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出门口,我的笑脸顿时垮下。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诗社,因为想用这种方法折磨我。到了晚上,肯定还要出什么题目为难我。
真可恶!!
我愤愤不平地帮忙裱字画,这不就是开什么书画展么?都是一些文人墨客,我啥都不是,来凑什么热闹?
“姐姐,晚上我们的江南诗会将在画舫上开展。季府有一艘巨大的画舫,是爹专门为我的江南诗社建造的。你很少出季府,这回可以去那里长一回见识。若不是独孤执意邀你前来诗社,这辈子姐姐可能都没机会上那艘画舫呢。”不知何时季初秋来到我身旁,对我说道。
我看向她,只见她神色平静,似没有炫耀的意思。
“所以吧,你这天之骄女得到了许多,很幸福。”
我回头继续忙自己手上的事情。
季初秋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我,又说道:“是啊,确实幸福。虽然我是庶出,可我得到的很多,远比你这个正室所出的季家千金幸运很多。从小到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爹定是先想到我。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像鹦鹉一般重复季初秋的问话。
“因为我是季家的招牌。爹如此看重我,是因为要我光耀季家门楣。说白点,是想让我飞上枝头做凤凰。”
季初秋说到这里,反而一声轻叹。
这是季初秋第一次与我说这些“贴心话”。
其实我不大想听,可她却像很有诉说的欲-望。既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地听听看好了。
“你本来就是凤凰。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我可不是在奉承季初秋,说的全是心里话。
是不是得到了太多,季初秋反而患得患失了?
出嫁前夕(13)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凤凰,有一日,也许还能母仪天下……”季初秋喃喃道,神色却是黯然。
闻言,我瞪向季初秋。
这个女人,野心真不小,居然想做皇后。她所谓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原来是为了要做什么皇后。
太可怕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换作我,想都不敢想。
季初秋,她疯了!
“以我的容貌,以我的才情,有这想法不可以么?你以为爹爹为何如此悉心栽培我?爹爹的野心不小,他也与我有同样的想法。”季初秋一声轻哼,不以为然地道。
“果然是两父女。这回我确定,你是爹的亲女儿,不会有错。”我失笑道。
有野心的人能成就大事,可是季初秋的野心,非一般的大,我祝福她有这个运气,能得偿所愿。
“你亦是爹的亲女儿。姐姐,你的手段可不赖。知道他们三个身份不简单,便以各种方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一会儿装疯,一会儿装可怜,无所不用其极。我告诉你,有我在一日,你便不可能得手!他们三个喜欢的人,都是我!”
季初秋的脸正对上我的,笑得妩媚。
我直直地看着她,而后伸手抚上她的脸,刚想说话,只见她大力抓着我的手,惊慌地道:“姐姐,你做什么想打我?!!”
这个季初秋的演技,还真的说来就来。
她脸上的惊惶与委屈,连我都快以为自己真想要打她这张美丽的脸。
既然她要来这一招,我当然就如她所愿。
抽出自己的手,我大力一掌甩在她的脸颊。
我用的力道很大,手掌隐隐作痛,而季初秋的脸颊迅速红肿,唇角更是有血丝滑落。
掴掌声不小,室内还有声音在回响。
有人快速上前,抓着我的手臂,大力将我甩开,我狼狈地摔倒在地。
真过分,我的手这样一摔,不知是否会骨折。
我轻轻挥动,还好,手还完整无损。
我抬头看向前面那对男女。只见独孤离温柔地轻抚季初秋受伤的颊畔,轻声问道:“初秋,疼么?”
“不是很疼,一点点而已。”季初秋笑着回道,明眸隐含着泪水,我见忧怜的模样。
我怔忡地看着独孤离难得的温柔神情,不知为何,心隐隐有些疼痛。我不适地捂着胸口,我这是怎么了?
很快我大力甩头,胸口的窒闷感消息,我回复正常。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独孤离也是喜欢季初秋的。
从他着急的模样我知道,他确实对季初秋有情。
花逐流、上官凉以及独孤离,他们三个对季初秋,都有男女之情。
季初秋她就是凤凰,要什么都能得偿所愿。
三个男人供她选择,幸福得不得了呢。
“独孤公子,初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没必要如此紧张她。”我从地上爬起,笑着道。
独孤离仍自看着季初秋的脸,而后才冷声道:“你给我滚,暂时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否则我不饶你!”
“滚就滚,谁怕谁?”
我不屑地一声轻哼,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画室。
原来我还是受伤了,又伤在了腿上。
真是的,流年不利,无论我在哪个地方,总能轻易受伤,真郁闷。
对江南诗社不熟悉,我随意走着。走的时间长,腿也好像不再疼痛,无需一瘸一拐地走路。
待看到有一座花圃,我便走了进去。花圃中还有雪花积累,看起来有些萧条,却依然很美。
今天一直阴天,花圃附近的风也很大,我便索性走进离花圃不远处的五角亭坐下。
穿得厚实,即便风大,也不觉着太冷。
真没劲,我要不要回季府呢?
我玩着手中的雪球,拿不定主意。反正在这里也是惹人嫌,倒不如回去的好。
前面有阴影挡着我前面的视线,我疑惑地抬头,看向来人。
此人背光而立,我依然知道,这是花逐流。
“你什么时候来的,要不要坐一下?”我意思意思地问道。
花逐流看我不顺眼,他应该很快会离去,我想应该是这样。不想花逐流将我推开一些,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说道:“来了好半晌,你也没发现我来到。”
我径自玩着手中的雪球,没有再说话。心道这人在自觉无趣之下,应该会自行离去。
“你的手红了……”花逐流抛出这么一句话,令我莫明。
我看向自己的手,原来真的红了。我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无意识地捏着雪球,直到它在我的手中渐渐融化为水。
“你怕冷。今日你至今都没有感觉到冷意,因为心情不好,是么?”花逐流又问道。
“还好,我的心情不错。”看着水从自己指缝中滴落在地上。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想要离去。
“你喜欢独孤。看到他对初秋不自觉流露的真情,你才不开心!”花逐流在我身后一字一顿地道。
我顿住脚步,回头看花逐流一眼,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跟上官公子都说我喜欢独孤公子呢?我连自己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这个时候,我有点相信自己是有点喜欢独孤离。因为我,确实不大开心。
“因为当局者迷。你以为自己厌恶独孤,其实不然,在不知不觉地某个时候,你已经喜欢上独孤。不过,他不是你能够喜欢的人,因为他有了初秋!”
花逐流走至我身旁,与我并肩而立。
“是么?”我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漫应道。
出嫁前夕(14)
“方才初秋对你使计之时,你知道独孤已走进画室。那时的你,其实潜意识里就是故意做戏,你想试探独孤对初秋的感情。如你所愿,你看到了,于是你伤心。可你又是否知道,独孤他同样知道初秋是故意诬陷你,即便如此,还是无损他对初秋的喜欢,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花逐流又说了一长串,倒是提起了我听故事的兴致。
“说啊,继续说下去,这件事很有意思!”我忍不住催促花逐流道。
“你争不过初秋,因为独孤对初秋,早已情根深重。当年的他不满十六,有一回经过江南,听闻江南季府的三小姐小小年纪便已貌美如花。生性喜爱美人的他,便悄悄进入季府看初秋。见初秋的第一眼,独孤便惊人天人,并立誓有一日要娶初秋为妻。我先行独孤一步来到季府,主要是为独孤探路。孰知在和初秋相处的过程中,不自觉地便对初秋产生了感情,而且欲罢不能!”花逐流为我解惑。
提到季初秋的时候,他脸上明显带着幸福的笑容。
这个时候,我丝毫不怀疑花逐流对季初秋的感情。再一次发现,季初秋很幸福,只盼她,能够惜福才好。
“像初秋这样的女子,确实世间少有,你们都喜欢她,是人之常情。我回道,再一次对花逐流刮目相看。
当日他对我施予毒手,若不是我命大,也许我已死在他的手中。
谁料到今日我会对自己的一个仇敌反而刮目相看呢?
世事,果然难料。
“老怪物,有一日初秋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也原谅她好不好?其实,她不坏,她的心地很好。以往你总找她麻烦的时候,她都一笑置之。她总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她……”
见我一直看着他,花逐流的话音打住。
我不禁失笑,“说吧,没事。”
“她只是突然对自己没了信心,怕独孤将对她的爱意转移到你身上罢了。”花逐流最终还是把话说完。
“是她太多虑了。即便我对独孤公子有那么一点喜欢,也不可能和他发生什么事。再说了,独孤公子素来对我不好,我在他手上可吃了不少苦。再过不久,我就会出了季府,嫁给荣拾……”
说着,我也一声轻叹。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有事没事伤春悲秋,多无趣?
“都是花-花公子你害我的!”
我瞪一眼花逐流,不想再看到他。
我往画室的方向而去。走了一半又顿住脚步,对花逐流说道:“花-花公子,我要回季府,不参加晚上的那些活动了。”
花逐流对我说那么多,应该是要我别再搅局,给他们这些人再增添困扰吧?
若我回到季府,应该会给他们省却麻烦。
“老怪物,你不能走。独孤若知道你回去,定会生气……”
花逐流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前面站着的人,黑头黑脸,正是独孤离。
独孤离疾步走向我们,来回扫视我和花逐流,而后沉声问道:“你们两个刚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如此亲密的模样?”
我看向花逐流,只见他也看向我,我们面面相觑,不懂独孤离为何有这么多的问题。
“刚碰巧看到了老怪物,便与她说了几句话……”
“我没要你说话,她回答!”独孤离手指着我,说道。
“呃,刚刚花-花公子看到我,就与我说了几句话……”
看到独孤离黑沉的脸,我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你们做了什么事?!”独孤离又问道,神色依然不善。
我连连摇头,回道:“我们什么都没做。那个,我想回季府了,晚上的热闹我也不想看了。”
正好独孤离来了,我便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或许还能逃过晚上的劫难。
对我来说,跟他们这些人相处多一刻,便多一份危险。
“你敢回去试试看!”
独孤离一声轻哼,又对花逐流道:“逐流,以后你离盛夏远一点,我不准你靠她太近!”
花逐流瞪我一眼,回道:“是,你这个大老爷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花逐流,真没骨气。
堂堂一个臣相,居然对独孤离惟命是从。却也因此让我怀疑独孤离的身分,不是什么王爷,定也是太子。季初秋说想做皇后,那么独孤离,许是太子,也就是将来继承大统的人物?
妈妈呀,若真如此,独孤离这个棘手的人物还是少惹为妙。如果把他激怒了,他会不会把我带进宫中做宫女,老死在那个破地方?
于是我不敢再多看一眼独孤离,更不敢看花逐流。独孤离说要让花逐流离我远点,那我一定不可以靠近花逐流三丈之内。
“逐流,初秋正在找你,你是不是应该抓紧机会?”独孤离突然又道。
我低头猛皱眉头。这个独孤离真是奇怪,分明喜欢季初秋,为什么还给其他男人机会?难怪季初秋没有安全感,实在因为独孤离太过难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花逐流并没有回话,急匆匆地离去。
我悄悄地跟上,独孤离却突然挡着我的去路,沉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帮初秋裱画,她一个人定忙不过来。刚才我还打了她一掌,于情于理,我都该给她送药。”见独孤离靠近我一些,我忙退后一些。
独孤离不悦地皱眉,沉声道:“你给我老实站在原地,不准动弹!”
“呃。”我只能屈服在独孤离的滛-威之下,一动不敢动。
出嫁前夕(15)
见独孤离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不自觉地低头,不敢直视他。
他到底在看什么?还是又在打我什么主意?
难道他把花逐流支开,是想替季初秋报仇?
如果我一早知道季初秋对他而言那么重要,我才不敢打季初秋那一掌。
“我不是故意打初秋的,就是手痒。我向你赔礼道歉,以后我会好好对待初秋,毕竟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低头干笑着道。
眼下没人,独孤离要对我下毒手,我死了都没人认领尸首,真是悲哀。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以往做的恶事不少,有事没事便找初秋麻烦。若让我知道你再敢欺侮她,我将你的四肢都给跺了!!”独孤离狠声说道。
“是,公子说的是,以后我再也不敢放肆了!”我连声回道。
“你跟我说话,无需毕恭毕敬。”独孤离又道。
“呃。”我回道,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为何,现在再和独孤离独处,我有些不自在,只想远离他的视线范围。偏生他不说话,我不知该找什么借口离开。
“平素你不是很多话说么?今儿个怎么不说了?”独孤离又道。
我蹙眉,这回反倒不再回话。
实在不喜欢卑躬屈膝的自己,即便对方是天皇老子,我也与他没任何关系。
可是……
再忍忍好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只要等到他们都走了,或是我走了,我就能过回平静的日子。是啊,忍忍。
“我命令你说话!!”独孤离又不悦地说道。
“我们是不是要帮帮大家的忙——据说那搜画舫很大,很美……如果真要开画展,现在应该去往画舫了吧?”我苦着脸说道。
东拉西扯,词不达意的,自己听了都觉很假。
“那艘画舫有名字,是以初秋的名字为名,叫做秋舫。”独孤离却不以为然地接下去道。
“秋舫?不错的名字。”我喃喃道。
这画舫的名字,确实不错。
见独孤离看着我,我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还有些红。我下意识地将手藏进棉袖之中,却被独孤离硬是拉出来。
“你的手怎么了?”独孤离蹙眉问道,声音有些不悦。
“没怎么……呃,就是那个……许是在这里吹风了,所以有些泛红……”看到独孤离替我暖手,把我的手放进他的衣袍中取暖,我怔住。
好半晌,我才回神,大力抽回自己的手。见独孤离不悦地瞪着我,我干笑道:“已经不冷了,谢谢独孤公子的好意。”
其实,我更想喝斥他多管闲事,尽做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我经不住诱-惑的,我也可能会误会,如果是季初秋看到,更会误会。
这回不待独孤离再说话,我快速往前跑去,一边解释道:“跑步不冷了……”
我卯足劲往前飞奔,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的独孤离如影随形,因为他轻功卓绝。
可苦了我,本来腿似无大碍,跑得太快,似乎又有了疼痛感。唉,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你怎么了?”似乎看出我的腿有些不妥,独孤离与我并肩前行,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跑得太快,崴到脚了。你看我的脚有问题,不如晚上我回季府……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无论是天灾或人祸,我都不可能不去参加那什么诗会。
还说什么可以赏花,分明就是骗我。到如今,我连花的影子也没能见着。
“盛夏,你的腿怎么了?”才走到画室前的空地,上官凉便迎上前来,问道。
“刚才我跑步了,可能是跑得太快……”
“那别再随便乱动,我去拿药,你很快就好了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