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上官凉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我跟前,低头看我,朝我飞着媚眼。
我作呕吐状,不着痕迹地退一步,回道:“不知你说什么,你给我滚远点!”
这话说出口,又觉声音不够大,于是我再强调道:“要你给我远点,你是不是耳背?!!”
“盛夏,你脸红了?”上官凉看着我脸上发烫的地方,促狭地问道。
“你才脸红!!”
我没好气地回道,将他大力推开,假装忙碌地跑了开去,不忘问着呆怔在一旁的夏菊道:“无双去哪里了?我要找他!”
“无双去习字了,姐姐,你是要去哪里?”
后来传来夏菊的大喊声,我则飞快地跑出了夏宫。
为什么呢?看到上官凉我为什么要脸红?!
奇怪。他虽然和楚君长得很像,我曾经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可自从看到他的真面目,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季初秋后,我便不再对他有非分之想了。
我一直记得上官凉看着我的冰冷眼神,那种令我毛骨悚然的漠然,我不能喜欢一个这样的双面男子,何况他还是皇帝。
诡异的月儿
甩了甩头,我想着上官凉做什么?
他是皇帝,大忙人,也没空理会我。
问清楚学堂的方向,我以为无双会在学堂。
结果我在窗前探寻,并没找到无双的踪影。
急匆匆地往夏宫方向而去,不知是不是我走得太急,发现自己所走之路越来越偏僻。
我下意识地要折回,才回头,被吓了一小跳,因为有一个貌美宫女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
这个宫女……
我上下打量她一番,不自觉地蹙眉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像鬼一般站在我身后?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不满眼前的宫女太过艳丽,做宫女就该有宫女的样子。
眼眸太妖艳,双唇太红润,肤质太过细嫩。
走到她的跟前,我捞起她的素手,一看,居然涂满了红寇,很打眼。
她的手指修长,像是艺术家的手。
我“不小心”地在她手心一番摩梭,笑得诡异,“喂,你在哪里当差,要不要跟我走?”
不料这个宫女轻蔑地瞟我一眼,她的手大力从我的魔爪中挣出,冷声道:“我是教坊司的典同月儿,你是谁?以往不曾见过你!”
这个月儿,真嚣张,她的拽样看了我想扁她。
一声冷哼,我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是谁不要紧,但我知道,自己一定大过你。你最好给我客气点儿,不然我要你们家的皇帝调你去做粗使宫女!”
不过就是典同,她还以为自己是大司乐呢。
听我这话,月儿上下打量我,喝斥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皇宫大放厥词!”
“月儿,你就是不长记性。既然你对我不客气,我就要调你到我的寝宫做服侍我的宫女!”
说罢,我转身往原路折回去。
月儿还怔在我身后,我回头看她一眼,沉声命令道:“月儿,跟上,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子,看了倒胃口。”
月儿冲上来,朝我娇斥道:“你?!!!”
果然是一个女人,声音就是我的大嗓门好听。
娇软的喝斥,像是在撒娇一般,听得我骨头酥软。
我专注地往前走,笃定月儿会跟上来,不知为何,就是有这种感觉。
走了十几丈远,我回头看向她,果见她乖巧地跟在我身后。
我得意地笑了,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将近半刻钟,我终于发现不对劲。
方才我分明是往这条路而来,可为何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能走出这条幽僻的小径?
“月儿,你给我带路,我就不信走不出这个鬼地方。”
我嘟哝着道,回头看向月儿。
只见那个宫女根本不甩我,早弃我而去,往小径的另一头而去。
岂有此理,那个女人居然不把我放在眼中。
我朝月儿大声吼道:“喂,你给我回来!!”
月儿充耳不闻,一直往前走去。
我气急败坏地追上去,想要追上月儿。
分明就在不远处,为何我追得这么辛苦?许是我顾着腹中的胎儿,所以不敢卯足全力追吧?
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子坐下,我擦着额头的细汗。
还是春天,我居然冒汗,可以知道我走的路不少。
“月儿,你进宫多久了?”我嘀咕着问道,没话找话说。
月儿不作声,我才想起,那个女人早就甩我而去。
休息了一回,我又往前走去。
又走了将近半刻钟,还是没见到月儿的身影。值得庆幸的是,我找到了出口。
因为视野渐渐开阔,前面还有宫女在走动。
惊喜之下,我跳着跑向她们,待想起自己怀有身孕,又赶紧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向她们道:“嗨,你们好,见到你们很高兴!!”
几个宫女闻声回头看我,个个惊愕地张大小嘴,她们的模样,可爱极了。
我心情好,又道:“你知道你们有多可爱么?我爱死你们了……”
“季盛夏,你知不知道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
一声暴吼向我靠近,很快来人冲到我跟前。
我忘记逗小姑娘玩耍,看着来人,眨了眨眼,错愕之后对他露出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嗨,上官凉,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上官凉瞪着我,嘴角掀出一抹笑容,而后又板着脸孔。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此时宫女们回神,对上官凉行礼道。
“都给朕退下!!”上官凉沉声道。
“是,皇上!”宫女们脆声应道,以及那些跟在上官凉身后赶过来的大批侍卫也被上官凉赶走。
上官凉这是做什么?把人都赶走,难道是想对我严刑逼供?
我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上官凉不至于要这样对我吧?
待到所有人都撤离,上官凉才上前一步,握着我的手问道:“盛夏,你给我老实交待,方才你去了哪里?!你有一个时辰消失不见,所有人都在找你,我派的那些人说……”
“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我不解地打断了上官凉的问话。
一个时辰,不就是我迷路的这个时辰么?之前我去了学堂,而后想往回走,这才迷路。
我才不见,上官凉便知道我消失,那岂不是我的行踪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我对跟踪术当然有一定的了解,可那些人跟在我身后,我竟然没一点察觉,便证明那些跟踪我的人,都是武林高手。
不只武功厉害,那些所谓的轻功和内力,应该也非同一般。
乱
“我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别想转移话题,你回答我,方才你到底去了哪里?若不是知道无双还在皇宫,夏菊也在,我以为你已潜逃出宫。”上官凉将话题拉回来。
“什么潜逃。要出宫,我要光明正大地离开。对了,你什么时候让我们离开?”
见到上官凉,我当然要问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上官凉又板起了俊颜。看到他那样子,我下意识地道:“喂,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我话说完,上官凉果然不再板脸,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女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呃,我哪里都没去,就是和一个宫女在那里聊了几句罢了。那个宫女很好玩,也很美,你的后宫要是缺美人,我觉得她不错。”
我回头指着刚才我出来的方向,待一看,顿时傻了眼。
那里根本就没路,可我方才分明就从那里出来的,怎么会这样?
“盛夏,你说谎也要有个谱。你说的那里是哪里?”
上官凉又板起了脸,一点也不可爱。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回道:“反正我就是跟一个宫女聊天,然后你们就来了。上官凉,跟你说话没意思,你讨人嫌!”
冲上官凉摆了个大大的鬼脸,我往夏宫冲……
不对,是走去。
现在我是孕妇,我要时刻记得这件很重要的事,因为要给无双生个妹妹。
这一回,我一定要生个妹妹才好。
记得上次知道无双是男孩的时候,我好失望。
才回到夏宫,无双便冲上来,抱着我的大腿,哽咽着道:“娘娘去哪里了?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谁说的这话?拉出去毙了!我的无双这么乖,这么可爱,这么好看,娘怎舍不得要?”
我柔声安抚小无双,只见他的眼眶泛红,水水润润的眸子,美得惊人。
我怎么生出一个这样的小祸水,好可爱,好好看,长大了不得风靡万千少女?
想到了这里,我乐得不行,放声大笑,仿佛看到了将来我家门槛被媒人挤破的情形。
无双张大粉嫩的小嘴看我,怔傻的模样,可爱得不行。
夏菊蹲在无双的跟前,笑道:“你娘又在打你的主意了。无双,你娘说得对,她可能会不要任何人,但绝对不会不要无双的,因为你娘对小无双的美貌欲罢不能!”
我轻敲夏菊的头道:“你这丫头,居然敢笑我,没大没小!”
“姐姐方才去哪里了?皇宫上下都在找你的下落,但没一人找到,皇上气极了,要杀人的模样好可怕。”
夏菊也问和上官凉一样的问题。
“我就拉着一个小宫女聊了几句,不想聊得投入,忘了时间。”
我说的不清不楚,是因为知道夏宫埋伏了不少人。
夏宫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很快就会传入上官凉的耳中。
那个月儿是个奇怪的人物,我若把她供出来,上官凉把她杀了怎么办?
夏菊命宫女把无双带到一旁玩耍,小声问道:“真这么简单?”
这个丫头,难道她以为我找到了出宫的方法不成?
夏菊曾有意无意地提醒我,上官凉对我有强烈的占有欲。
说也奇怪,我记得花逐流,独孤离还有上官凉寄住在季府时都对初秋有意,为何后来会对我产生了兴趣?
我并不讨厌上官凉,甚至对他有一点好感。不过那些好感,不知是不是源于移情作用,毕竟他有楚君的脸。
在弄不清楚自己对上官凉的感情是友情还是爱情的时候,我可不会轻易投入。
想也是,经历了两段感情的我,哪还有……
两段感情?
我分明只和楚君谈过恋爱,何来的两段感情?
“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又犯头疼的毛病了?”夏菊扶着我坐下,担忧地问道。
“夏菊,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有问题?我对你说过楚君的事,你该记得。方才我居然想到自己经历了两段感情,可我只记得和楚君谈过恋爱,他在我的老家,离我好远,我……”
夏菊握着我的手,温柔地笑道:“是啊,这事你对我说过。想不通的事,别钻牛角尖。不记得不要紧,只要姐姐不痛苦就行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直觉自己有点问题,却总也想不起来。
只要细细回想,就会犯头疼的毛病,我只怕自己得了什么绝症,例如脑瘤什么的。
夏菊摇头,温柔地笑道:“我只知现在的姐姐很好,过得很快乐。”
仔细一想,确实这样。
虽然是在上官凉的皇宫,可我过得很自在。只要有无双,我就觉得幸福了。
“我这是庸人自扰——”
“知道就好。”身后响起上官凉的声音,我惊吓地差点摔倒在地。
捂着急剧起伏的胸口,我朝上官凉大声道:“如果我死在你的皇宫,一定是被你吓死的!我死了不要紧,我的女儿可不能出事——”
上官凉蹙眉看着我,喃喃道:“女儿?”
而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腹部。
他上前一步,大力抓着我的手腕,嘶吼道:“你怎会怀有身孕?为何没人告之我这个事实?!!”
我被上官凉的大吼声吓得不轻,呆怔地看着他,我忘了作何反应。
我以为,在我进宫昏迷的一天一夜里,那些宫廷的大夫应该知道我怀有身孕。
该不会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以为是的错觉吧?
选择性失忆
不,不可能,那种腹中流淌生命的感觉不可能有假,我确实怀了孩子,而且是女儿。
“夏菊,你过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见我还处在呆怔的状态,上官凉低声朝夏菊吼道。
夏菊走过来,低头回道:“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姐姐方才才说起,奴婢刚刚才知姐姐怀有身孕……”
夏菊悄悄看向我,美眸有着疑问。
“上官凉,你没必要为难夏菊,我没对她说这事。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皇宫中御医的本事。”
连我怀身孕也诊断不出,这些御医全都是饭桶。
“来人,传李御医!!”
上官凉板着脸孔,再没一点笑容。
很快李御医来到,年约五十,中等身材,脸色红润。
他进了寝房,对端坐在床榻的上官凉行礼道:“微臣扣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爱卿替盛夏把脉,朕要知道,你这御医是不是够称职!”上官凉沉声道。
“遵旨!”
李御医知道非同小可,不敢怠慢,上前替我把脉。
李御医小心翼翼地替我诊断,时而蹙眉,时而舒展眉心,来来回回把了好几次脉,李御医才对上官凉道:“启禀皇上,小姐这脉,像极了喜脉……不过……”
“一次把话说完!!”
上官凉的声音压抑得厉害,似在隐忍着自己的怒火。
“前几日微臣才替小姐把脉,并没有喜脉的症状。可这几日过去,小姐的脉象却初露征兆。照理说,若是喜脉,微臣前几日就应该诊断出来,毕竟胎儿已有两月……”
“够了!”
李御医话未说完,便被上官凉打断。
李御医垂首立于一旁,不再多嘴。
上官凉扫了一眼我,而后对李御医道:“李爱卿,你随朕来,朕有话要问你——”
“上官凉,不准你打我女儿的主意,否则我跟你拼命!!”恐惧感将我缠绕。
我突然想起,上一回季初秋逼我喝药的情形。
我曾堕胎,是季初秋逼我喝药,详细的情形很模糊,我只记得当我喝药后,镜中的那个女人苍白如纸的容颜……
“姐姐,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的不适,夏菊看在眼中,她担忧地看着我。
轻抚隐隐作痛的额间,我回道:“那些记不清楚的事只要我一细想,头疼的毛病便会发作。我真怕自己得了什么绝症,我这么年轻,还不想死。”
“想是些不开心的往事,忘了也罢。姐姐,别在想了,如此便什么事都没有——”
见我看着她,夏菊的话打住。
“夏菊,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情况?不如你来告诉我好了。”
若不然,为何夏菊每回都说同样的一句话?
即便是一些不开心的往事,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种情况,就像是传说中的选择性失忆。
似乎就是我堕胎的前因后果我忆不起,其他的事,我都有印象,这才奇怪。
“我也不知道,毕竟身处在这个国家的皇宫后苑。只是听宫女们说起一些天下的奇闻轶事,我才知道你的一点消息。”
夏菊回道,满脸歉意,“若姐姐真想知道,不如去问皇上好了,想必皇上会知道的。”
夏菊才说完这话,上官凉便回到了寝房,往我床榻方向走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直至抵住墙背,才发现自己没有后路。
“你,你别过来,我不准你对我的孩子下毒手!”
说这话时,我没气势。
好害怕这种感觉,曾经我没能保住我的孩子!
上官凉坐在床沿,“夏菊,你退下,朕和盛夏有话要说。”
“是,皇上!”夏菊说着便要退下。
我忙乱地尖声道:“夏菊,你别走!!”
夏菊回头对我露出安抚的笑容,柔声道:“姐姐莫怕,皇上不会伤害小姐。”
而后,夏菊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房。
上官凉朝我伸手,我下意识地将他的手挥开。
他苦笑道:“连夏菊都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你这当事人居然不知道,是不是该惩罚你?就罚你一月不准见无双好了!”
“你敢!”我上前揪着上官凉的衣襟,忘了方才的害怕,大声喝道。
上官凉轻握着我的手,眉目含情地看着我。
我瞅着他,突然将他松开,若无其事地道:“方才你和李御医说了什么?为何我这个当事人不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