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许皇后和余悦惊叫了一声,连忙去扶就要倒下去的宣明帝,成公公一叠声的命小太监们去传御医,整个永泰已是鸡飞狗跳的乱。
在永泰宫住了一月有余的织霞正在居室内和宫人们学绣花,突然听到寝宫内传出的哭叫声,立即将绣了一半的牡丹花扔在床上,脚不点地的向寝宫跑过来,却看到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一群胡子花白的御医围着躺在紫檀木榻上的伯父,来来回回忙个不停,伯母坐在榻边淌着泪水,余悦焦急走来走去,而宣明帝却是昏迷不醒,嘴角还带着一抹血迹。
“伯母,伯父怎么了?”织霞望着伯父没有一点血色的面容,心中大为担心。
许皇边拭着泪水哽咽道:“刚刚和悦儿吵了几句就……!”
织霞回头望向余悦:“悦哥哥,你怎么又跟伯父吵呢?伯父的身体很不好……!”
“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余悦刚走到父亲的榻边,就看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欣慰道:“父皇!父皇!”紧紧攥住宣明帝的手,心中后悔万分。
醒来的宣明帝略略扫视了周围的人,吃力的说:“去叫……徐爱卿来……你们都退下……去……!”
许皇后深知他的脾气,只好命成公公去宣徐翰墨,拉着一双儿女退了下去。
御花园,万木竞秀,百花齐放,织霞站在一丛含苞欲放的凌霄花中,凝视着周身的莺歌燕舞,眼前尽是和余悦在花丛中嬉戏的画面,往事难追……。
“霞儿!”余悦悄悄来到她的身后,伸臂把织霞揽在怀里,将下颌放在她的肩上,闻着她身上兰薰桂馥的气息。
织霞像一尊大理石雕像般动也不动,瑰丽的脸庞对着面前的一丛凌霄花,淡淡道:“悦哥哥,我想好了!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以后……你好好做余国的太子,做个好皇帝,让每个余国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她不想让伯父再为难,也不想看到余悦为了她和伯父在争执不休。
“你呢?”余悦转身到织霞面前,用质问的眼光看着她。
“不知道!”织霞摇摇头。
“你忘了我们曾在这里立下的誓言!”余悦心中凄凉一片,他以为织霞忘记了以前的种种。
“记得又怎么样!一切都改变了!”织霞推开余悦的手,朝反方向而去,青裙飘过,花枝摇摇荡荡。
长亭怨 花满江城愁远行十二
夜静更深,后宫内早已安宁一片,只有永泰宫的偏殿内还闪着一盏幽暗的灯火,纱幕微合,淡香袅袅,坐在镜台前的那名女子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直等到任何声音也没有了,她才披起一件粉色的披风,拿起床上早已打好的包袱,轻轻推开宫门向永泰宫的正殿走去。
永泰宫的东暖阁内,宣明帝刚刚接受过御医的诊治,没什么大碍后,正准备同许皇后休息,却听成公公面有难色的禀报说织霞要见他,并且背着包袱,他和许皇后当时就吃了一惊,立即命两旁的宫人退下,才宣织霞过来。
织霞迈入暖阁后就跪在了红毯上,白衣青裙,发丝松松挽了个髻,没有带任何首饰,没有擦一点脂粉,弱风拂柳,楚楚动人。她对宣明帝和许皇后郑重的叩过头后,淡淡道:“伯父、伯母,我走了!我留在这里,只会让你们为难!”她嘴上说要走,可心里并没有想好去哪里,如果再留在皇宫,只会让余悦和宣明帝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
“你要去哪里啊?回瑞王府投靠哥哥?”许皇后连忙上前扶起织霞,看她的神色就知道织霞不是回瑞王府,更多像是流浪天涯,心中一酸,含泪道:“除了我们,你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她蓦地回头望向宣明帝,质问道:“您真的要赶走霞儿?您真的这么绝情?”
宣明帝也上前一步来到她们面前,心中不忍道:“霞儿,伯父从来没有说过要赶走你的话!你这是……!”其实他很想成全儿子和侄女,只是他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还是一国之君,因为余悦就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他不能让天下百姓都嘲笑余国未来的国君会纳一位前梁帝的宠妃在身边。()他终于狠下心道:“其实这样也不错!你们先分开一段时间,也许……!”他亲自将许皇后和织霞扶起来,安慰道:“你伯母的姐姐是富阳郡君,就在金华城居住,伯父这就修书一封,你先在鲁夫人府中小住,伯父会派……!”宣明帝这时才注意到皇后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臣妾总算是明白了!不敢劳烦陛下!臣妾会写信给姐姐!”许皇后气愤的坐在书案前,挥洒自如的写好了一封信交到织霞的手上,“孩子,你伯父就是这样不近人情!看来我们是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了!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伯母的姐姐,富阳郡人杰地灵,是余国才子辈出的地方,伯母就不信以霞儿的才貌会找不到可以依靠终生的人!悦儿将来是余国的皇帝,三宫六院不在话下,他不能给你很多的幸福!不如就此了断!”
织霞握着伯母写好的信,不知该说什么,她知道伯母的确是为她着想,她在梁国后宫住了整整十年,自然明白其中的尔虞我诈,每行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要不是靠着金蝉姐姐的智慧与机警,也许根本不可能再回到故国。
宣明帝也劝织霞道:“孩子,你伯母说的对!你从小心地善良,不愔人世间的纷争,悦儿真的不适合你!伯父会派锦枫一路护送你到富阳,锦枫为人实诚质朴,武功又高强,深明大义,跟了伯父许多年也没出过差错,是可以托付终生……!”
“伯父,霞儿现在只想到富阳去,并不想节外生枝!”织霞对伯父口中的锦枫一无所知,只好推动他的好意。
宣明帝命成公公传御林军大将军庄锦枫进宫,向他交待了几句后,便把他带到了织霞面前。织霞向伯父口中频频称赞的庄锦枫看了一眼,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年轻人,吏部尚书庄锦桭的弟弟,穿着一身武官服色,体格健壮,浓眉大眼,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豪迈之气。
庄锦枫偷偷向织霞望了一眼,心中自是欢喜,撩起衣摆,跪在宣明帝和许皇后面前,郑重道:“陛下、皇后放心,臣一定将郡主平安的送到富阳,寸步不离的保护在郡主身边!”深深向叩了个头后,转身出了永泰宫去准备车仗了。
宣明帝对织霞叮嘱道:“霞儿,到了富阳就让郡君写一封家报平安!要是住的不习惯就告诉伯父,伯父命锦枫将你送回来!”他心里很舍不得让唯一的侄女离开,可想到任性而为的儿子,不得不把他们分开一段时间。
织霞连连点点头,与亲人离别在即,心中不舍的难受,含泪道:“伯父、伯母,你们要保重身体!不要告诉悦哥哥我去了哪里!就说我想离开建安,就说我想过清静的日子,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
许皇后早已抱着织霞泣不成声:“霞儿!伯母对不住你跟悦儿!如果你不喜欢去富阳,你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大不了你就一直留在伯母身边,跟伯母作伴!”好不容易才盼来重逢,没想到又是天各一方,许皇后实在舍不得就此放开这个从小养大的女儿。
织霞摇摇头,哽咽道:“我到了富阳就会写信给你们……伯母……我……!”她依在许皇后的怀里,泪水落了满面,再也说不出话来。
宣明帝也觉得挺对不住这个侄女,开口道:“霞儿!伯父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我们!伯父马上让锦枫送你回来!锦枫乃是得体之人,他会保护你的安全!”
织霞明白了伯父的心意,看来这个锦枫会在富阳时刻跟随身边,时间一长,就是伯父下一道旨意赐婚,也是顺其自然,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告诉了伯父、伯母向庄锦枫早已安置好的车仗而去,登上一驾华美的马车,和亲人洒泪惜别后,趁着夜色已深,余悦不会发觉,驶出了宫门,出了建安城,一路向富阳郡而去。
长亭怨 花满江城愁远行十三
江南正值春光明媚的季节,山川青青,水光涟滟,夹竹桃花红遍枝头,远处竹林翠绿,近处花朵如云。临溪县郊一座茶棚搭在一处林荫小道旁,甚有几分诗意,是大多往来客商、行人的歇脚之地,虽然简陋,但茶香四溢,香飘十里,引得众人大为赞叹。
所有客桌的小凳均是有简易的木板钉起,与郊野之影相得益彰,倒也不显得寒酸,靠近竹林的坐位上,一壶新鲜的雨前飘着淡淡的幽香,粗泥碗中放着几枚茶叶蛋和一笼小包子,食物的香气飘过,十分的诱人。坐在桌前的女子好像对面前的食物并不在意,眼光直直的望着青翠的竹林,美丽的脸庞闪着黯淡的哀愁。
众茶客都很好奇这个美貌的姑娘,白裙绿衣,姿容绝代,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只是不敢向她多望一眼,她身边不但有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保护,单是她身后立的那名男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宝蓝色袖箭袍,长身挺立,手按剑柄,浓眉大眼,像一只展翅大鹏护在女子身边,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异常动静,吓得那些歇脚的客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气,更猜不出这一伙人和那名女子是什么来路。
那女子好像对面前的食物没胃口,推开了手边的茶,起身向竹林侧的华美马车走去,她身后的男子也立即招手令所有人跟上,丢给店家一块银子,也不等着找钱,一起上了马,护着华美的马车向远方而去,从人又进入了更热烈的猜测中。
织霞坐在马车里不但闷,而且颠簸的难受,胃里更是翻江倒海的乱搅,她只好掀起了车帘透一口新鲜空气,窗外也没什么好的景色,竹林遮挡了远处的风景,除了无边无际的翠绿竹林,仍是什么都看不到。
庄锦枫策马到她的窗外,放慢了速度问道:“郡主,您是不是闷了!看这是什么?”他的手掌摊开,一只小小的黄鹂在他的手心的挣扎着,像飞也飞不出去,原来黄鹂的脚被他用细绳拴在了手腕上,庄锦枫笑道:“郡主,好玩吗?我待会用竹枝做个笼子放它放进去送给你!”庄锦枫自十七岁起就跟随在宣明帝的左右,可以说是皇帝最心腹的人之人,何况他的哥哥是朝廷的左膀右臂,他很明白宣明帝让他一路护送并留在富阳的意思,对织霞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有想过宣明帝会将余国的第一美人有意许配,这让他大为欢悦。&
“你不觉得它很可怜吗?”织霞连头也没抬一下,对庄锦枫说了一句后说放下了车帘不想再理他。
庄锦枫自知无趣,只好将手上的黄鹂放掉,又向帘幕内的织霞望了一眼,总觉得和她之间有着沟壑一样不可及的距离,已从建安出来有半月多,说过的话还不到三句。当他第一次听到宣明帝的许婚后,心中是不大愿意,可又不敢多说,毕竟绮霞郡主是皇帝的侄女,她身上有再多的污迹,也要把她当做一卷名贵的绮罗。当他第一次见到织霞时,心中的这种顾虑刹时烟消云散,别说是婚约,就是能和倾城倾国的女子说上一句话,也死而无憾。
织霞对庄锦枫一点感觉也没有,别说是感觉,就连他长什么模样也没有细看,在她的心中根本没有这个人的位置,伯父的心意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明白,为什么让他一路护送,为什么让他也留在富阳,不过是为将来的赐婚留一个说法,织霞的目光对着隐隐而过的竹林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一个决定在她的心里生了根。
入夜之后,临溪县郊外的迎宾客栈,织霞命店小二摆一桌酒席在屋内,一并要了三小坛的女儿红,一切准备停当后便请庄锦枫赴宴。
庄锦枫一进织霞的居室立即傻了眼,幽暗的灯火映衬着美人的脸庞,双眸如春水,肌肤吹弹得破,身姿绰约,仪态万端,他不明白郡主为什么会请他赴宴,甚至不敢向她多看一眼。
“坐啊!”织霞站起身邀请他坐下,命小二倒了三大碗女儿红放在庄锦枫面前,“一路护送,庄将军辛苦了!这是我亲自为你置的酒宴!务必赏光!”
庄锦枫盯着眼前那三大碗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酒,却为难起来,推脱道:“郡主,谢谢您的好意!只是……只是我真的不会喝酒!一喝就醉!就不能保护您了!”
“天都这么晚了!你不用保护我!”织霞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想喝?还是看不起我?”
“在下不敢!只是……!”庄锦枫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又偷偷瞅了瞅织霞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咽了咽唾沫,把三大碗酒一气灌了下去。
织霞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让小二倒了三大碗,脸面通红的庄锦枫说什么也不能再喝了,刚要站起来推脱,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咕咚’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么大个的人,一点儿酒量也没有!真是的!”店小二一边嘟嚷一边叫人一起把烂醉如泥的庄锦枫抬到了屋子里,又向织霞道了扰后也下去歇息了。
大约三更时分,客栈内再没有了一点儿动静,织霞把日常所穿的衣服包在一起结成包袱,又查看了所有跟随的余**士都已经睡熟了后,将一锭银子交给店小二,令他打开客栈的大门,趁着夜色向林间小道而去。她不能接受伯父为她安排的一切,只能选择逃走,黑漆漆的夜晚又在荒郊野外,到处都是风吹竹叶的响声,她有些害怕了,可又不能回头,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天地茫茫,她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长亭怨 花满江城愁远行十四
天色渐渐微明,小道上也有了几个行人,打柴的农夫,割草的小童,还有赶路的商旅。
在临溪县外的林荫道中兜兜转了许多时的织霞确定已经迷了路,与其说迷了路不如说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一向没有独自行走经验的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很想回到有庄锦枫保护的日子,可又不记得了返回临溪县所有的道路。
就在她彷徨无助时,一位好心老农告诉她这里仍是在临溪的管辖之内,离这里最近的除了临溪县也只有余杭县了,织霞决定不再回到临溪县,她决定去往余杭,才走了没几步,就被当地的几个地痞无赖拦了下来。
几个地痞无赖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使坏的将织霞围在中央,一起往竹林里逼,好借竹林的掩护欲行不轨,那些过往的行人都知道地痞无赖的厉害,谁也不敢上前多管闲事,织霞害怕了,恨不得庄锦枫就此飞到她的身边,她将肩上的换包袱朝他们砸过去,根本无济于事,就在众地痞无赖对她无理时,一声像是鞭子响过的声音传过竹林。
一身火红衣裙的少妇从车上跳到织霞面前,发丝被红巾裹着,英姿飒爽,手中拎着长鞭,横眉怒目而对着几个地痞无赖,几声鞭声响过,地痞们被她打得落花流水,浑身挂彩,落荒而逃,那位少妇打完了无赖,回头朝织霞微笑着,不禁让她想起了书中才有的女侠。()
那少妇约有二十八、九岁,瓜子脸,柳叶眉,一听‘女侠’这个称呼,顿时笑逐颜开,觉得织霞为人即漂亮又可爱,“我不是什么女侠!只是杂耍班的班主!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走,多危险啊!”面前娇弱如嫩绿的女子让她同情心大起。
织霞弯腰从草丛中捡回包袱,又红衣女子说:“我……本来是要去富阳投亲的……结果……!”
“找不到亲人对吗?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可以投靠吗?”红衣女子一脸平静的问,好像对这种事见多了似的,一点儿也不奇怪。
织霞摇摇头:“不知道!一时也想不起来!”
“哎!可怜啊!”红衣女子来回的走了几步,扬眉问道:“要不你先跟着我们,帮我们做些缝补衣服之类的活计!等你想到了有亲人投靠,我再送你回去!”
“你肯收留我!谢谢!”织霞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感激她,才明白了雪中送炭的真正含义。{}
“我们要到天云山一带的村落表演!愿意跟着我们吗?路很远的!”女班主一边对织霞说,一边招呼着手下收拾好东西重新赶路。
天云山!织霞默默念着这三个字,想到了天云山行宫,想到了和金蝉、贺宜兰等人在一起的时光,一行泪落了下来。
“你去过天云山?哪里有你的亲戚?”女班主却没有明白织霞的心情。
织霞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听清女班主在说什么。
“那太好了!一举两得!”女班主欢喜的拉着织霞上了杂耍班的马车,和她坐在一起,将一面绣了小人儿的旗子插在车前,带着手下的男男女女一起朝大路而去。
织霞跟着杂耍班沿途卖艺,辗转了四个多月才来到天云山脚下,女班主一行人个个身怀绝技,爬竿、顶竿、钻火圈、绳技、高跷、踏肩蹈顶、透剑门伎、走索、飞刀等是他们每到一处必演的节目,织霞虽然不会表演,可也没闲着,有时候会和小徒弟们一起敲鼓助兴,有时也帮着班中的小女孩们向看客们收收钱,以报答女班主的收留之恩,一路走来,饱尝了人世间的冷暖辛酸,那是以前从来没有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