才笼,热炕也是这样,之前无论再冷,都得硬撑着。自我生了宝宝,身体俱寒,天儿转凉后,我们的内屋已笼上火炉,掀开厚实的门帘,暖气扑面而来,一下就薰红了我的脸颊。“让他们备酒。”木桢一面脱去披风,一面吩咐下人。
“又要喝?”
“这样冷天儿,你也喝点暖身子。”他搓着手,搓得热了又捂住我的。“晚膳我命人备了炸鹌鹑,就着咸粥,最易下口,再饮上几杯,岂不乐哉?”说得我也笑了,卸了妆、除去头上的发饰,又将腕间的镯子收好,净手洗面,一会儿功夫,天色暗了下来,晚膳铺满矮几,木桢早坐在那儿早斟自饮,一杯热酒下肚,屋内酒香四溢,引得我也来了兴致。“这是羊奶酒?我记得府里的已喝完了,你哪儿弄来的。”看着||乳|白色的酒汁,这酒是桑夏国的特产,虽说两国通商,但商市时开时闭,两朝互不服气,货品流通有限,自格拉塞走后,已有些日子没喝了。“笑话,虽说这是桑夏国特产,可堂堂大睿五皇子,难不成连几坛酒也弄不来?”木桢斜睨我一眼,他是不容易醉的,除非他心里带着醉意。饮着这酒,想起那独自离开的故人。马蹄踏处,是他孤寂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永远只是一个若远还近的背景,高大的身姿、不羁的长发,还有干净的白布袍,随着风扬起的,何止是他发与衣角,还有他不被世俗羁绊的灵魂。良久,木桢长叹一声,目光盯着那奶白色的琼浆,嘴角的笑带几分无奈,“终究是留不住他。”
我一愣,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他这样的人,只怕没谁留得住。”
“说得是,只是从今往后又少了个对饮畅谈的人。”
“我还不够?”刻意想让木桢开心,他冲我一笑,顺势将我搂在怀中,“够与不够,那由得我们选择。”
“木桢~”
“还记得我与格拉塞赛马吗?你摔倒在我们身后。”
“记得,怎么了?”
“你猜谁赢了?”
“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多少年前的事,连我都差点忘了前因后果,虽然一提及还是很容易想起,他们曾经的对峙,是因为用情的错误。“谁赢了?”话到嘴边,木桢反而摇头,突然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眸中有淡淡的血丝,酒气上来,他身上却没有令人作呕的烂醉之味儿,他没醉,只是有太多心事。“看来是你输了,所以今儿喝闷酒来着。”掩面而笑,又替他满斟上一杯。本是玩话,不料木桢猛地抬头看我,嘴唇一动,音没发出,我知道那是一个“对”字。两人皆是一愣,因为他们的赌注毕竟与我有关。
“多少年前的事儿,你还放在心上?这会儿,人都不知走到哪儿去了。”故作轻松,心下却不轻松,我突然觉得,格拉塞似乎没走,这酒里,有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说得是,只不过一时感慨。”木桢笑了,虽然有些勉强,俯身直接吻住我,不容我插嘴,“再赛一百场又如何,你还是我的。”原来当年的赛马是这样的结果,原来木桢输格拉塞一着,两人都耿耿于怀。我有些复杂,虽然这复杂里没有纠结感情。
“木桢~”他的吻密集了,轻轻吸吮着我的肌肤,酥痒微疼的刺激,让人很快迷失自己,可我仿佛总有一句话,挂在嘴边心上,就是说不出来。“什么都别说,现在,没人能把你带走。”木桢缓缓解开我衣襟上的盘扣,动作轻柔得好象害怕把我弄伤。
我想笑,结果却是一滴泪,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我们怎么爱,似乎永远没有十足的安全感。
“太子之位,父皇心里应该有盘算了吧?”这样的氛围,实在不该谈这样的朝事,但我只想早早了结,无论怎样的安排,都让世人放心。木桢一愣,突然狠狠地除去我身上的罗衫,一件肚兜相对,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身体,并不觉得羞怯,只是屋里的温度正暖,我的体温也慢慢升高。“管他这许多。”木桢低吼着,咬住我的耳垂,他的上身赤裸,隔着两人的中裤,已能感觉到他的欲望。
“宝宝毕竟还小。”不由轻叹一声,我想我明白永隆帝的心思。
“快了,景衍就快长大了。”他接过话头,就这么一来一去说着朝里那些烦心事,不知何时,两人都肌肤相贴、坦诚以对。平常夫妻应该也如我们一样吧?总被琐事困扰,有时很想甩开一切,但灵魂脱体了,肉身还留在原处,很苍白无力的感觉。在木桢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微微上扬起身体,期待着水||乳|交融时忘却一切的燃烧。紧紧攀住木桢的脖颈,我的双腿绕住他的身体,当他悸动,我也跟着悸动;当他停止,我们就陷入无止尽的渴望;当他猛然加快,我被一波波扬起,越飞越高,无力承受极速的飞旋,我们身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样,这样的忘乎所以,这样的痛并快乐,这样的……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也是这样的……伤人伤身。因为第二天早上,我就病倒了,半夜的高烧让木桢吓了一跳,他连夜召太医号脉,我隐约只听见几句话:冷热交叠、虚火攻身,以致内外不调,外感侵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得等过几天才能见囡囡和宝宝了。倒也并不以为然,毕竟每年季节更替,总会病上那么几天,有时吃药,有时只是静养也就好了,可这次不同,躺在床上缠绵了近十日,总好不利落,烧虽退了,身上无力,常发虚汗,又添了咳症,日夜辛苦,不得休息。木桢心里发急,面上却不动声色,每日黄昏时陪着我略坐坐,除了汤药,又加上偏方,冰糖炖雪梨、蜂蜜煮贝母吃了不知多少,并不十分见效。湿咳又转为干咳,咳得我混身紧张疼痛,不得片刻安宁。太医命人将囡囡和宝宝迁出了紫菡苑,而我,只能坐在回廊的躺椅上,裹实了被褥,远远的,看下人们往外搬动着宝宝们的衣物器皿,最后,才见||乳|母抱着囡囡与宝宝出来。“囡囡~”不禁喊了一声,又引得一阵咳,似乎能看见宝宝们四处寻我的目光,可她们走得远了,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病气过给孩子。这真是残酷的现实,我舍不得他们,却又不能不如此行事。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家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极限,连哭都觉得费力。“行了,有娘在外间照看瑶儿和景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且待养好身子,冬至就快到了。”
木桢劝我,而我突然有些烦躁,憋红了脸,只说出一句,“你也到外间睡吧,省得过了病气。”
他一窒,生生将火气按了下去,仍耐心道:“别使小性子,天儿冷了,你身子又弱,这会儿怎么离得了人?”
“你们看我就好象看个痨病鬼,能躲多远躲多远,干脆全都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儿自生自灭得了。”病得久了,脾气也变得怪异,道理虽懂,但不能与自己的孩子亲近是多么痛苦的事。而我现在,等待这病全愈,已经耗费了太多体力与心力。木桢脸色一沉,想要发火又碍着我的身体,一言不发,只是扶起我欲送我回房。
几下争执,别的倒还好,就是咳嗽又冲到嘴边,下意识强忍着怕传染给木桢,直忍到面红气粗,终于扶住一旁的柱子猛嗽不已。“嫣然~”他唤我,欲上前,背对着他连忙摆手,咳得才好些,勉强道:“快出去吧,就算你不怕,我也怕了。”
他有些犹豫,我喝一旁的小太监,“还不快把王爷请出去,这屋子可不能待了。”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急喘。
木桢怕我拦阻,既不敢上前,又不愿离开,半晌方跺足吩咐苑内的丫环:“小心伺候着,不许躲懒,有事既来知会。”
“奴婢知道了,王爷还是先请吧,省得王妃挂着王爷,反而不易好呢。”小丫环上前劝,冲木桢的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他被人连哄带拉劝出了紫菡苑,这时,我的泪才滑落下来,顺势落在衣袖间、地面上。“王妃~”
“我知道,该回去养着了。”
……
冬至已到,大批皇亲前往芳泽,若大的崇亲王府,只剩下我,还有囡囡。永隆帝惦记宝宝,于是木桢带着他去了。临走时还不放心,想要告假在家陪我,可永隆帝刻意下旨命木绎、木桢携长孙同行,木桢无奈,只得留下娘照顾我,自己也加入那道浩浩荡荡的贵人避寒之列。临行前,收到钟骁的来信,这已经是自病后第三封来信,开始都是问候,又带着担心,慢慢开始叙述些坊间奇闻趣事,倒替我解了不少烦闷。只是辛苦了娘,带着囡囡,看着我,爹也随驾前往了,这王府,热闹的只有娘一个人,其他处冷清了许多。幸而我的病开始慢慢好转,偶尔,娘也许||乳|母抱着囡囡在窗棂下给我看——她的眼睛乎闪乎闪的,透着机灵,伸手想要摸我,却摸到冰凉凉的琉璃窗子。小孩子长得快,十来日不见,囡囡长胖了许多,个头也大了,小嘴开始看出形态,如同菱角,任性的翘着,可爱而又漂亮。我隔窗逗她,同她做着鬼脸,囡囡有些糊涂,依依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玩得累了,||乳|母正要将她抱起,她突然甜甜的唤了起,“娘~”很细的声音,含混不清的发音,只叫了一声而已,就扭头自玩自的,可我兴奋得忘了身体,赤足冲到地上,才跑到门口,又生生住了脚,“囡囡乖,娘最近不舒服,等娘好了,带囡囡出去玩儿。”一面说着一面笑,一面笑着一面哭,我简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激动得连咳嗽都忘了,只是背抵住门,拼命克制自己想要出去与她亲近的欲望。生命成长中的惊喜让我几乎一夜全愈,可娘犹不放心,非得等太医诊治了才肯让我去见囡囡,躺在枕间,焦急的等待太医前来,也许是我心急,觉得等了很长时间,这才听见外头翠茹奇道:“噫?今儿怎么不是王太医?”“昨儿夜里,芳泽那边传王太医去了,这不,就由微臣替王妃看脉。”是个圆厚的声音,我不太熟悉。
“敢问太医贵姓?”
“不敢不敢,微臣姓吴,是太医院的偏院,因素日不常来府上,因此姑娘不认得。”
“这~”
“微臣前来,也是听王爷吩咐,这儿有王爷书函一封,姑娘看了既知。”
几下信纸悉索,我冲门外道:“快请吴太医进来吧。”
门吱哑开了,进来一个老头儿,须发皆白,年纪甚大,与他中气十足的噪音不相对应,微抬眼一笑,一般恭谦卑微的笑容,却让人没来由有些不舒服……老太医的药倒是不苦,就是与平日的味道有些差异。他也说了,如今病势渐减,不用再下猛药,只要养足精神、调理保养即可。所以药里减了清热拔火的成份,多了安神滋养的补品。府里专门有查验药方的人,又有专门验药配方的人,所以我并不当心,那碗药熬上来,一口气儿就喝了,一面还在问着,“敢问太医,不知我何时能抱囡囡?”“囡囡?”
“哦,就是我家小郡主。”
老先生眼睛一眯,嘴角一扬,“王妃病好了,自然就能亲近。”
“当真?”我无端兴奋,对一个刚做母亲不久的人来说,与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