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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就在轻声呢喃中度过,两人共同躺在一张榻上,枕着同一个软枕,盖着同一张锦被,这场景简直是她来之前从未奢想过的,可如今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直到丫鬟端进来晚饭,月罂才离了软榻,亲手侍候他喝了些粥,又把煎好的药喂他服下,自己才简单吃了些。她本打算回自己的殿宇休息,可他偏偏拉着她的手,如何也不放她回去,倒是极少这般粘着她。月罂只得让丫鬟知会那面一声,生怕其他人等不到她着急。
这一夜,他也不知说了多少话,似乎将先前那些压在心底的温情软语全吐露了出来,听得她面颊绯红,实在没想到这么个风霜高洁的男子也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两人低低的交谈,偶尔还会肆无忌惮地笑着,饶是外面风雪连天,屋中依旧温暖如春,融情暖意。
第二日清晨,月罂还未睁眼,便闻到那股溶进心底的恬淡竹香,她唇角上扬,在他肩窝里轻蹭了蹭,觉得心中所有的郁结全部因他而消散。
“还装睡?”头顶响起温和的询问声,声音中难掩宠溺与喜爱。
“我又没睁眼,你怎么知道我装睡?”月罂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仍是抱着他窄窄的腰赖着不肯起身。
“你笑得一脸邪恶,睫毛抖个不停,还说不是装睡?难道你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梦不成?”他笑着掐了掐她的腰,她痒得顿时笑出了声,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视线中正是那双情意浓浓的纯黑眼眸。
月罂在他唇角轻碰了碰,又被对方揽过来好一阵回吻。直到两人喘息着退开,她才咬着唇小声问道,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吧?”
“嗯。”他声音糍糯温软,如沉静的湖水,撩拨起少女心底轻盈的琴弦。
月罂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脖子,若不是担心他的身子,她早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了。
慕离温和浅笑,手指捋顺着她的发丝,眸子里极近温柔,听她兴奋地又说,
“那我今后就可以常来北冥国看你了”
“为什么你要常来呢?难道我就不能随你回去?”
月罂顿时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眸光闪烁不定,她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又问,
“可是,你是一国之君,你若走了北冥国怎么办?”
慕离眼眸微黯,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划过,随后卷起了她的一缕墨发,柔声答道,
“一国江山,怎抵得过你一缕发?”
月罂喉咙一哽,眼眶顿时又有些酸涩,握住他的手也不知该说什么。此情此景,任何话语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慕离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展开贴在自己的胸口,回以她温柔一笑,霎那间,窗外的白雪似乎都被这温暖的笑容所染,折射出晶莹耀眼的光芒。
正在这时,殿门轻轻一响,小丫鬟走到内室门外,说是北宫叶灵来了。
屋中的二人顿时收敛起心思,月罂吩咐丫鬟送来温水,又亲自为他擦了脸,换了身干净的里衣以及外袍,随后才自行梳洗,等她到了外殿时,北宫叶灵那张脸简直像开染坊的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直到看见她时才完全黑了,语气不悦地问道,
“你昨晚一直在这儿?”
月罂点了点头,目光中无喜无怒,她昨晚已经听慕离说了有关这个姑母的事,虽然对她当年救下他们兄弟俩很感激,但也知道她对他们二人百般阻挠,不仅检查他给自己的书信,还亲手送上那么多女人,那点感激之情又被这些举动抹去。
北宫叶灵对她并没有半点好感,见她点了头,语气更是犀利,唇角也挂上一抹讥诮,
“公主可别忘了,北冥国可不是女国,尤其是在这宫中,女子自然也该有些矜持,岂能无名无份地就和男人过夜?”
她说的丝毫不给对方留脸面,月罂脸上顿时多了些不悦之色,问道,
“无名无份?他从五岁时便成了我的夫侍,当时也是立有凭证的,您可要看看?”
北宫叶灵被她堵得瞬间没了言语,有凭证?她怎么不知道这个?
其实月罂也不清楚这些,还是昨晚慕离将当年写过的一份凭证交给了她,有点类似卖身契的性质,不过要比那个自由一些,上面只是记录了两人的关系,各自都按了手印,也有王夫当年的印章。
月罂将那页字据抖开,摆在了北宫叶灵的面前,轻描淡写地又说,
“不管他身份如何,始终是我的夫侍,既然如此,我们在一间屋子过夜也是自然。”她说到这顿时有些得瑟,没想到竟有这些东西,实在省了力了。否则就这么个老巫婆,他们两个要想重新在一起肯定会极难。
北宫叶灵脸色阴沉,把那份字据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见那纸张边缘有些泛黄,的确是许多年前的了,又看了看两个小小的指印,一股火顿时冲到了头顶。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也没通报,直接闯进了内室,看着榻上斜倚着的男子,郁闷地问道,
“你当年为何要签下那种东西?你可知凭你现在的身份去做人家的夫侍,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看笑话吗?”
月罂也跟着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着北宫叶灵气急败坏的模样,忽然有些幸灾乐祸。她走到慕离身旁,将一个软枕垫在了他的脑后,想着能让他舒服一些。
慕离顺势拉过她的手把玩着,眉目呈现出弧度,温柔和善,他并不理会北宫叶灵的质问,只是轻描淡写地答道,
“当年我在慕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姑母怕是并不清楚。若不是王夫后来将我带回园子,想必我早就被那阴险的母子俩害死了。不仅如此,王夫还将医术传给了我,如此大恩大德,签下那种字据又如何呢?”
北宫叶灵被他顶得顿时没了言语,气恼地瞪着两人,见他们这恩恩爱爱的模样更是火大,
“你就没想过你的父皇母后?他们岂会允许你放弃一国江山,去做人家卑微的夫侍?你再想想整个南月国百姓,如果他们得知自己的君主成了他国公主的夫侍,又会怎么想?”
慕离略微垂下眼眸,似乎也开始考虑她说的话,看得月罂心里发紧。的确如此,除了南月国的男子会心甘情愿当人家夫侍,整个星河大陆都找不到第二个国家,何况他身为君主,的确是件极伤面子的事。
不料慕离只是想了片刻便抬起头来,目光平淡地看着北宫叶灵,语气和缓地说道,
“姑母,铭儿前半生为父母而活、为北冥国而活、为北冥百姓而活,可后半生,真的很想为自己活着了……”
北宫叶灵身子一晃,险些为这句话摔倒,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眼神坚定的男人,最终咬了咬牙,转身离去。这句话不住地回荡在耳畔,让她陡然想起了几十年前,皇兄与父皇之间的一段对话:
“父皇,儿子今生只想要太子妃一个妻子”
“你是皇帝,还要为北冥国绵延子孙,岂能将心思全花费在一个女人身上”
“儿子一定会为北冥国筹谋一生,也定会为北冥百姓竭尽心力,更会在父皇母亲膝下尽孝,只是这辈子只想要她一个女人。儿子今生的命运已定,只有这一点,很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北宫叶灵穿梭在风雪之中,回想起往事,心头无比沉重。当年她正站在父皇身边,本想劝上两句,可看着他被皇兄这番言论气得颤抖,也不敢再说什么。那时皇兄即将继位,整个北冥国也开始为他选妃,可他却因为这些话惹恼了父皇,被关了禁闭。不料他性子执拗,竟然绝食对抗,最终父皇看不过,只得依了他。
铭儿与皇兄简直是一样的性子,外面看似温和可亲,可实际上却执拗得厉害。他认准的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今日他说了这番话,让她更加无力。
北宫叶灵在风雪中渐渐停下了脚步,望着虚无的空气叹了口气,皇兄,你若在世,会同意他的决定吗……
暖融融的房间里,月罂目光纠结地将他看着,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他的那句话让她的心很疼,总觉得他这一生过得太过压抑悲凉。为父母报仇自是理所当然,可人生中最美的年华都被阴谋算计占满,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这一切都是她无法想象的。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慕离笑笑然地向她伸出了手,心里踏实了许多。
月罂走到榻边坐下,轻轻摇了摇头,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就不需要再问什么,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就好。
慕离向她勾了勾手指,眉眼弯弯,眸中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得俯低了身子,谁知对方从枕下摸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固定在她随意挽起的发髻上。
月罂疑惑地摸了摸,待摸清了那东西的样式,顿时惊喜地低呼了一声,
“是雪玉簪”
她兴奋地跳了起来,直接跑到铜镜前仔细照了照,果然是先前认为丢了的簪子,此时看着它失而复得,乐得简直合不拢嘴了。
第431章斩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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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斩桃花
“只是一枚簪子你就高兴成这样?”身后的男子温声调侃,他虽不能起身,却能想象出她此时眉开眼笑的模样。
月罂笑嘻嘻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简直弯成了月牙儿,
“你不知道,我找了这簪子许久,竟然在你这儿”
婉儿告诉她,当时将这簪子带进了宫,可赏月殿起火之后,她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幻幽宫,可簪子却不见了。
月罂为此懊恼了许久,只当两人最后一丝联系也断了,今日再次见到这枚簪子,两人又冰释前嫌,心里别提多美了。正在她喜滋滋照镜子的时候,忽听身后又传来他的温声软语,
“那我再送你一样礼物可好?”
月罂眼睛一亮,又飞快地跳回榻边,只当他又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摊开他的两只手找来找去,可却空无一物,只得问道,
“还有什么?”
慕离抿唇轻笑,看向内室珠帘处轻声唤道,
“进来吧。”
珠帘轻响,外面走进来一个黑衣男子,黑色的短打衣裳衬得他身材更显颀长,墨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起,将五官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来人气质冰冷,眼角眉梢带着点点杀气,只是看到月罂时眸光一晃,随即单膝跪倒,沉声道,
“参见公主。”
月罂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惊得倒退了两步,跌坐在软榻上,眼泪顿时落了下来。面前的男人依旧如往日一般削瘦干练,只是那张俊朗的面颊带着几分尘世的沧桑。
泪蒙了眼,她慌忙擦了又擦,生怕那人忽然消失在面前,直到确信来人果然是他,月罂才飞快地跑了过去,紧紧地攥住了对方的肩膀,低唤道,
“无情,真的是你吗?”
这男人正是她当年的贴身侍卫,后又转为暗卫的无情,当日赏月殿起火时,无情为了让她逃走,一人抵挡着数名幻幽宫的高手,命悬一线。
月罂还记得她当时看见无情倒在了血泊之中,汩汩的鲜血一直向外冒着,只当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活下来。
无情看着她流泪的模样也是动容,唇角紧抿,将那种重逢的喜悦压在了心底,轻声答道,
“属下当时人事不省,还好被慕公子所救,跟着他来到北冥国调养,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真好……”月罂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了,她一直因为无情与婉儿心怀歉疚,总觉得是她连累了这两人丧命,如今看着他们都逃过了劫难,她比任何时候都感谢上苍。
失而复得的感动是寻常时候不能理解的,她简直有些飘飘然了,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以前的她还总抱怨命运太不公平、对自己太残忍了,如今只想收回这些抱怨,毕竟这些人都还活着,都没事……
月罂向他问长问短,相信他如果昏迷时有记忆,连那段时间的事都要被问出来了。不过无情脾气倒是好,回答得也是详细。直到榻上传来一声轻咳,他才即刻明白了慕离的意思,忙向两人告退。
月罂得知他平安无事就好,也没多留他,让他尽快回去休息。谁知对方刚一走,榻上的男子忽然酸溜溜地说道,
“团聚的场面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温馨呐……”
月罂眉梢轻挑,转头向他看去,见人家正翻开一卷闲书,连眼皮都懒得抬。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榻边,忽然俯低头亲了他一下,邪笑道,
“你又在吃醋?”
“我哪有……”他后半句话还未说完,月罂又堵住了他的唇,眸子里晶晶亮亮,如同绚丽的宝石般晶莹。
慕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吻闹得一愣,随后心底柔柔地化开一片,阖上眼睛感受着她柔软香甜的唇舌。直到她略微退开,他才轻舔着唇哼了一声,
“刚冷落了我半晌,这会又用这个补偿么?早知道就不让他出来见你了”
月罂不理他这番酸溜溜的嘲讽,而是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左看右看,直看得他有些发晕,她才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是谁?”
慕离眉梢轻抬,不答反问道,
“你说呢?”
她正儿八经地端详了他半天,最后摇头叹息道,
“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夫君,原来认错人了。”
慕离不解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又在搞什么把戏,索性半仰着头将她看着,看她如何解释。
“你不知道,我那个夫君可是温柔大度的,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吃醋计较?看来你的确不是他,对不住认错人了,抱歉”说完她佯装要走,却被对方一拉手腕直接跌到榻上,被他抱了个实在。
随后,幽幽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让她十足打了个冷战,
“连自家男人都不记得了,着实该打了”他伸手在她肋间捏了两下,痒得她顿时一跳,可无奈被他箍得紧紧的,又怕伤到了他,只能左躲右闪,如同一只跳出水面的鱼儿,扭来扭去的笑声连连。
两人笑闹了一阵,月罂苦苦求饶,对方才放了她,轻咬着她的肩窝小声呢喃道,
“不许再与他眉来眼去,知道么?”
“我何时与他……哎哟你别咬我你们怎么总是盯着他,人家还不见得心里有没有我呢啊,别咬”
她越说,对方越咬她,直到在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种下一个个小草莓,他心满意足地将她放开,纯黑的眸子中燃起点点温度,低声哼道,
“你不知道自从他来到这儿,这皇宫里的丫鬟有多少被他勾去了魂儿。就凭他那长相身段以及功夫,有几个女人能无动于衷?你敢说你一点心思都没动?”
说起别的月罂倒是能嬉笑打岔过去,可这个问题她绝对是心知肚明的,忙麻溜举起手,做发誓状,
“我保证我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
慕离斜睨着她的眼,显然有些不信,狭长的眸子中流光微转,似灵动的泉,
“没有就好从今以后,园子里不许再招进来任何一个男人,记住了么?”
月罂连连点头,即便他不说她也没这个兴趣,眼下这几个每天都变着法子折腾她,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何况再加上其他人?另外,她之所以会接受他们几个,无非是一同经历了风风雨雨,一同跨越了无数挫折,一路扶持而过,彼此相依为命,相信生命中再也找不到这种男人了,而她也不想再主动招惹了。
月罂见他脸色转好,忍不住又问了先前的问题,
“你何时学得这般小气?以前可从不会吃这些飞醋的”
谁知对方轻哼了一声,给她的答案顿时让她翻了个白眼,
“任何男人对待情敌都是这般小气的,只是以前不善表达罢了。”
月罂嘴角微抽,勉强接受了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辞,心想着好不容易有个善解人意的男人,原来骨子里也是这般小气,看来这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不过她这预感倒是极准的,她未来的生活果然是鸡飞狗跳、盆碗乱飞的,不过这都是后话……
这两日月罂一直留在他的寝宫中照顾他,从吃饭喝茶到洗漱沐浴,无一不亲力亲为,简直和几年前的生活发生了完全颠倒。不过她倒是乐于做这些事的,每天侍候他细致入微、乐此不疲,在整个皇宫中也传为了佳话。
婉儿得知无情还活着时,也是激动得落了泪,而相似的是,潼儿也是黑了脸,明里暗里地冷嘲热讽,最终两人也是吵吵闹闹,月罂看了忍俊不禁。心想着这主仆二人言行举止倒是神似,连这小心眼吃醋的模样都一般不二,委实难得了。
慕离这几日将朝中之事都推给了雁儿与北宫叶灵,只说自己要去静养一阵子,毕竟北冥国气候寒冷,实在不宜养病。雁儿自是满心欢喜,她算是最希望两人和好的,如今听说慕离会随月罂回园子住上一阵子,早早地就为他准备了路上带着的行装。
月罂打趣她说好像在嫁女儿,怎么这般高兴,谁知雁儿的回答却让她嘴角一抽,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知道,牵红线是要走好运的,据说撮合成一对男女,就会延寿十年”雁儿两根食指交叉,十分郑重地答道。
“那你牵成几对了?”
“一对,就是你们俩不过还有待考证……”
月罂有些无语,无奈地又打趣她说,
“这后.宫妃子那么多,你把她们牵给你哥,岂不是能多活好些年了?”
雁儿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答道,
“你这张嘴当真要封起来了,总是说这些惹人的话,这些年我算是白帮你看着他了”
月罂扑哧一笑,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膀,笑嘻嘻地又说,
“我不说了还不行?倒是真感谢你当了这么多年护花使者呢”
“那是自然那些个狐狸精我见一个赶一个,岂能让她们得逞?”雁儿说得一脸得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
“你猜我哥送我一个什么绰号?”
月罂摇了摇头,却见对方神秘地一笑,随后做了个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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