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半蹲着个男子,大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正向下摸索着什么。月罂一见那如仙般清雅的身形,淡青色的衣袍以及墨黑色的长发,立刻低唤了一个名字,
“奚墨!”刚刚他还背着竹篓像是出去的样子,怎么会来这里?看这样子,难道他想跳崖……想到这飞快地向他跑过去,心脏顿时揪在一起。
奚墨正凝神去摘崖壁上的一朵小花,并没注意到接近的脚步声,此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急促惊慌的喊叫,正想起身,可崖边已经结了冰,脚一滑顺着崖壁掉了下去。他急忙伸手扣住崖边,可触手滑腻,身子仍是一点点往下坠。
与此同时,月罂已经到了近前,想也没想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臂。
两人就这样一个吊在下面,一个趴在悬崖边,互相惊诧地望着。只短短一瞬,她马上收起了胡乱的心思,急切地喊道,
“你抓紧了,千万别放手!”说完用力向上拽着,贴着雪地一点点向后挪。
奚墨虽然削瘦,可毕竟是个男人,两人的体重有着明显的差距。身子只向上提了一点,继而又停了下来,他狭长的眼眸中闪着错愕,看着面前焦急的脸庞,乌黑纯粹的眼眸,与儿时的那张脸庞又重合在一起。
他视线落在手臂上的一双小手上,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挣脱,可却被更紧地握住,随后听见头顶传来气急败坏的低喊声,
“就算你嫌我脏,不想被我碰,也不至于连命都不要了!回去多洗几次手不就好了!”一想到每次碰他,他都一副嫌恶的模样,她就更气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奚墨还是第一次见她发火,胸口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明明是与儿时一模一样的眼睛,可却有些不同。听到她的喊声这才晃过神来,慢慢地握住了她纤瘦的胳膊。
月罂不再犹豫,拼命地向上拽着,衣袖被冰雪磨破,里面细腻的肌肤也划出了血痕。胳膊酸得几乎已经麻木,可仍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不放,额角渐渐渗出了冷汗,却始终无法将他再拽上来一分一毫,而她的身子也随着他的体重一起慢慢滑下。
奚墨觉得身子一点点坠落,再继续下去,她也会随自己落入悬崖。他忽然对自己不会半点武功感到懊恼,抬眼看了看那双焦急的纯黑眼眸,里面还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缓缓地眨了眨,面前还是那个清秀雅致的少女,他忽然笑了。
月罂幻想过无数种他的笑,可却没有一个能抵得过面前人十分之一的绝美,一时间怔怔地将他看着。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干净笑容,仿佛是绽放在山谷中的一支幽兰,散发着遗世独立的清香。
他眉目如黛,如青山绿水般秀美,黑亮的瞳仁浮动着柔和的水波,勾唇一笑,四周的景色全被这笑容遮掩,变得黯沉无光。他面色虽然冷清,可笑容却说不出的温暖。
月罂忽然心里一阵紧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他低低的开口,声音沉静,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放手吧。”说完他再一次放开了手。此时放开,掉下去的只是自己一个人,若再晚一些,两个人就都活不成了。他终会一死,只是早晚的问题,她已经救过自己一次,此时怎么能连累她一起?
“你别放手,千万别!”月罂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急得眼泪顿时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眼前的情形仿佛多年前曾发生过,记忆却断断续续的拼凑不完整,她虽然回忆不起来那时发生了什么,但那种恐惧的感觉与现在一模一样。她很怕,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于是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臂不放,声音哽咽,
“求你了,别放手……”
一滴泪滑落,夹杂着空气中的凉意落在他黑色的眼眸中,又沿着眼睛滑落下去,仿佛是他的眼泪一般。
奚墨霎时怔住,内在的血液开始肆意地沸腾,搅得他胸口一阵疼痛,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紧咬着唇,一面要强撑着身体贴在崖壁上,为了不把她拖下来,同时还要忍受着体内蚀骨般的痛楚。
正在两人渐渐滑落山崖的时候,从林子里飞快地闪出一个身影,到了崖边将两人一同拉了上去,如苍穹中飞快划过的雄鹰,动作敏捷而又矫健。童昕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狼狈的二人,漆黑的眼眸中滚动着前所未有的怒意,强压着怒火。
奚墨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手扶在她刚刚握过的衣袖上,上面还残留着她手上的余温。强忍下四肢百骸的痛楚,拾起放在崖边的竹篓,向两人微微颔首便径直离开。
月罂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经过了刚刚那场意外,她忽然觉得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冰冷。究竟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上马!”童昕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奚墨离开的方向许久,胸口的怒意更盛。
她这才转过头来,发现那匹白马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近前,童昕面色极其难看地坐在马上,正气恼地将她望着。
月罂抿了抿唇,也不知他为何会发怒,这里离园子很远,自然不可能走回去。硬着头皮走到马前,费力地爬到马上,还未等坐稳,他低喝了一声,马儿飞奔了出去。
所行路上也没见到奚墨,她有些担心,四下瞧着,可马速太快,根本来不及她细看,两旁的景物便转瞬即逝。现在仔细想想,刚刚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要跳崖,那么一个人跑到悬崖边究竟去做什么?
与此同时,林子里的一棵树下,奚墨静静地依靠着树干坐着。碎雪沾在他淡青色的衣袍上,如落在竹林间的纯白精灵。他服下镇痛的药丸,许久之后才觉得体内的痛慢慢减少。抬起衣袖,看了看指尖捏着的脆弱小花,眼里浮出一丝欣慰,终于找到了它了。
一根细弱如丝的茎在他手中握着,顶端是五片不同颜色的花瓣,这便是传说中的五色花,也是制作血珠子的药引。众人费尽心机地想要得到,可这花常开在悬崖峭壁上,且没有固定的地点,任高手如云,可终要碰碰运气,而今日却被他得到了。
第217章 傲娇男
第217章傲娇男
马儿在官道上飞快地奔跑,迎面吹来的风扬起两人乌黑的发丝,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分不出哪缕是他的,哪缕是她的。
一阵凉风灌进月罂的衣领中,她连咳了两声,用毛领捂住了嘴,可仍又忍不住一阵细碎的咳。童昕睨了眼缩在身前的少女,心底的怒意渐渐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心疼。放缓了速度,慢慢地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月罂疑惑地抬头看去,见他纯黑的眸子里翻卷着波澜,也不知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我若不及时赶到,你是不是打算和他一起掉下去?”过了许久,童昕才缓缓地问道。他刚刚见月罂久去不回,心中着急,这才小心翼翼地进林子里面寻她。可一见到崖边紧迫的场面,就惊起一身冷汗,这才出手将两人救下。
他从未感觉到这么害怕,仿佛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了一般,空荡荡的连心也跟着她一同挂在悬崖上。真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到一步,是不是再看不到她了……
“你这不是赶来了……”她小心地回答着,生怕惹恼了他。
“你当真这么不在意生死?”童昕提高了声音,联想起前次她从马车跳下的情形,更是恼火。
“自然……是在意的……”她说得有些没底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颊,有些讨好地又说,
“只是人命关天,怎么也不好置之不理吧?若当时是你,我也会救的……”说完她还不忘眨巴眨巴眼睛,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总算看出了童昕的弱点,就是在他面前装弱势。
果然,童昕浓眉微挑,睨了眼她笑吟吟的模样,冷哼了一声,脸上极其不自然,可却缓和了许多,
“我永远不会被一个无赖救!”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对她的回答却极其受用,心里像是偷偷流进了蜂蜜一般,甜丝丝的舒服。他单手环住她纤弱的腰,呼吸间尽是她身上浅淡的幽香,丢了半晌的魂魄这才归位,带着马慢慢前行。
月罂讪讪地一笑,这话虽然极近挑衅,可却知道他的气消了,也就没像以往一样与他拌嘴。
童昕下颌蹭着她头顶发丝,觉得心跳慢慢加速,犹豫了半晌,才酸酸地问道,
“你是不是因为他长得俊,才救他?”
“呃?”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听这酸溜溜的口气便猜出了七八分,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明明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居然还会学人家吃醋?若有所思地笑问道,
“你嫉妒?”
童昕脸一红,忙挺直了身子,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暗骂了自己一声,先前身处任何险境都不曾这么慌乱,此时这是怎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没好气地答道,
“谁嫉妒了……只是觉得你这女人太喜欢俊俏男人罢了,否则为什么要去百花楼那种地方?”
一提到百花楼,她心里就像打了个死结,睨视着他红晕的脸颊,笑说道,
“女人喜欢男人是天经地义,你不也是巴巴地跑到青楼去约会俏佳人?”
“谁去约会了!”童昕喉咙一哽,根本无法将那些事的真相说出来。可不说又实在觉得心里别扭,生怕因为这事让她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人,
“只不过……有些事罢了……”
“是,是,谁没事去青楼……”月罂敷衍地点了点头,拉长了声音回道,边说还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
童昕见她眼中笑意不减,一时气恼,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恨不得将她箍进身体里,
“你这女人,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不屑地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着反驳,
“自己不做乱七八糟的事,还怕人家想?”
“你说什么!”一声低吼吓得她一缩脖子,忙讨好地又笑道,
“没什么、没什么……”
童昕冷哼了一声,面色微沉,过了许久才又犹豫地开口说道,
“以后那种地方,少去……”想了想又改口道,
“不许去!”
月罂连连点头,心想着此时还是少惹他为好,反正那青楼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自然不想再去。见童昕脸色又缓和了许多,不由得轻呼了口气,撇了撇嘴,这娃还真是个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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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罂用破损的衣袖将受伤的手臂遮住,并未让童昕看见,只想着尽快回自己的院落,偷偷包扎上也就好了。到了园子与他道了个别,以换衣裳为由先回到花月轩。
她刚准备踏入隔间浴室,忽然见婉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出什么事了?”婉儿平日里虽然爱说爱闹,可却从不会这么没规矩,见她这样,心里一紧。
“听香雨榭的小厮来禀报,说童公子正在那儿大闹!”
“什么?”月罂一头黑线,这人刚刚在外面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又跑那面闹去了。也顾不得换衣裳,急匆匆地奔向听香雨榭。
刚踏入院落一步,就听见童昕愤怒的喊声,
“谁让你住在这儿的?马上给我出去!”
月罂皱了皱眉,三步两步走了进去,见童昕脸色阴沉地背对着门站着。面前的矮几后,水寒仍静静地坐着,只是脸色极其苍白,显然强压着怒气。
她上前拉住童昕的手臂,低声说了句,
“我们出去说。”
童昕一甩手,眉间紧蹙,冷声道,
“要出去也是他出去,他凭什么占据着雨舟的屋子?”
童昕从来这园子起,雨舟就对他一直十分照顾。他那时年纪虽然小,可脾气却很倔,但每次雨舟对他总是极尽耐心,无论他闯了什么祸,他总是温和地笑笑,像亲哥哥一般待他。雨舟出事之后,童昕疯了一样要闯皇宫为他报仇,最后被慕离关在房中几天才消停下来。
他一直认为,若是雨舟不进宫就不能惨死,也是因为这事才对未曾谋面的月罂产生了恨意。
“……是我让他留下的。”月罂又来拉他,这人脾气上来还真倔,她推了半天,他连动都不动一下。
“你为什么留他?难道是看中了他?”童昕听她这么说,火又窜起了许多,眼里滚动着怒意,指着一直不发一言的水寒又向她喊道。
月罂懊恼地叹了口气,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实在头疼,连忙去握他的手,想让他消消气,和声细语地说道,
“你冷静些,我们出去说……”
童昕攥着她的手将她推在墙上,气得胸口连连起伏,低吼道,
“我很冷静!!究竟有什么理由非让他留下?就因为他的长相?就因为他长得像雨舟?他不管多像也不是!我真看错了你,原来你竟是这种轻浮的女人,竟然与这种青楼男人鬼混在一起,而且还是在这个为你死的男人房里……”
“啪”的一声脆响,吵闹声忽然戛然而止,清幽的小屋死一般的沉寂。
花寻正穿过连廊而过,刚听到下人回禀,这里已经闹成一团,也没回院落,急匆匆地来到这儿。他刚一进门,就看见月罂脸色发白,向童昕甩了一巴掌。
花寻错愕地张了张嘴,视线移到水寒的脸上,见他面色苍白难看,可也对刚刚发生的事有些讶异。
“……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花寻试探地问两人,试图打破此时的尴尬。
面前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童昕满眼怒意,其中又夹杂着委屈,俊朗的面颊上浮出一个清晰的掌印。月罂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二人均未回答,互相较劲似的将对方看着,最终,月罂幽幽地说了句,
“是我看错了你……”她能忍受他胡闹,忍受他挖苦自己,即便他与自己动手打架,她都能接受,可刚刚他说得那番话却彻底伤了她。无论如何,水寒都是她同意留下的,也算得上园中的客人,何况她与水寒清清白白,他却将两人说得如此不堪,实在太令她心寒。
童昕缓缓地放开了她的手,退开半步,眼里满是伤痛,忽然吼道,
“他算什么东西?你居然为他打我!你不是只有我们几个才对吗!!”他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说完飞快地跑了出去。
花寻连忙将他衣袖扯住,童昕用力一挣,脚尖轻点,从湖面上直接飞到了对岸。花寻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屋中的气氛,头疼得厉害。他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这些年好了许多,怎么今日又忽然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走到月罂近前,见她气得直哆嗦,拉住她衣袖中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攥了攥。他此时无法劝她什么,只能等她气消了再说。
月罂垂着眼眸,觉得手掌有些发麻。打了他,她心里也疼得厉害,可她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这样的他,实在陌生,
“你去看看他吧……”她有些有气无力,对花寻缓缓说道。
“好。”他握了握她冰冷的小手,睨了眼一直沉默的水寒,又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追着童昕而去。
屋中又恢复了静寂,她只能听到彼此极轻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慢慢流动的水声。过了半晌,月罂才幽幽地开口,
“对不起……”虽然自己没做错什么,可她总觉得童昕这么讽刺水寒都是因为自己。那暗香楼虽然先前是青楼,可后来却从不做那些勾当。她开了伊人坊之后也常去那里坐坐,虽然水寒的底细可疑,但经过几次三番的接触,她能看出他的为人,与那些肮脏的词语并不能联系在一起。
第218章 何为嫁?
第218章何为嫁?
水寒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苍白,线条柔和的面容多了分楚楚可怜的韵味。但即便他模样如娇弱的花朵,可眼角眉梢却带着倔强与不屈。
他听见月罂的道歉,有些诧异,抬眸向她看去,见她神色黯然,眉间拢着一层浅淡的哀愁。视线下移,忽然发现她有些湿渍的衣襟与衣袖,有些地方磨破了,边缘上还沾着血迹。忙起身去了里间,浸湿了一块帕子,又将随身带来的一瓶擦伤药拿出来,这才返回她面前,拉过她受伤的手臂。
月罂一缩手,躲开了他,疑惑地向他看去,见他狭长的眼眸中夹杂着一抹血色,本是温和无害的面庞却因这双眼多了几分妖娆。
水寒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怔了一下,随后指了指她受伤的手。
“擦伤而已,不劳水公子费心。”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受伤的胳膊用衣袖遮住,此时心烦意乱,更不想与他接触太多。
“水公子可以安心地在这里住下来。不过,既然你表明是槐南王安插进来的人,也该知道今后想要为她透漏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
还未等她说完,水寒又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破碎的衣袖拂开,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他眼眸微黯,似乎对她说的那些话没有半点兴趣,反而始终纠结于她受的伤。
她再想收回手,可手腕却被他紧紧握住,不免有些懊恼。自己跟他没半点关系,为什么被他这么拉拉扯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让她越来越心烦,使劲地甩开手,却不小心将他手中拿着的药瓶打翻到地上,摔成了几片。
里面的液体慢慢流出来,落在地面上,顿时冒出了许多泡泡,发出嘶嘶的响声。月罂顿时睁大了眼,连退了几步,指着那个残破的药瓶问道,
“你想对我下毒?”她心底一凉,普通的药水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水寒见她如此防着自己,薄唇抿得更紧,他不想解释什么,弯腰拾起一块弧形的瓷片,里面还含着一些药水,飞快地割开自己的手臂,让里面的药水流进伤口中。他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流了出来,而药水滴落的瞬间,血竟然停止了流动。一寸来长的伤口竟然慢慢愈合,只剩下一道血痕。
她对这么神奇的事有些惊愕,可更多地是懊悔,今天是怎么了,好像一整天不是吵架怄气,就是提心吊胆……后一想,奚墨常用的药不也是毒么,可自己对他送的药却毫不设防……
他用行动表明了这药对人无害,也让她坚定的心有了一丝动摇。但只是一瞬,又被她否定,即便他此时不想毒害自己,也仍是槐南王派来的人,自己也不能太大意。
水寒看了她半晌,又试着拉住她的手臂,见她不再反抗,这才用软巾一点点擦拭着她手臂上的血痕,动作轻柔而又小心,仿佛是在擦拭一个易碎的艺术品。
月罂轻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他手臂上的那道伤口上,思绪万千。她认识他的时候还没见过他的容貌,可就对他很有好感,仿佛曾经认识一般。他性子温和,琴声也如心境一般柔软细腻,常常勾起她残缺的回忆。
可以说,她从心底想要信他,但事实却令她措手不及,因此,她才会懊恼,会愤怒,因为她觉得他骗了自己。而实际上,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手臂间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那双细腻修长的手上,白皙干净。指腹有细细的印痕,大概是经常弹琴的缘故。沿着那双手慢慢看去,是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温润面庞,淡淡的眉眼,如旷远的山峦,目若深潭,黑得沉静。
破碎的记忆似乎在脑海中慢慢粘合,那时她年纪还小,身子又弱,走路常常跌倒,膝盖也经常擦伤。而每次身上有伤,那个温柔的少年也是这么替她擦拭上药。
她腿上虽然疼,可却不敢吭一声,生怕他今后再不管她了。乖乖地坐在青石上,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诺诺地唤道,
“雨哥哥……”
“嗯?”那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如清脆的玉石坠落,又似灵动的山泉流进心田。
她伸出瘦弱的小手,去摸少年清秀的眉眼,少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药,顾不得抬头看她,?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