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见不得光的不死人,那他会是多么难受啊!她还以为江渝有办法,可这办法却是个令人为难至极的办法。
暗处,江渝恭顺道:“所以,月主要三思而行。”
第8卷 第759节:半生半死(十九)
宫千缈满腹心事,回房的时候白斩月还坐在床边等她。她看得一呆,灯笼里的烛火跳动着印在他的脸上,只看见他温柔如水的神情。笑了笑把烛火吹灭,上床去靠着他温暖的身体,心也跟着暖起来了。
白斩月抚着她的背把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道:“缈缈,快睡觉,别凉了。”
“月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地回答我。”心里拨着小算盘,趁着夜色将表情都隐藏起来,问道:“永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
“永生?”他微微地扬了扬声调,语气中显然多了几分惊异,道:“缈缈,你怎么突然问这些?”
“哎呀,我就是随便问问啊。对了,你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为了不让白斩月看出破绽来,她只好把平时都不怎么用的撒娇都使上了。一双手在他脖子上挠来挠去,白斩月怕她了赶紧地把她的手拿下来,在她头上敲了下道:
“别闹了,痒痒的。”
“那你跟我说实话!”她抓着他的衣襟不依不饶。
白斩月没法,只得道:“很多人期盼永生,可真正当他获得永恒的生命的时候,伴随而来的就是亘古的寂寞。人的一生虽然短暂,但却丰富多彩充满了趣味。据说远古时有一位神与天地同生,他决定要与天地同灭。然而等到几千万年之后,他选择了做一个平凡的人。可能是读透了寂寞,所以才会放弃凡人梦寐以求的永生吧。”
“你的看法跟他一样吗?”宫千缈试探性地问道。
“我——”他似有犹豫,沉思了片刻,徐徐道:“缈缈,我不知道。永生真的是很诱惑人,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选择它。那么,你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白斩月突然也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宫千缈有半秒的迟疑,最后还是说了。“如果是一个人,我当然会选择短暂的人生。若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希望可以跟他永远地活着看沧海桑田。但是我害怕两个人的感情抵不过时间的冲淡,最后大家都会相视而厌,这样就有违当初在一起的初衷。所以我也跟你一样不知做怎样的选择,而我倒希望有人能帮我做一个正确的决定。”
“把决定交给别人去做,那可能不是你心里最想的抉择!”白斩月有些感叹地道,“缈缈,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话吗,不论你做什么都要好好想清楚,对这样的事也是一样。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要是我以后不在了就没人照顾你了,我怎么安心啊。”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她心里乱麻一团,为了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只好将他给打断,道:“天晚了,我们快睡吧。”钻进被窝里,温暖的被褥盖在身上心却如夜风一般寒。黑暗中,白斩月低低的叹息再次传入耳际,她忽地流出泪来。
第8卷 第760节:半生半死(二十)
寒霜降了之后冬天的脚步更加近了,还差些时候才到立冬可无尘宫的九峰中已经都开始下起雪来。无尘宫所在整个秦国位置的稍微偏西有朝东边靠,山脚下的气候没有南方天气的炎热,倒是多了清凉。山上呢一年四季的气温都比要低得多,夏天来说无尘宫是最凉快的,冬天则是冷得人连门都不敢出。
雪花似团团棉絮般纷纷落下,天地间苍茫一片,好看极了。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一双手缩在袖子里趴在窗台上看满天的飞雪。记忆不经意地回到去年,生出一种一年一生的感叹来。她原来的生活跟穿越来后的日子真是有着天差地别,也让她体味了另外一番人生。白斩月,就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懒洋洋地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飞雪,心里尽是惬意和舒心。白斩月从后面走来,将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搓着,嘴里呼出温热的气喷在她手背上,笑着道:“怎么样了,还冷不冷?”
“有月儿在当然不会冷啦!”她笑着拉他过来坐在身边,道:“月儿你看,这场雪是不是很美呢?我告诉你啊,我觉得今年的雪特别美,怎么看怎么顺眼。去年的时候我在浮云阁里呆着总觉得全身都冷飕飕的,还是在这里好。这里有暖盆还有月儿,还有这么美的雪。月儿你说,是不是老天觉得对不起我,所以送我一个美丽的冬天?”
白斩月好笑地刮了刮她冷冰冰的脸,银色的发丝从肩上垂下来落在她胸前来,那银红的瞳眸中映着她盈盈笑脸,道:“缈缈说漂亮就漂亮,不过跟这漫天的雪比起来,你的相公我是不是更美呢?”
“真是个自恋的家伙!”她窝在他怀里呵呵地发笑,小猫儿似的乱蹭,道:“不过我还是昧着良心说一句真话,月儿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好啊,臭丫头你打趣儿我吧!”两手抓着她的腰,一只手从她后颈溜进去在她背后一阵乱挠。背上痒酥酥的,她就像一条小蛇一般扭着身子,笑得都快抽气了。白斩月看样子还没有烦放过她的意思,宫千缈只好挣脱他的钳制躲在罗汉塌的另一边,求饶道:
“月儿,我错了,你别挠我了,我也觉得痒。”
“这样就饶了你?”他挑着眼,斜视着她。一双眸子却暗自地透露出这样一种讯息,我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呢。
宫千缈打着哈哈道:“月儿,我有正事跟你说。我们出来也太久了,干脆把沉香他们找来好了,我也很想小笠了。”
第8卷 第761节:半生半死(二十一)
“找他们来干什么?”白斩月微皱起眉,眼眸在她脸上打转,似乎在找她的什么破绽一样。
宫千缈瘪了瘪嘴,道:“他们跟了你那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他们么?”白斩月的时间不多了,怎么说他们都跟了他好些年了,这最后的一段日子或许有他们的陪伴白斩月会更开心一点吧。她记得那次她认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心里最想的人就是表姐和小轩,白斩月可能也是这样吧。寻姬和君彻桀不能擅自离开洪荒,想来也是没办法。
她也不清楚白斩月在洪荒外的挚友有哪些,就擅自做主想把沉香他们带过来,当然她还是有一番其他的打算。
“缈缈,我白斩月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白斩月眼圈发红,拉着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一脸尽是欣慰的笑容。他的这个妻子处处为他着想,还真让他这个做丈夫的汗颜。跟她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有让她过过多少舒心安稳的日子,有时候她身处险境却无力救她,自己真的太失职了。
宫千缈挤眉弄眼地盯过去,一捏他的下巴笑道:“美人要是觉得亏欠我了,那就……呵呵,你懂的哦!”白斩月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把身子压了过来朝他吻上去。
落绸已经在几天前回到了无尘宫,她征得了白斩月的同意去跟他见了一面。落绸说,二十年前白琉璃死后白麟就将她的尸体放在他武陵(古代皇帝在自己还没死前就开始建造属于自己的陵墓,武陵是白麟为自己建造的陵墓)中的玄晶棺中。在白琉璃重生的那一段时间前不久,武陵中有人潜入盗走了些以后要陪葬的宝物,随之发现被盗的还有白琉璃的尸体。
白麟震怒之际决定亲自去追回白琉璃的尸体,他带着人去武陵亲自查探,出来之后人就变了。一个月后他出外狩猎,正好被白琉璃所救他就理所应当地带她回了皇宫。然而那次跟着白麟去武陵的人却没有一个活着的,据他调查那些人都死在了武陵中。他们的尸体被处理了,他用自己的法力想去找那些人的灵魂可是却什么都没发现。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人死时连魂魄都被抽走了!虽然在武陵一无所获,可落绸在白琉璃所住的宫中发现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那是一盆其貌不扬的花草,表面上看像极了兰花草,而实际上那却是生长在洪荒中的季草。这草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它能吸食死人的晦气和死气,这样得道之人也不能轻易分辨出那些人的生死。
第8卷 第762节:半生半死(二十二)
白麟和白琉璃都不是活人,为了不让人发现自然是要用那东西。落绸知道季草的来历,但不清楚这季草到底是怎么从洪荒中到了秦国皇宫。他猜可能是有人从洪荒里出来了,宫千缈猜的是在外人找不到地方就有着这东西的存在。譬如,洪荒古地!那次她跳崖白斩月追下来,他们就落在了一个洪荒古地。
她把这件事跟落绸说了一下,他也开始有了怀疑。
在无尘宫周围就隐匿着一块洪荒古地?这件事说出来也是个严重的事情,落绸想到了在妖道一蹶不振时突然出现的默执,他都开始觉得默执就是来自洪荒的妖魔。 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潜在的危机还是没有解除。
两个人都深觉此事是事关重大,那日后她就没再见过落绸,即使找也找不到。宫千缈猜他可能去做什么事情了,但知道了这些之后加上江渝对她说的话,她心里是更加肯定某件事了。江渝走的时候应她的要求特意为白斩月算了一卦,看到那个卦象的时候江渝都觉得很奇怪,像是一个死卦又像是一个活卦。
江渝无法为他解卦,但宫千缈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希望来,兴许白斩月不会死。可后来江渝却跟她说了一句话,用她的生来换取白斩月的死行不行。她不明白江渝说这话的意思,开口想说行时江渝却没让她说下去,又跟她说了一句他们两个人的命运都是同一卦。后来她细想了下,江渝是在告诉她,她可能也会跟白斩月一样会死去。
是白斩月死了之后她去殉情吗?以前她想会有这个可能,但现在不会了。她改变了主意不是说她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说一套做一套,只是那种对事的预感来了,好像有什么事在等着她去做,而她可能会死于那件要做的事情。
其实她倒是不介意什么,要真是那样死了到了黄泉路上遇到白斩月也不怕他责备了!这些事情她都没有跟白斩月提起过,她不愿意白斩月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还操心着一些琐事。那次她问白斩月怎么看待永生,他虽说不知道可从后来的言行中宫千缈还是看出来了,他是宁愿死都不要被拘束的人。这样子,让他归顺月城就是害了她。思忖了许久之后,这件事还是作罢了。
一切,看天意了,反正她生死都要跟随他的。
第8卷 第763节:半生半死(二十三)
宫千缈其实挺怕寒冬腊月天的,尤其是在古代这种没有空调的地方。从起床到脱下衣裳睡觉都要穿着厚厚的衣裳,先前时候她脱得只剩下单衣就睡觉的,后来一不小心弄得受了风寒,白斩月说什么都要她裹着厚厚的棉衣入睡。不仅如此,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找了很多的棉被,一连在她身上盖了三床他才满意。那被子厚重不说,每晚都让她热得满头大汗。
每每如此,她只好一脚把被子给踢得老远,往往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被子已经不在床/上了。白斩月对此也是没办法,谁叫她老是不听话。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身体也开始由好变坏了。很清楚是因为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可是无计可施啊。等死的感觉是什么?心里总是漫出那么些悲哀来,一点点侵蚀他原本坚强的感情壁垒。
就要阴阳两隔了,很努力地回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是否还有一些是他能为她做的。比如,孩子。奇怪,他们同房那么久了还是不见她的肚子有什么动静。他想了诸多的原因,后来觉得可能是因为灵根和当初小产的原因才致使她现在不孕。他的孩子还有妻子都是那个神秘人伤害的,他不能就那么放过他。
暗自祈祷,希望时间还够,不要让她在自己死去之后再受到那人的伤害。
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之后雪势开始变小,今早的时候明日来他们这里说是落绸请她过去一趟。这都一上午了人还没有回来,自己拿着披风披着走出门去想去周边看看顺便也找一下这个还没有回来的妻子。罗岩峰位置偏东,寒气没有见雪峰厉害,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禁不住地全身发凉。一双手简直如被冻着一般,怎么搓都没有温度。
太阳也躲在乌云中不出来,寒风凛冽呼啸而过,满头的银色被山风吹乱,连眼前的视线都被挡住了。伸手去撩开,顺便拍了拍披风上的雪花,眼睛不禁地看到崖壁上一株盛放的红梅。天下皆白,唯此独红!他驻足看了些时候,嘴边不经意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沿着崖边走了些路程,忽然听到前方有人说话的声音。
“季草的确是从洪荒古地来的。”
“哪一个呢?我听月儿说洪荒古地不止一个且时常在世间隐匿,要是一个个地去找那不是很浪费时间吗?”说话的女子一身烈焰红衣,头上绾着流云髻,朱颜红衣在这雪白的天地中异常耀眼。
第8卷 第764节:半生半死(二十四)
他没看错,那两个人一个是宫千缈一个是落绸。只是他们见面怎么约在这个地方?当然最让他震惊的并不是在这里遇见他们,而是那耳边晃过的他们说过的话。
眼里透着惊异,心里的诧异更是滚滚而来。他没听错吧,他们在说洪荒古地?这四个字犹如魔咒一般在脑海中盘旋不定,脑子里嗡嗡作响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余下的话是什么,白斩月什么都没有听清楚,愣愣地在原地发着呆,等到回神的时候那两人都不见了。
心神不定地沿着来的路回去,细细地想了下这之间的关系,好似看出了某些端倪。季草,还有宫千缈遇刺那天他闻到的那股感觉很熟悉的味道,它们的共同点都是来自洪荒古地。脑海里闪过某一个人的身影时,嘴唇翕动念出的名字却是游筠。难道说那个人是游筠活着是跟游筠有着莫大的关系?白琉璃来到无尘宫不久白麟就知道她人的所在,之后游筠就消失了,无尘宫也跟着出事。他的事情的确匪夷所思,不得不让人怀疑。
可是他心里还是很不确定,虽然跟游筠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但白斩月不太相信他是那种人,如若不然就是他城府太深。若这一切都是游筠的安排,他想要又是什么?月战衣还是宫千缈?不对,如果要的是这两样他一早就能得手,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呢?而且月战衣还在她身上,她还在自己身边。到底是什么?头痛欲裂,却无半分头绪。
似乎,到了这里什么线索都断了。
“月儿,月儿,你怎么在这里啊?”眼前一团红色飞扑过来,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摸着他的脸,一脸担忧地看着,道:“我回去的时候他们说看见你出门了,可我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啊。月儿,你走到什么地方了?”
蝶翼般的银色睫羽微微地一颤,忽又绽出一个笑容来,抽回自己冰凉的手道:“我只是看你没回来想找找你,顺便也看看这罗岩峰的雪景。”
宫千缈一听就不乐意了,赌气地道:“好啊,让你跟我出来的时候你偏不出来,趁我不在的时候偷跑出去,简直让人伤心死了。”她一袭红衣,裙裾在风中飘摇着,如那生长在崖壁上的红梅。殷红的小嘴嘟起的时候,那粉嫩嫩的唇在她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更加嫣然可口。
他微闭着眼眸,俯身吻上那一双永远都吻不够的唇儿,深情而又专注。发丝覆着她的脸褪去了迎面而来的寒气,鼻息间盈满了帝女之桑的香味,彷如又回到了他在树下休憩的时候。
PS: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待会儿继续更。
第8卷 第765节:半生半死(二十五)
双颊顿时染上红霞,她略有惊慌地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竟然带上了几分羞怯的意思。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无论跟他在一起多久还是会迷醉在他不经意的动作中。瓷白的双手轻拢着她的细腰,舌尖舔绕着她的耳根,双唇张开说出一个哑语来。
我会保护你的!
有这样的妻子,他就是死都要将她的事情安排得万无一失。眸色渐深,一丝不被察觉的深邃从眼中掠过立马消失不见。晃神之际,怀里的宫千缈含羞地嗔道:“月儿,你怎么每次都不事先告诉我一下就亲我啊,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白斩月闻言,捏着她的下巴笑道:“原来娘子是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啊,那以后为夫一定记得。不过这样子不是更有惊喜么,难道娘子你不喜欢?”
“哎呀你这个人啊,我其实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宫千缈急得一张脸更红了,张嘴想解释时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最后只得推他一把脱离他的怀抱背着他说道:“我跟你说,那个沉香他们已经到了。”
“到了?”白斩月脸上的笑蓦然消失,手指猛然一缩成拳,宫千缈回头是他立马带上一抹经常示人的浅淡笑容来。她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显得很高兴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往回走,边走边说道:
“月儿,我问问你啊,沉香跟你多久了?他有没有成婚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觉得他跟小笠很般配所以啊我就想去撮合他们。你去洪荒找寻姬时多亏了他们照顾我,绿竹还小而且他们看上去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你这个主人干脆成全他们好了。”
她说得眉飞色舞的,激动的时候还拿手跟他比划着,好像要嫁给沉香的不是小笠而是她一样。白斩月笑而不语,两人迎着从乌云中破出来的几线日光相依相偎地走在雪地上。雪白的天地里,寒风仍旧凛冽,落雪如碎琼乱玉般从天空中飘洒下来,身后除了暗色的背影还有一长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几多温馨几多浪漫。
“月儿,好不好嘛?你倒是说句话啊!”一路上就她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白斩月连插一句话都插不上,只好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时间长了她倒是不乐意,拉着他不依不饶地道:“干嘛不说话啊,你不喜欢小笠嫁给沉香就直说啦!”
白斩月哭笑不得,瞧她小脸皱成一团,只好轻言许诺道:“若是他们彼此心意相一,我便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