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我依旧翻看着手中的书，不想理会她。
她若想说，自然会说。
若不想说，就这么僵持下去也无不可。
“盛夏，你可知你有多幸福？”
好半晌，季初秋终于冒出这么一句。
我翻书的动作一顿，不知她为何出此言。
“现在皇宫人人自危，只有你自得其乐过自己的日子，不是幸福是什么？”季初秋又道。
我的视线终于自书籍转向季初秋的脸。
不是想听她废话，而是坐久了，要出去散步，走动一番，活动筋骨。
季初秋看出我的目的，抢先一步拦着我的去路，“季盛夏，你也是皇宫一员，怎可以置身事外？现在独孤清带兵打到了皇城之外。他若攻下皇城，我们后宫的女人都必须陪葬！”
我直视着季初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若是这样的结果，那就当是命运的安排好了。若说真要有人陪葬，那绝对不是我。我的命素来很硬，断不会葬送在独孤清的手中！但是你季初秋，可就难说了。作的恶不少，指不定第一个遭到报应的便是你！”我淡笑着道。
季初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似不相信我会说出这番话。
或许，她以为我不问世事，并不知道现在朝政不稳，独孤离的江山摇摇欲坠。
“这都是报应。独孤离逼我拿掉孩子，你做他的狗腿，负责赠药，于是我日日夜夜盼望着老天收拾你们两个！现在机会来了，我快活得很！！”我讥讽地笑道。
“素来宽宏大量的盛夏，也还是恨了！”
季初秋让开一步，不再挡着我的去路。
我提起脚步往外而去，季初秋在我身后道：“若是皇城被攻破，你也不可能幸免，独孤，他也不能幸免！”
“那我们就一起死！！”我回头，冷笑道。
这样的结果，我乐意见到。
若说我唯一的追求是出宫，见无双，那我临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拉着那些让我痛苦的人一起下地府。
直直地看着我半晌，季初秋摇头道：“你这么说，也许老天爷偏逆着你的意，让我们都能够活下来。盛夏，这会儿我倒是放心了！”
说罢，季初秋盈盈浅笑，迈着轻盈地步子缓缓离去。
我蹙眉看着那个女人得意地走远，突然很想冲上前，将她狠揍一顿。
而我，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从季初秋身后我将她扑倒在地，对准她的脸左右开弓，一连扇了十几掌方肯罢休。
我的手掌隐隐作痛，而她的脸，则红肿不堪，好看得紧。
若无其事地自她身上起来，我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为这双手方才好像不属于我自己，突然就自动自发地想要打你。”
我看到四衣和小林子都跑进来，怔傻地看着我和躺在地上季初秋，我朝红衣招手道：“红衣，快去给初秋找些创伤药抹伤口。初秋是美人，若这张脸给毁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红衣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忙不迭地应道：“是，娘娘！”
“白衣，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把初秋扶起来。好歹是贵妃，若被人知道在我夏宫受到委屈，别人还以为我欺侮她。要知道，我也是控制不了自己，被人……被老天爷逼的。要怪，就怪天意如此！”我朝白衣招手道。
白衣嗫嚅着回道：“是，娘娘。”
快步走到季初秋跟前，白衣将初秋搀扶起来。
季初秋瞪着我，似不相信我会这么对她。
我上前一步，仔细察看她的脸，心疼地道：“瞧瞧，我下手的力道没有控制好，定是很疼，对吧？本来我有怜香惜玉之心，但老天爷却没有。”
用力掐着她的嫩颊，我又道：“初秋，我真要感谢你，因为错手伤了你后，我发现自己好了。”
说罢，我对季初秋甜美一笑。
此时红衣走过来，手上拿着药，她正要替季初秋抹药，被我制止。
“红衣，交给白衣吧。白衣一定比你更贴心，更能服侍好初秋。白衣，你说是不是？”
我的视线，定格在白衣眼眸。
白衣似被我盯得有点心虚，她无措地低头，拽紧了手中的药瓶。
“白衣，你送初秋回去，顺便再为初秋抹药，不得有误！”我冷眼看着白衣，说道。
“是，娘娘！”白衣应声道，便扶着季初秋往夏宫外而去。
冷眼看着季初秋在白衣的搀扶下缓步向前，我的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
又一夜，妖孽再现
季初秋此时回头看我，自然看到了我的好心情。
她眸中闪过的复杂情绪，我忽视。
我又笑道：“初秋，你不是一直想我变么？这回我变了，你觉得这种变化好不好？”
季初秋这回没有回答，她回头，随着白衣走离了夏宫，走出我的视线。
“娘娘，好厉害！”红衣朝我小声道，对我伸出大拇指。
我笑着回道：“夏菊以前也说我厉害。在皇宫待的时间长了，我忘了以前的自己是怎样。今日拜初秋所赐，我找到了一点感觉。”
“只可惜，现在政局不稳，随时可能变天。娘娘，我们要怎么做才好？”
红衣一声轻叹，似有满腹的愁绪。
“等着变天呗。你只要知道，老天爷做一切，都有自己的用意便可。”我轻笑着回道。
不知是不是知道要变天心情好，还是因为装疯打了一顿季初秋心情好。
总之，就是心情好，好到很想大笑。
我转身，想要回头把书看完。
但转身间，我如遭电噬，不确定地看向那个隐在暗处的黑衣人。
隔得遥远，依然看到他眸中散发的寒冽光芒，或许，还有其他……
“娘娘，怎么了？”红衣循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许是我脑子有问题。”
我想，可能是我眼花了，才会有种错觉，刚才那里站了人，那人还是我无双他父亲。
怎么回事？
即便是平日里，皇宫也不可能有人轻易进入。
再者动乱时期，皇宫守卫应该更森严才是。
那人怎会突然杀到？而且好巧不巧，看到我教训季初秋的一幕。
“娘娘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还笑了，转身间便又愁眉不展。”
红衣见我看着书不翻动，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我这才将游离的思绪收回，专心看书。
到了晚上，洗浴用膳后，我早早地躺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看到那个黑衣人突然出现，我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便有那个黑衣人冷冽的眸子在我跟前晃。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赶红衣离开，让她陪我一起睡。
总觉着，自己不大安全，因为黑衣人不知来历去处，更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现在皇宫。
他消失了许久，突然再现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
而后，再转了个身子，我索性坐了起来。
轻轻地晃了晃脑袋，我的视线无意间看往珠璃的方向。
这一看不要紧，我险些丧了心魂。
因为有人站在那里，正是困扰了我一天的黑衣人。
他用千年不变的眼神看我，让我火大。
我冲下床榻，朝他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想，声音够大，能惊醒夏宫的其他人，让他们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危险。
不想我冲到地面才发现，脚步虚软，浑身无力，就连方才的大吼声，也低如蚊蚋。
慌乱间我扶着床榻，看向来人，视线也变得模糊。
“你，你别过来……”
我想往后退，身子却摊软如泥。
下一刻，我被人拥在怀中。
“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
那人的声音飘飘忽忽，时远时近，我的意识变得混沌。好想撕开他的面罩，看看他是何方妖孽。
似乎在做梦，又似乎不是做梦。
而后，我瞪大了眼，因为有人站在我床畔。
见我醒了，红衣朝我咧嘴一笑，“娘娘睡得好沉呢，奴婢叫都叫不醒。”
我下意识地回她一笑，而后看向自己。
我松一口气，还好，没什么变化，似乎也没什么不适，原来我只是做梦。
梦里似乎有人来过，我却不记得那人是谁。
轻敲了敲自己的头，我暗笑自己太傻，总想些有的没的。
这小小的插曲很快被我抛之脑后，因为我以为是小事。
毕竟极力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以为就只是做了奇怪的梦。
接下来，我每天晚上似乎都有做梦，却依然不记得梦中的内容。
半月之后的一日，我正在浴池沐浴。红衣却冒失地闯进来，讪笑道：“奴婢忘记了给娘娘准备衣裙，不是故意要偷看娘娘的……”
红衣的声音顿住，我回头看向她道：“怎么了，说话说一半。”
红衣径自捂着小嘴，看着我的背部，结结巴巴地道：“娘，娘娘，那，那里……”
“我的背部怎么了，难道长花了不成？”我半开玩笑地道。
“确实有花，有点像梅花，还有雪花，还有一些其他痕迹，像，像是……”
红衣欲言又止，我的心一直往下沉。
怔住一会儿，我将身子藏进浴池当中，冷声道：“红衣，将衣裳放下便可，出去！今日这事，要保密，谁也不能说！”
“是，娘娘。奴婢什么也不说，奴婢发誓！”红衣忙回道。
“退下吧！”
红衣走离了浴池，我才从水中钻出，检察自己的全身上下。
待一看清自己隐秘的地方有着暧－昧的痕迹时，我黑了脸。
若不是红衣突然冲进浴池看到我的背部有文章，我根本不知道原来这半月以来晚上做的梦确有其事。
本以为只是小事，却不想，很可能是大事，大到不可能再大的事。
以我这种体质，似极易受孕。
若晚上那人对我下药后又对我做了什么事，我很可能再受孕。
变天
我双拳紧握，恨不能捶死自己。
那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居然能每日潜入夏宫，还能在不惊动其他任何人的状况下对我下手。
现在我确定，那些故意被我忽视的小小不适，绝不只是制造的暧－昧痕迹这么简单。
极有可能，我和那人做了苟且之事。
让我知道那人是谁，我要将那人给杀了！！！
“红衣，今晚上你陪我睡。你们三个，守在寝房门口，不能离开。”在当晚我要就寝之前，下了一个这样的决定。
虽然知道以那人武功的霸道，我这般做可能无济于事，我还是要试试，看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晚。
有人守着，我睡得特别踏实，起码没有做些奇怪的梦。
次日起身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四衣有没有偷懒。
红衣知道有问题，认真地回着没事发生。
其他三个则隐忍着笑意，脸上疲态明显。
我这才放下心来，让她们去休息。
这般，晚上四衣不准睡，到了白天，我才准她们休息。
我发现让她们的作息黑白颠倒，我逃跑更容易成功。
又半月过去，空气中的冷意渐散，感觉春天的脚步来临，我有了跃跃欲逃的念头。
并没有想太多，我大踏步走出了夏宫。
出了夏宫我才知道，大事不妙。只见皇宫的人四处奔走，一个个忙着逃难的模样。
我抓着一个匆忙逃跑的宫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忙着逃跑，没诚意地回道：“天都要塌了还问为什么……奴婢扣见娘娘！！”
宫女在看清我的脸后，忙不迭地向我行礼。
“免礼。天要塌了么？”
我追问道，扫一眼旁边的红衣。
很快我想起，这几日她们几个都陪我在夏宫，没有离开，自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大事。
“回禀娘娘，逆贼的兵马就要破宫了。据闻，据闻皇，皇……”
“别支支唔唔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满地催促道。
“据闻皇上早在半月前便离开了皇宫。李公公一直声称皇上抱恙在身，是以半月没上早朝。今日花大人想向皇上禀告逆贼攻打皇宫的消息，李公公这才无法瞒住，说是皇上早已率着雪贵妃逃离了皇宫……”
宫女一边回话，一边悄眼打量我的神情。
“看来皇上对雪贵妃情有独钟的事倒也不假。只可惜跟着一个这样的皇帝颠沛流离，倒是雪贵妃的不幸！”
我看一眼宫女，神色不变，“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吧，趁还来得及的时候逃了，否则以后哪里也去不了。”
宫女忙回道：“谢娘娘。”
宫女转身欲离开，突然又顿下脚步对我道：“娘娘人好，不该再留在皇宫。娘娘的事迹奴婢们都知道，打心底里喜欢娘娘。逆贼就要进宫，娘娘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逃吧。”
我对宫女露出笑容，“嗯，谢谢你，赶紧走吧，我自有打算。”
宫女这才急匆匆离去，神色匆匆。
我想赶在今天出逃，结果所有人都选在今天，看来我真会挑日子。
当我还在担心晚上会被人轻薄的时候，危机早已来临。而有些人，早已逃之夭夭。
“红衣，我们是时候准备，今日定要离开皇宫，不能坐以待毙！”
我拉着红衣的手，往夏宫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红衣不言不语，直到进了夏宫，还是怔傻的模样。
“娘娘走吧，奴婢不想离开皇宫。”
红衣忙着为我收拾包裹，脸上的笑容牵强。
“怎么了？你曾是他的亲信，若你留下来，定会被独孤清第一时间杀了。”我拉着红衣的小手，问道。
“奴婢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弃娘娘于不顾，带着雪贵妃走了。奴婢一生效忠于皇上，这么多年不离其右。皇上之于奴婢来说，不只是奴婢的主子，更是奴婢一生的信仰。当皇上命奴婢服侍娘娘的时候，奴婢就知道，对于皇上来说，娘娘是特别而重要的存在。到今日，奴婢才发现自己错了……”
红衣哀戚地看着我，语不成声。
我笑了笑，握紧她的手，柔声道：“真是傻丫头。你既服侍了我，就是我的人，还想着他做什么？你若不保护我，我要怎么活着走出皇宫？”
红衣拭去眼泪，破涕为笑，“奴婢倒是傻了。奴婢现在就是娘娘的宫女，再不是以前效忠皇上的红衣。一定要抓紧时间，否则来不及了……”
“是来不及了！”
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我们的身后，接下红衣的话头。
我和红衣同时看向来人，又是季初秋。
每到关键时刻她就出现，硬是要跟我作对。
看她那架势，就知道她来者不善，堵我的活路来了。
“皇宫的人是不是死光了？初秋，我说你来我的夏宫做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很忙，没空陪你玩！”
我瞟她一眼，装糊涂。
再转身，我看向红衣，想询问她的武功如何，可不可以突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