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在脚榻一侧的柔妃略微垂着头,唇角却不经意地勾了起来,又捧起小盅,将一勺米粥送到慕离嘴边,柔声说道,
“陛下,这是臣妾特意为您做的桂花粥,您尝尝可喜欢?”
慕离垂眸看了看她,眸子纯黑一片,望不到尽头,他略微张嘴,对方便满心欢喜地将一勺粥送到他口中,继而又舀了一勺,轻轻吹着热气。
这幅郎情妾意的模样让月罂看得心头火起,她没想过这辈子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竟然主动闯了人家的房,看着这副讨厌的画面她挣开了雁儿的手,直接向外殿走去,连话都懒得多说,早知道他会这样,她如何也不会怀着一丝期待来探望他
“公主匆匆而来,为何又匆匆离去?”那男人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调侃,他目光含笑地看着她僵直的背影,继而又说,
“公主这么做是不是太失礼了?好歹也要打个招呼,坐下来闲聊几句。”
聊你个头啊月罂简直想骂人了,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可面对此情此景,饶是性子再淡定的人也会抓狂
她蓦地转身,正对上那双黑润深邃的眸子,眸光湛湛,闪动着温和的光泽,只是这感觉让她脊背一点点发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如果北冥王觉得失礼,那本公主向你道歉好了,告辞”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又要离去,却听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嘴上说说也太随意了,公主这可是擅闯人家的寝宫,岂能一两句道歉的话就能过去?”
“那你要怎么样?我再退回去装作没进来过?”月罂再也忍不住,终于吼了一声,让屋中的三人顿时愣了一下。
慕离闷声一笑,觉得戏做得也差不多了,他还真不敢惹恼了她,这小女人若发起飙来也实在让人头疼。他看了眼雁儿与柔妃,缓声说道,
“你们先出去,我有事与祥月公主谈谈。”
雁儿自是愿意尽快离开,向月罂眨了眨眼之后就站起身要出去。可柔妃却心有不甘,端着粥碗目光凄楚地将慕离看着,又劝道,
“陛下先把这碗粥喝了吧?”
慕离淡淡地睨着她,对方在这种目光下渐渐退缩,最终垂下眼眸,静静地起身退了出去。她刚走到雁儿身旁,忽听对方一声轻哼,语气十分鄙夷地说道,
“柔妃还是换上那艳丽的衣裳吧,最初进宫的时候不是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么?怎么近来整日穿这些半死不活的衣裳,宫里又没死人,弄这么素做什么?”
榻上传来一声轻咳,然声音里似乎憋着笑,慕离手握着拳放在唇边,眼睛略微弯了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柔妃脸涨得通红,捧着小盅扭扭捏捏地走了出去,一不小心鬓角的兰花还掉了下去,她正想着捡起,却被雁儿一脚踩扁了,随后故作惊讶地说道,
“哎哟,好好的一支花竟被我踩坏了,喏,给你重新戴上。”雁儿将那支踩扁了的兰花捡了起来,根本没征求对方的同意就插在柔妃的头顶,完全是站立着的,就好像一个土堆上长着一支模样奇怪的花,花瓣还向下耷拉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柔妃气得一跺脚,匆匆地跑了出去,显然这脸是丢大了。雁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跟着揭开帘子也走了出去,笑声一点点在院中消散。
月罂忍俊不禁,没想到堂堂雁将军竟会做这种幼稚的事,也不知她平日里是如何带兵打仗的。然笑意刚浮上唇角,顿时觉得有一道柔和的目光直盯着自己,她立即收敛了笑容,郁闷地干咳了一声。
“还不过来?”慕离笑睨着她不自然的脸,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与熟悉。
月罂也不上前,而是坐在桌旁,斜斜地望着这个心眼颇多的男人,挑眉道,
“你玩够了?”她此时才发觉,原来他刚刚故意演出郎情妾意的模样激怒自己,想想还真是讨厌
“没有。”对方坦荡荡地回答了一句,让她更为抓狂,忍不住又吼了一句,
“那就接着玩”
慕离笑吟吟地揉了揉耳朵,低声道,
“你再大声点,整个皇宫都听到你我在这里偷.情了”
“偷、偷.情?谁跟你偷.情了?”这男人简直太过可恶,起初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人一走立即露出邪恶的本质,他真应该去练习练习变脸,说不定还能获得个国际大奖
慕离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眸光极近狡黠,然其中的喜悦又是掩饰不住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月罂的性子,所以才总能将她掌控在手中,
“你主动闯了我的房,这事让人看见听见自然会多想,何况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叫得这么大声,这就更不好解释了……”
他越说,月罂脸色越黑,她从来没觉得这张俊美得赛过天人的脸竟然这么欠扁她真想把这张人模狗样的面具摘下来,让大家都瞧瞧这人骨子里究竟是个多么阴险狡诈的坏人
慕离眼中含笑,气定神闲地说完这些,故作摇头叹息状,似乎对刚刚说的这番话十足的为难,然下一刻,他立即收敛了笑容,因为月罂噌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慕离轻咬着唇,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忽然有些无措。按她往常的性子,完全会被自己气得抓狂,无论如何也不会夺门而出,他这还是第一次摸不清她的脾气了……
先不说慕离这边如何担心忐忑,月罂大步冲出殿宇之后,连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她并不想就这么逃走,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因为这情形让她有些不理解了。她没想到两人之间还能向以往一样对话,更没想到他对自己还如先前一般,难道,他并不怪自己么……
守在门边的小丫鬟看见月罂冲了出来,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随后又小声询问,
“公主有何吩咐?”
月罂正想说没事,一个念头忽然跳了出来,看样子屋里那腹黑男是不会轻易说实话了,即便自己再进去,也仍是面对他的调侃,想到这在小丫鬟耳边轻声吩咐了一句。小丫鬟一愣,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个,不过仍是点了头,迅速跑开了。
月罂哼哼地笑着,笑容阴险而又邪气,事到如今,她可不想像以前一样再受他摆布了。
等她再返回内室的时候,慕离这才暗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次做得过了,把她气走了,还思索着如何将她找回来呢,见她回来便笑问道,
“怎么又回来了?”
月罂略微抬着下巴,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笑容也相当欠扁,她大步流星地走到榻边,将手里的东西重重墩在一旁的矮几上,直接说了一个字,简单明了:
“喝”
慕离视线落在矮几上,发现竟是个酒坛子,笑容顿时僵在了唇角,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是……酒么?”
“废话,难道还是水?”月罂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又搬过一个矮凳,自顾自地撕去酒封,直接递到他眼前。
慕离还是头一次被她噎住,诧异地看了看酒坛,不明白突然之间她为什么不气了,只得犹豫地接了过来,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要喝酒?”
“酒后吐真言,我懒得听你说那些糊弄人的鬼话痛快点喝了,喝完再同我说话”
慕离气势顿时锐减,犹犹豫豫地看了看酒坛,又瞄了眼月罂,轻咬着唇不肯喝,
“这坛子酒下去,说不定连半个字都说不了,我就睡过去了……”
“那我就踹醒你”
她这么一说,慕离头上顿时落下几道黑线,干咳了一声之后小声说道,
“好暴力……”
“知道暴力就好,那就给我说实话”月罂完全一副大姐大的模样,就差翘个二郎腿,点根烟了。她算是明白了,对付这种腹黑男,耍心机绝对是找死;装懦弱只能被黑得更惨;唯一的法子就是把话讲开了,行就行,不行就蛮不讲理,管你高兴不高兴,我自己高兴就行
他视线在酒坛与她两者之间转了几次,随后将酒坛墩在一旁,终于服了软,
“不闹了,我们正常说说话,可好?”
月罂轻哼了一声,不过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这种征服腹黑男的快.感果然是前所未有的,简直太爽了
第429章此生已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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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此生已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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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飞扬着细碎的雪花,飘飘洒洒,殿中却暖意袭人,将两颗心烘烤得极其舒服。月罂坐在榻边,听他讲述了近两年来的事,感触颇深。她先前就听潼儿说了这些,然他讲得更为细致,似乎每一件事她都像亲身经历一般。
到了最后,气氛渐渐变得平和起来,彼此的呼吸声也渐渐清晰,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她没事就喜欢到离园找他,有时候他会与她说话,讲一些各国的奇闻趣事;有时候他在忙,她就一个人趴在榻上看书,气氛就像现在这样融洽。
不知不觉间,月罂心头拢着的那点纠结渐渐褪去,本以为两年不见,两人定是生疏了,说不定连原本那点感情都被时间抹去,可没想到此时相见,竟又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大致将彼此分开后的事都讲了一遍之后,慕离浅声叹息,眸光微敛,他垂眸牵起了她的手,声音极其轻柔和缓,
“这样的头发,你不觉得很难看么……”
月罂视线落在他半散开的银白发丝上,心中阵阵绞痛。他这人习惯把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表面上总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最苦的,就是他。月罂卷起他的一缕白发,在指尖绕了几圈,强装无所谓地说道,
“这样多好,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你。”
谁知慕离听完不但没高兴,反而有些闷闷地问道,
“难道原来就看不见我?”
月罂满头黑线,这语气竟听出了几分撒娇的味道……听他这么一抱怨,她忽然想起来先前的事,于是酸溜溜地答道,
“哪用得着我看你估计你一咳嗽,这后.宫之中就如同响了声警钟,那些狐狸精们巴不得都赶过来,到时候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你呢”
慕离笑笑然地将她看着,直看得她有些心虚,偏头咳了一声又说,
“我可不是嫉妒,只是觉得她们配不上你罢了。”
“为何?”
月罂眼珠转了转,有板有眼地答道,
“男女之间都讲究互补的,你城府这么深,心机这么重,人又坏又阴险,那些女人和你一样,都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你们不适合。”
“那谁适合呢?”慕离似乎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唇角的笑意更深。
“自然是我了我这么单纯善良,心眼儿又好,正好与你互补了”她大言不惭地说完这些,也觉得这番说辞太没皮没脸了,不由得嘿嘿一笑,挠了挠脸。
慕离被她逗得低声一笑,胸口处的郁结终于全部散去,这两年来从未觉得这么舒坦过。
“喂你笑什么?难道不对吗?”
然她越问,对方笑得越灿烂,他胸膛微微起伏,笑声极其欢愉。月罂被他笑得脸涨得通红,懊恼地捂住他的嘴,低骂道,
“你这无情的家伙,竟背着我弄那么多幺蛾子女人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慕离咬住她的手指,又被她躲了过去,见她小脸紧绷着,倒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种种过往,不由得会心一笑。听完她说的这些,故作伤心地抱怨,
“有些人选妃,有些人听完就巴巴地赶去;可我即便昭告天下连娶十二人,有些人也是坐得住的,竟不闻不问……也不知是谁更无情……”
月罂诧异地眨了眨眼,随后就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忽然咬紧了下唇。他指的自然是花寻当年宣布选妃时,她不顾一切前去阻拦的事,可如今听完,心里十足的郁闷与悲凉。
慕离淡淡地将她看着,将她每一个表情都看在眼里,心头不免黯然。他故意提起往事,不过是想让她正视此时的状况,而不是强装无所谓地活下去。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深深地刻进心中,就没必要再掩埋起来。喜欢便是喜欢,在意便是在意,怀念便是怀念,没什么需要刻意忘记的的……
月罂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能暗叹了口气,对于每一个人,她都无比愧疚,若不是先前的固执,也不会一步步走到现在。但失去了便是失去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找回,她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待每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
想到这,她略微抬眼,转了话题问道,
“你在吃醋?”
“没有……”慕离倒是没想过她直接问了这句,下意识的回答完之后又觉得不对劲。他确实吃醋了,同时还带着十足的嫉妒,只是她若不提起,他也许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月罂轻哼了两声,手撑着他脸侧软榻,略微俯低了身子,阴险地问道,
“那些女人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
慕离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在指尖绕来绕去,不答反问道,
“你觉得呢?”
“炖了喂狗”她说的自然是气话,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打算,谁知对方听完嘴角抽动,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灼灼的目光,笑说道,
“……好狠,怪不得都说最毒妇人心……”
“你想死吗?”若不是看在他腰上有伤,她早就想扔他一个枕头了,不过现在只能向他瞪瞪眼,其他的都不敢做。
“过些日子把她们遣送了就好,没什么麻烦的。”
“不是用来笼络群臣的么?哪儿那么容易?”
“让臣子心甘情愿地归顺你,并不需要依靠这种愚拙的手段。”
慕离淡淡而语,手指拂过她细滑的面颊,流连不去。这两年来,他简直是度日如年,往常总见到她时并不会觉得怎样,可分开的这些日子才觉得没有她实在太过无趣,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整个抽离了一般,只剩下碌碌无为地活着。如今再次拥有她,整颗心都被她占得满满的,从未有过这般踏实的感觉。
月罂并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听他说完偏头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何笼络臣子这个问题她并不感兴趣,只要他能将那些女人鼓捣走,她便安心了。否则离开北冥国,她必定要时常惦记着他这里的情况,一想起他身边常常被莺莺燕燕包围,心里就十足的憋闷。
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她心里就敞亮了许多,索性撑着下巴斜睨着他的眼,邪邪地问道,
“今后我应该叫你什么呢?慕离?北宫铭?还是陛下?”
慕离依旧没有抬眼,反而专注于手中那缕头发,漫不经心地答了三个字,
“叫夫君。”
“做梦哎哟……”月罂刚撑起身子,可头发一痛,她慌忙捂住,却发现两人的头发被他系了个同心结。
慕离顺势将她扯了过来,好脾气地打趣道,
“这回你就跑不了了。”
“谁说我要跑了?”月罂半趴在榻上,样子实在别扭,索性脱下软靴侧躺在榻上。
他们先前总是共同睡一张床榻,彼此之间很是熟悉,谁知过了两年,两人依旧如往日一般自然。
月罂看着他线条温和的侧脸,呼吸间满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恬淡竹香,瞬间就变得安静下来。好怀念这种感觉啊,自从他前次离开,她想念了无数次,最后只能将回忆中的这种感觉深埋进心底。如今枕着他的肩膀,看着同心结连起来的发丝,黑白相间,看起来却极其协调,似乎将两颗心也联系起来一样,整个人都被这种平静的感觉占得满满的。
“你这伤是不是很严重?”她默了半晌,终于问起了这个一直让她纠结的问题。
“还好。”
“每次都这么说,从来不告诉我真正的情况”月罂含嗔带怒地瞪了他一眼,对方却笑笑然地将她搂住,捏了捏她的胳膊说道,
“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罢了。”
月罂顺从地躺在他的肩上,缓缓地叹了口气又问,
“那治得好么?”
“嗯,有个把月也就能起身了。”
月罂点了点头,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喃喃低语道,
“我听说你连娶了十二名重臣之女,便猜到了是为了要稳定朝中的势力,所以自然不会冒冒失失地来找你,何况当时你决意离开,我又觉得念儿是你的,所以才堵着气不来见你。后来得知你与那个女人之间的仇恨,才知道你当初离开的缘由,所以更不能……”
还未等她说完,慕离忽然偏头覆上了她的唇,将她剩下的话堵住。对方眼眸漆黑绚烂,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让她大脑瞬间空白,只是怔怔地将他看着。
“不必解释,都过去了……”他离了她的唇,柔声回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心疼。当初的离开实属不得已,他虽未在她身旁,可她起初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回禀,此时回想都觉得后悔。即便与那个女人有仇有恨又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何苦要那么绝情的离开……
月罂轻咬着唇,鼻息间满是熟悉的味道,一颗心即刻软成了绵、化成了水,她没想到这次来会与他冰释前嫌,也没想到两人又会这么自然地聊天,更没想到他心里还有自己,两个人还有未来。
如此看来,此生已满足……
第430章有名有份有凭证
收费章节(12点)
第430章有名有份有凭证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