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墨话中的意思。 童昕今日赢了自己三局棋,说不定明天就去镇上的棋社找人挑战。他棋艺很差,一想到他每次输给别人时一副懊恼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奚墨打了个呵欠后慢慢起身,淡青色的衣袍如水般飘落,他缓步走到圆桌旁,瞧了眼棋局上毫无章法可言的黑子,伸出削尖的食指移动着棋子,轻声询问,
“那年,我是如何到园子的?”
慕离一愣,抬眼向他看去,见他表情依旧冷淡,看不出任何心事,可眼眸却有些闪烁,忍不住问道,
“你当真忘了?”
奚墨嗯了一声,他倒不是全部忘了,而是思绪很乱,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又是幻象。最近这段日子,头脑中更是凌乱不堪。
“是王夫与公主将你带回来的。不过你那时身中剧毒,初来时人事不省,应该忘了来之前发生的事吧。”
奚墨手指一僵,停在了棋盘的某一处,缓缓地眨了眨眼,原来真的是她……他还记得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小女孩,一双纯粹无害的大眼闪动着焦急之色。那天极冷,雪花洋洋洒洒地落满他单薄的身子,他感觉体内像有无数条毒蛇互相撕咬,疼得已经接近了麻木。他想,即便不会被毒死,也会被冻死吧?
本以为就会那么死去,可偏偏一双温热的小手捂在他冰冷的脸上,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糯糯地急唤道,
“你不要闭眼睛,不要闭眼睛……”说完竟急得哭了,滚烫的眼泪落在他黑漆的眼眸中,霎时暖了他一向冰冷的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不希望自己死。于是,他破天荒地对面前还很小的女孩笑了笑,那笑说不出的舒展,却也极为脆弱。
女孩忽然想起奶娘曾说过,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可能会比先前更精神,她见他笑得十分灿烂,吓得转头喊道,
“爹爹,爹爹,快来,快来呀!”
他觉得身子极冷,冷得彻骨,但脸上却是温暖的,从未有过的温暖。接着,他慢慢闭上了眼,昏死之前耳畔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温润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奚墨缓缓地透了口气,觉得往昔的事越发明了。他那时初来园子,体内毒素不得缓解,因而常年卧病在床,从未看过月罂小时候的模样。而他一向性子冷淡,身边不要任何小厮丫鬟服侍,也从不打听任何消息,对自己初来园子的事也从未多问。
只是后来每月都要取几滴指尖血,说是要给自己的小妻子。他听完更是反感,但那时既无去处,飘荡在外又肯定被那些人追捕,只能委曲求全地留在园子里。时间久了之后,竟萌生出家的感觉,有些舍不得离开。
他后来身子好了一些,但那时月罂已经入宫,他并未见过,只是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南月国的小公主。他讨厌女人,尤其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女人,印象中她们无一不是残忍而嗜血的。但庆幸的是,自己只是个名义上的夫君,他的代价也只是每月的几滴血而已。
第148章 黏人的大宠物
第148章黏人的大宠物
慕离见他面上仍如往日一般平静,可眼眸深处却翻卷着波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似无意地问道,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奚墨将指尖捻着的最后一颗黑子放进棋盒中,便与他告辞,出了离园。
慕离透过雕花木窗,看着浅淡的月光洒在他单薄清瘦的背影上,似乎永远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
一觉醒来,天色已亮。
月罂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就觉得有温热馨香的气息吹拂在脸上,抬手揉了揉鼻子,却听耳畔传来媚笑声。强睁开眼看去,见那妖孽看上去精神极好,正眼巴巴地瞅着她看,眼神纯黑灵动,活脱一个大型宠物,想到这咧嘴笑了笑。
“一大早就这么笑,莫不是昨晚梦见我了?”花寻眨了眨狐媚的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一脸认真地等着她的回答。
月罂皱了皱鼻子,这人永远这么自恋。昨晚本来没有丝毫睡意,可自从与他一起之后,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一夜并未梦到什么,睡得极其安稳。
“梦见了,还梦见一只超级黏人的大宠物。”说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盆架前梳洗。
花寻偏头想了想,忽然笑得花枝招展,随着她也跳下床,走到她身后搂着她的腰,随着她走来走去。
月罂对他这偶尔出现的孩子般的性子实在有些无奈,可却又不反感,甚至心里像是被什么添得满满的,也许这就算是幸福吧?
直到她洗净了脸,简单地梳好头发,他仍像个树袋熊似的贴着她,就差让她背着了。无语地扭了扭腰,竟然还是甩不开他,偏过头狐疑地看了看,问道,
“你有什么事吧?”
花寻眨了一下眼,在她白嫩透明的脸上轻啄了一下,软声道,
“我最近有些忙,可能要离开几日。”
月罂一愣,转过身去,仰头看着他邪魅的脸庞,心中霎时闪过不好的念头,
“难道是母后……”
“不是女皇的命令。”他及时打断了她的猜测。这一夜,她睡不着,他同样也睡不着,听着她轻声叹气,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心里也极为凄凉。
他不想她再过这样的日子,而唯一能改变的就是将她带到一个完全与世无争的地方,不受各国限制,可此时的处境却是极难实现。五大国明面上相安无事,可私下里却暗潮汹涌,无论身处哪一国,都不会如愿。
这些年他一直明里暗里地周旋于各国之间,与各类人打交道,无非是想让他们离开时能够全身而退。他用自己的能力换来无数需要的东西,金银自不必说,眼下仍欠缺的便是兵力。
“那赤焰卫不是一块牌子就能调遣的,他们都是世袭的死士,既认牌子,又认牌子的主人。此时得了这牌子,我就得亲自去看看。”
“他们既然认主人,难道你去了就能归顺你吗?”
花寻轻挑眉梢,笑容中带了些许玩味,
“当年瑜南王与西司国交战之时,动用了这三千死士,损伤惨重。瑜南王过世了之后,剩下的那部分人溃不成军。我与那些世袭的家族有些联系,便在他们内部暗插进人手,现在那三千人中主要力量都是我当年送去的人,你觉得此时的主人该是谁呢?”
月罂惊愕不已,当时听到南宫绯雪丢了牌子的事,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后来才知道那三千死士能抵三万普通士兵,实在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怪不得当日母后可以因为这个责罚她。
她看着花寻笑意盎然的脸,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没想到他竟然几年前就暗存下这部分兵力,这些年还指不定做了些什么,实在难为他了。她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不太感兴趣,既然知道他此行没什么危险,也就放了心,于是靠在他胸前轻声道,
“万事小心……”她虽不想让他离开,却又不想干涉太多,每个人都有必须做的事。他要找那个血珠子救人,自然也需要更多的人手。
花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又说,
“今晚开始回园子住。”
“不回。”
“不行。”他语气虽然柔和,却带着不容人反驳的霸道。
月罂有些郁闷,却说不清为什么,一赌气推开他,转身坐在矮凳上闷闷不乐。
花寻轻声笑笑,走到她面前蹲下,嫣红的丝袍铺了一地。他抬头看着她撅起的小嘴,似有似无的泛着珠光,眼中笑意更深,
“为什么不愿回?”
她也不回答,难道告诉他,自己一直躲着那个人不成?
“在躲着慕离?”他一语道破,笑吟吟地将她看着。这些日子他发现月罂有些不对劲,后来问了婉儿,才知道伊人坊刚开业那晚发生了什么。婉儿虽然没看到详细的情形,但只说了看见的事,花寻就明白了个大概。
月罂喉咙一哽,更是没办法说什么,一阵懊恼与惭愧。手绞着衣襟上的穗子,咬唇不语。
花寻见她如此,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握住她的手,又轻声道,
“你体内流着他的血,这些年一直如此,与他心意相通也是自然,何须要躲?”等了片刻,见她仍是不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能点到为止,这种事还是要她自己想通为止,换了个话题又说,
“我这些日子不在,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现在局势混乱,你可知多少人等着除掉你?”花寻收起了玩笑模样,抿紧薄唇,等着她的回答。见她犹豫了片刻后慢慢点了点头,眼中才重新绽放出笑意,捏了两下她细嫩白皙的脸蛋,笑说道,
“这才听话。”
月罂极为懊恼地躲着他的手,两人又闹了会,她得了空又说,
“那些刺客八成是右丞相派去的,你今后要小心她。”
花寻倒是毫不在意,起身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先前只是不小心罢了,岂会再中她的埋伏?何况她胆量本来就不大,经过你那样‘威胁’之后,想来也不敢再惹事了。 ”
他自从听完月罂说如何吓唬了小荷,又是如何威胁萧虹的,不禁哑然失笑。他倒是喜欢她这样,即便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第149章 你不找小姑娘?
第149章你不找小姑娘?
送走了花寻之后,月罂返回到店铺中,向秦婶问了问店铺近几日的情况。生意虽然不像开业那几日那么好,但比起其他成衣店来说,赢利情况也是不错的。眼看着开业快到两个月了,月罂又让她将那几件蒋大娘曾参与画图的衣裳所赚的利润分出一半,派人给蒋大娘送去。那是她先前答应过的,必然不能食言。
而巧的是,过了没多久,有人送进来一个竹筒给她。月罂打开一看,原来是蒋大娘带给自己的几款图样,看服饰特点都与南月国的有所差别,想必是花霰国所特有的样式。
月罂在竹筒中还找到了一封信,展开一看,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概的意思是他们一家人过得很好,儿子的生意也不错,没想到这么久不见,儿子儿媳居然还能这么孝顺。那些图样只是一些基本款式,让自己再添加些新的花样之类的。
重新叠好信纸之后,月罂忽然想到了个点子,于是对秦婶说,让她找人收集各国的衣裳款式,这样就可以做出伊人坊自己的特色来。南月国中有不少来自各国的商人及百姓,他们要么是从自己国家制作好衣裳带来,要么是入乡随俗,与南月国多数人穿得一样。
如果店中添加了不同国家的服装,倒是会吸引这部分人的。月罂之所以会想到这个点子,不仅是由这封信得来,还联想到前世年轻人常会受欧美风、日韩风的影响,买一些带有国外特色的衣裳,而且那类带着异域风情的衣服往往卖得极好。
秦婶听到这个主意眼睛一亮,真不知这个小东家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奇怪的东西,忙点头应了,去吩咐人立刻着手办这些事。
想到了一个新点子,月罂一时间觉得心情大好,忍不住哼了几句歌,甚至还随着节奏扭了两下。放下手中记录得密密麻麻的账本,转过身去却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只见对面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形颀长的俊朗男子,湖蓝色的衣袍显得整个人气焰柔和了许多,这人正是童昕。他似乎被她这奇怪的曲子和扭来扭去的样子震住了,见她恢复了正常,噗地笑了出来,
“你唱的是什么,难听死了!”
一开口就点了她的火,月罂白了他一眼,向前走了几步挑眉说道,
“我在自己店里唱歌,关你什么事?又没让你听!”这臭小子每次见到她都主动挑衅,好在今天店里人少,否则一会儿两人打起来得被多少人看了热闹!她现在似乎成了思维定势,觉得两人每次见面都一定会打架一样。
她说的虽然蛮横,可童昕似乎一点也不恼火。浓眉一挑,狭长的眸子黑润剔透,
“小无赖,鬼点子还不少。”
月罂听他这么说才明白,原来他刚才一直在店里,肯定把自己的计划听了个完全,懊恼地走到他面前,恐吓道,
“你若把我这计划透漏出去,我就……”边说边晃了晃拳头,示意要给他好看。
童昕哧地一笑,懒散地伸长了腿,样子极为不屑,
“手下败将,还好意思与我过招吗?”
月罂眉毛顿时立起,恨得牙痒,这男人真讨厌,总戳自己疼处说话,不就是输了那么一次么!
“过招就过招,谁会怕你!”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下意识地往后窜了窜,眼睛骨碌碌地瞟了眼四周。
店铺刚刚开门,伙计们也没来几个,整个大厅也就两三个人,何况花寻刚走,又没人给自己撑腰,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自己已经吃了一次亏,可不能再主动找麻烦。不过转念一想,这是自己的店,怕他做什么!于是又有了几分底气,
“这是服装店,不买衣服赶快走!”
“哟呵,小无赖脾气倒是见涨!”他见月罂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释然,古灵精怪的模样倒是有趣,冲她勾了勾手指,
“过来!”
月罂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他的丫鬟,才不会听他的,不但没过去,反而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挑衅地将他看着。
童昕唇角笑意微僵,这丫头,看来真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了。想到这又邪恶地笑了笑,慢慢坐直了身子,动作极为缓慢,月罂吓得从凳子上“弹”起来,转身就要溜。心里暗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难道还因为他上次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么?
刚迈出两步,后衣领忽然被他拽住,苦着脸回头望去,见童昕笑得极其邪恶,心里早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我也没惹你,怎么总来找我麻烦!”她回手去打他的手臂,可坚硬得如同钢铁,敲得自己手怪疼的。
“你这无赖,竟然教小虎子小豆子如何泡小姑娘!”童昕说完眉梢挑起,一想到昨天两个小鬼说话阴阳怪气的样子就火大,好好的两个孩子竟然让她教成了那样!
月罂顿时满头黑线,干笑了两声,软声道,
“男人嘛,早晚都会找小姑娘的!”
童昕本来很生气,可看她笑得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竟消了几分,不过仍板着脸,强忍着笑,又吓唬她说,
“你若再教那两个孩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我再摔你一次!”
他不说还好,刚说完这些,月罂顿时一阵气结,叫嚣道,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难道你这辈子不找小姑娘么!”
“谁会找那个?天天哭得稀里哗啦的,烦都烦死!”童昕声音圆润洪亮,此时听了竟然还带着不屑的语气。
月罂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估计是没小姑娘喜欢你吧,真是可怜呐……”
这话与昨天那两个孩子的语气完全一模一样,童昕哼了一声,手上用力,将她提到了半空,转了个圈让她面对自己,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再说一遍试试?”
月罂盯着面前放大了的俊朗面孔,以及那双幽黑纯粹的眼眸,缓缓地眨了眨眼,心却突突地跳开了,这话她可不敢再说第二遍了,
“好话不说二遍!”她翻了翻眼睛,四下看着,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悬在半空中,反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一撒手,自己马上跳下来,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摔得那么丢人!
第150章 是攻还是受?
第150章是攻还是受?
“你!”童昕咬了咬牙,面对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小东西,竟没了主意。先前那次两人过招,他后来想想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了。尤其看到她被摔得怔怔的样子,也说不出哪不对劲儿,只是觉得自己以后不应该再那么对她。
可他想归想,月罂却不知道,与他大眼瞪小眼看着,见他眼中呈现出自己气鼓鼓的模样,又觉得无奈,
“你什么你,你就这么提着我,也不觉得重?”她虽说体重很轻,但好歹也算长成了,可他居然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提起她,力气还真不容小觑,也不知是吃什么变的。
童昕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她问完,撇了撇嘴,
“还没我一把剑沉,倒像只小猫小狗。”于是又向上伸了伸手臂,让她离地面更高。
童昕身材颀长,长得又人高马大,两人同时站着都比她高一头,此时将她提在面前,忽然觉得仰头望着她的感觉也不错,于是咧嘴一笑,看这丫头以后还会不会向自己叫嚣。
“你才是小猫小狗!”月罂在半空悬着,衣领勒得要透不过气来,一手“抢救”着自己的脖子,一面又抬腿向他踢去,暗自骂道,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下场!
他们两人此时面对面站着,月罂一脚踢去,正好踢向童昕的小腹。他眼角瞄到她的动作,猛然一惊,飞快地侧身躲过,这才幸免“遇难”!转过身来的时候脸色发青,低吼道,
“你这死丫头!往哪儿踢呢?”
月罂好不容易把手放在衣领和喉咙间,连喘了几口气,意识到刚刚自己下脚的地方,顿时有点囧。不过她见他脸色发黑,看样子倒是很生气,忽然哧了一声,上下打量着童昕,反问道,
“你不是这辈子都不想找小姑娘吗?那还躲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一连串的反问让童昕的脸色更黑,这哪儿还有个小姑娘样,分明是个泼皮!也不知道从哪学的,看来以后再不能让小虎子和小豆子靠近她了!
月罂见他越来越气,也有点心虚,不敢再看他。但忽然想到他明明说不想找小姑娘,刚才又那么惊慌,莫非……他是断袖不成?
想到这忽然间两眼放光,邪恶的本质爆发,马上又转过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童昕:浓眉如裁,星眸似水,薄厚适中的嘴唇,淡淡的小麦色肌肤,胸前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小片精壮的胸膛,细窄的腰身,修长的双腿……看得她啧啧了两声,这男人不仅模样长得好,连身材都这么好。
童昕被她红果果的眼神看得有些别扭,偏头咳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可她在自己手中吊着,两人的距离反而因为他一动变得更近。月罂在半空中晃了一下,忙扶住了他的肩膀,看着他有些闪避的眼神,一脸兴奋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