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玉管 霜宵暗落舞惊鸿四
两个月过后,秋季已经到来,天云山茂盛的林木和百草也渐渐枯黄,成熟的山果挂满枝头,山中的猎物正肥,也是靠山吃山的附近百姓最喜欢的一个季节,因为可以多打些猎物到镇上甚至洪山县城购买所需的物品。
织霞在桑园村住了也有两个月了,也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环境,渐渐也能分清院子里的那些药材,桂枝、白芍、细辛、黄连、麻黄、木香、甘草,她数好了要归类的药材的,一筐筐把它们搬到了屋子里,等贺宜中回来再细分。她现在也不跟着他去附近的村落行医了,因为那些村民都以为她是贺大夫的媳妇,经常让他们当场下不来台,只好留在家里帮他侍弄药材,学着做饭、洗衣。
这日午后,刚刚收好药材的织霞正要进屋休息,却见邻家十五岁的少女小翠提着一大篮筐脏衣服来找她一起到河边洗衣,她只好胡乱找了几件贺宜中的衣袍拿去洗,织霞刚刚学会了怎么洗衣服,也洗不干净,正要向小翠请教,于是,两个一起高高兴兴到山脚下的河边去了。
这一条河贯穿了附近的村落,各村的少妇、长女大多都在此洗衣服,小翠迅速占了一处极好的位置,一边用木槌捶打着衣服,一边向织霞演示着洗净衣物的要领。虽然她毫无保留将洗衣的技能教给她,可心里还是在犯嘀咕,想到贺大夫的未过门儿的媳妇竟会连衣服也不会洗,甚至连火也不会烧,鱼也不会杀,菜也不会摘,饭也不会做,经常到家里来讨教,也不知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又不好意思向贺大夫打听,毕竟贺大夫里方圆百里最受乡民尊敬的人,他未过门儿的媳妇也一定是好人。{}
小河欢快的流水声夹杂着女子们的说笑声,再加上山林间的莺啼声和青鸟展翅高飞时的叫声交织在一起,不禁让人心旷神怡。
“霞姐姐,你真漂亮!”洗衣的小翠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双眼盯着织霞挽起衣袖后露出的玉藕般手臂和带着水花的脸庞,如带了朝露的山花般娇美,大为羡慕,“我们全村的人都认为只有你才配得上贺大夫!”她抿嘴一笑道:“霞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全村的人一定都来喝喜酒的!”小翠只知道织霞姓余名霞,只好选择了这个称呼。
“胡说什么呢!”正在聚精会神对付脏衣服的织霞听到小翠那令人尴尬的话,拨起一道水花向她掠去。桑园村两个多月的生活虽然苦了些,但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每天吃得下,睡得着,也不用考虑那么多事儿,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里过上一辈子。
“还不承认,我亲眼看到的!”小翠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振振有词,浅笑道:“昨天傍晚贺大夫从镇上回来时,就给你带了一把桃木梳和一件新衣裙,就是你身上穿得这件,你不会心急得把嫁妆也穿出来了吧!”
“小小年纪!肚子里没有一句正经话!”织霞不由自主的看着身上穿的那件碎花布裙,淡红色,裙摆处绣了几朵小花,这件裙子的确是贺宜中昨天送的,因为她来时穿的那件裙子早已不成样子,所以他才送了一件新裙子。&
“全村子谁不知道你是贺大夫没过门儿的媳妇,他们都这么说的!他们都希望贺大夫永远留在村子里呢!”小翠以不猜中了织霞的心事儿,更加喜上眉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贺大夫人这么好,又长得英俊!那个姑娘不想嫁给他!”
“既然贺大夫这么好!你怎么不嫁给他!”织霞嘴上这么说,可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恸,使她洗衣的动作显得那么不自然,她当然知道贺宜中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这两个月来,他总是彬彬有礼,不越雷池一步,就连她的居室也从未进过,白天在外行医,晚上就在外间的竹床上胡乱睡一觉,从来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贺大夫要是能看的上我就好了!”小翠孩子般稚嫩的脸上浮过一丝淡淡的红晕。
“没羞!”织霞冲她娇嗔了两个字。
两个嬉嬉闹闹的洗了一下午衣服,眼前日已西斜才相伴返家。织霞把衣服全都晾在了院子里也没等到贺宜中回来,又抱了柴火塞进了灶台煮饭,切好了五香大头菜,淋上了麻油就等他回来一起吃饭,可天渐渐暗了下去,还是没有看过贺宜中的身影,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了眼帘。
“你怎么才回来!饭都凉了!我去热一下!”见到贺宜中回来,织霞放心了,端起桌上了饭菜准备去厨房里热。
“待会再热吧!”贺宜中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去一支用布卷起的东西,交给织霞,“我今天去了洪山县城,所以才晚了!这个是给你的!”
“紫竹箫!”织霞好奇的从布卷里抽出一支紫竹作成的箫,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种,根本不能和以前的玉箫相比,但也是他的一片心意,便爱不释手的抚摸起来。
“以前在宫里常常听到你吹萧,就买了一支给你解闷!”贺宜中的语气淡淡,但心里却是波涛滚滚,怕她会错了意,又怕她不会错了意。
“你喜欢什么曲子?”织霞试了试紫竹萧的音调,准备吹一首曲子给他听,以谢他的赠箫之意。
“阳关三叠!”贺宜中不假思索。
“你为什么喜欢这样的曲子,阳关三叠出是送别之意!”织霞的一双美目望向他,这首《阳关三叠》还真配他的性格。
“我认为人生就是离别多于相守,艰辛多于安逸!”贺宜中凝视着窗外的残阳如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儿。
“你会弹琴吗?我们可以琴萧合奏《阳关三叠》!”一个好主意涌上织霞的心间。
“会,可惜现在没有琴!”贺宜中仍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眼光终于从残阳上离开了。
织霞窗外望了一眼,笑道:“我吹一首《碧涧流泉》,这首曲子就是形容深山之中欢快的流水声,就像村前的那条小河!”试好了音调,便吹奏了起来,双眸掠过窗外的青山隐隐,奏出一曲幽幽流水之歌。
贺宜中触景生情的吟诵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可自留。”
织霞一边吹箫,一边聆听着他吟诵出的诗句,待曲子结束后,淡淡道:“你是第一个能听到我曲中之意的人!”
曲玉管 霜宵暗落舞惊鸿五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别的不说,单是山上处处金黄一片的柑橘,就惹人垂涎欲滴,附近村子里的乡民会将这些柑橘摘下来拿到城里换钱,所以这个秋天也是天云山脚下村民手头最宽裕的一个季节。
织霞本来约好小翠一起上山摘柑橘的,可张嫂一家又去了走亲戚,贺宜中整天出去为人诊病,她只好一个人挽着篮子拾山道而上,山腰处到也不寂寞,到处都是采摘的乡民,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大篮子,她也不是拿去卖,就是摘给贺宜中吃的,织霞看得出贺大夫多养了一个人,每天早出晚归的很辛苦,想摘些桔子犒劳他。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女子在家里做饭、洗衣,男子在外赚钱,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菜享用,是她曾经梦想过的日子,只不过梦想中的男主角不是贺大夫而已,而真正的男主角永远不可能和她过这样的日子。
织霞提着篮子又在山间的小溪边玩了一会儿才尽兴而归,眼前日已西斜,她盘算着贺宜中要回来了,赶忙下山回家给他做饭。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只通山下的小树林,过了那片树林就是桑园村,织霞生怕贺宜中回还吃不到现成的饭菜,又加快了脚步,人也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太阳完全落于的青山之下,路上也没了行人,急步而行的织霞终于受不了浑身上下的热,把衣袖卷到了胳膊肘上,才觉得有些凉快,忽然看到从小树林的那头来了两个皂隶,身穿衙门公服,两个搭着肩膀,像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扭扭的朝她这边走来。&
织霞那还有什么心思看两人公人要干什么,那篮柑橘已经成了负担,她实在是提不动了,好不容易给自己鼓好了力量,刚要提起篮子继续往村子走,那两个公人已站到了她的面前,酒气冲天,色迷迷的四只红眼睛盯着织霞那白藕般的半截手臂。
“小娘子,你是哪家的媳妇啊!哥哥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两个喝得烂醉的公差像粘皮糖一样绕在织霞身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织霞也顾不得提篮子了,连忙将衣袖放下来,瞅准了机会,正要绕过那两个酒气熏天的公差,却被身后一只有力的胳膊抱在了腰际,随后是两名公差的滛笑之声,她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呼救,却怎么也挣不工他们的控制。
两名公差将织霞抬起扔到一人多高的草丛里,一个扑上身,一个扑腿的乱撕着她的衣衫,口中叨叨着滛猥的语言,动作熟练老道,好像经常做这种事儿似的。织霞被他们压着动弹不得,衣衫被撕得不成了样子,粗糙的手掌摸在肌肤上就像刀割一样的疼,她除了大声呼救,没有一点儿的办法。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到处寻不到织霞的贺宜中听到了小树林中女子的呼救声,连忙跑了过来,一看眼前的场景,顿时怒上心头,对两个欺负织霞的公差推打了一阵不管用后,拾起一根粗大的枯树枝拼命的打着他们。两公差吃痛,纷纷停下了手,贺宜中这才扔掉树枝,用力将两公差推到一边,将起泪水涟涟,衣衫破损的织霞抱在怀里。
怀里的女子长发散乱,瑟瑟发抖,莹白的脸庞沾了些泥土,胸前的衣襟被撕下了一大片,脖子上、肩上还有向处牙齿咬的痕迹。“郡主!”他心疼的喃喃着郡主两字,突然感到背上吃痛。
一向横行乡里的两公差眼见好事被打断,酒也醒了大半,抡起水火棍朝贺宜中没命的打,骂道:“臭小子,敢管爷爷的好事儿!打死你!”
贺宜中怕他们伤及织霞,像一只大鹏一样将织霞牢牢的拢在怀里,任水火棍如雨点般无情的打在背上,吭也没吭一声。
织霞见他如此的维护,心中大为感动,眼见一缕血丝从他的嘴角溢出来,奋力挣开他的保护,却怎么也挣不开,哭喊:“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两公差也怕出了人命不好交待,又瞥见远远像是有人来,丢下两人,骂骂咧咧朝反方向去了。
“贺大夫,你怎么样?”织霞顾不上自己的衣衫不整,忙探视贺宜中的伤势,只觉得他有些摇摇欲坠,像是要倒下。
“郡主,我没事……!”贺宜中没把话说完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贺大夫!”织霞吓坏了,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就此倒下去,一边向远远而来的人大喊。
小树林内的行人也都是桑园村或者邻村的乡民,叫到织霞的呼叫声纷纷赶了过来,贺宜中又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夫,大多都认得他,乡民见他受了伤,七手八脚的将背回了茅屋。
桑园村的村民也听到贺大夫受了伤,纷纷到家里探视,织霞将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从乡民都劝她想开些,照顾好贺大夫,官府的差役惹不起,只能忍气吞声,送了些鸡蛋、米粮之类的东西就离开了。
织霞送走了众乡亲,连忙到里间探望贺宜中,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汗,衣襟前点点都是血渍,她忙把手帕湿透为贺宜中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一行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要不是自己没事儿乱跑,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贺宜中缓过了一口气,在织霞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指着外间说:“你帮我把药箱的绿色瓶子拿来!”
“好!”织霞急急忙忙的来到外间的竹床,打开药箱后一眼看到了角落内的绿色瓶子,拔去塞子倒在手心里几颗,又去倒了一碗水后,端到了贺宜中面前。
“四颗就够了!”贺宜中颤抖着拿起四颗药丸放入口中,就着水咽了下去。
织霞见他吃过了药,却仍是不放心,又不知他伤成了什么样子,问道:“不用外敷的药吗?你的背部疼不疼!我去拿紫玉芙灵膏给你!”那两名公差少说也打了他二十多下,怎么会一点事儿也没有呢!织霞又从他的药箱里拿来了紫玉芙灵膏,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紫玉芙灵膏是极好的消肿、败毒、化於的良药。
“你给我就行了!”贺宜中接过紫玉芙灵膏的瓶子,伤全在背后,又不好让织霞为他涂药,只好把她赶到外间。
织霞从他手中夺过瓶子,低头道:“你怎么涂药啊!我帮你吧!”想到为他去衣涂药的情形,脸上一阵阵的烧。
贺宜中立即推却:“这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
曲玉管 霜宵暗落舞惊鸿六
“没关系!”织霞坐在他面前,把瓶子放在一边,伸手为他解衣袍。
“郡主,你……!”贺宜中没想到织霞会来真的,连忙抓住了她的手,只觉得那只纤手如锦缎一样光滑,如玉石一样细腻。“我……!”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无礼,又连忙将她的手松开。
“虽然我不是大夫,但涂药这种小事儿还是难不倒我的!贺大夫信不过我?”织霞知道他是正人君子,怕他脸上过不去,只好拿这样的话搪塞。
“不……不是……我……!”贺宜中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话出一句囫囵话。
“天黑了!”织霞点起了油灯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能更清楚的看到他的伤处,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伸手解开了贺宜中系在腰间的衣带,外袍褪下后,一件月白色的内衣呈现在眼前,隐隐一股男子的气息绕在鼻息,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为他脱掉最后的障碍。
贺宜中十分尴尬,再次推却道:“郡主,我……还是自己来吧!”他深受儒家礼教思想的熏陶,认为赤身露体在一个女子面前,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你背后长了手吗?”织霞不在理他,双手放在贺宜中的衣襟前,小心翼翼为他褪下了那件内衣,小麦色的男子躯体呈现在面前,结实的胸膛,宽宽的肩膀,足以诱惑任何的女子。&她绕到贺宜中的背后一望,顿时吓了一跳,背部在棍棒的蹂躏下早已是红肿不堪,白色的内衣也染了点点血迹。“别动!”织霞轻轻说了一句,在烛火的跳动下,指尖挑起药膏为他细心的涂抹着。
女子手指间传递的阵阵温馨,不禁让贺宜中心荡神驰,仿佛背部的伤痛在她的抚摸下刹时烟消云散。他闭上眼睛似在享受这一切,头脑里已乱成了一片。
“好了!明天再给你换药!”织霞将紫玉芙灵膏的盖子拧紧,又去外间找出药用的绷带为他裹住伤处,为他穿好衣衫,扶他侧躺在被子里,又给了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关切问道:“有没有感觉到好一些?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贺宜中在穿好衣服,躺在被子里后,总算没有那么尴尬了,现在只感觉背部不在火辣辣的疼,而凉丝丝的舒服。
“饿了吧!我去给你蒸一碗鸡蛋羹!”织霞收拾好药瓶、绷带等物,正准备到厨房,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他说:“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我去睡外间的竹床!”又怕贺宜中推却,抢在他前面说:“你不要推却,你为了我伤成这个样子,我已经很难过了!要是你再让我,我就只有走了!”
贺宜中果然没有再推脱织霞的好意,默默接受她安排的一切,被子里有她余留的幽香,让人心难安宁。“郡主!”他不知该对织霞说什么好。
“别叫我郡主,我哪里还是什么郡主,只是一个流浪的女子,只有你肯收留我,还为我做这么多……!”织霞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一行泪悄悄落了下来,一个男子会这样维护她,用血肉之躯维护她,让她感动不已。
“余姑娘!”贺宜中从她微动的双肩看出织霞哭了,想安慰她。
“你不是叫我郡主,就是叫我余姑娘,我又不是没有名字!”织霞有些抱怨,擦干了眼泪后,找出一件衣裙到外间换上,准备把替下来的那件碎花衣裙交给小翠补,虽然被扯成了不成样子,可那是贺宜中送给她的,是用他走街串巷用行医的钱换来的,舍不得丢掉。
整座村子已进入了暮色之中,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织霞抱了一些柴火到灶里,打了几个鸡蛋蒸上,现在她做起饭来已是得心应手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做好了,她放了些麻油和盐花,香飘四溢。她刚刚把羹端到已沉沉睡去的贺宜中面前,就听到外面一阵鸡飞狗跳之声。
五个如狼似虎的公差破门而入,把院子里的药材掀得到处都是,一见屋内的灯还亮着,便横冲直撞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织霞惊惶失措的望着他们,一眼认出了其中有两人就是下午在树林里对她非礼的两公差,知道他们是寻事来了。
“小娘子,你丈夫呢?”其中年纪稍长的一公差恶狠狠地问了一句,向身后一招手令四人去里间去搜。
织霞忙用身子挡在门前,阻止他们进去抓人,喊道:“他犯了什么法?”
“他私自行医不向官府交税,还有!他竟敢殴打公差,活得不耐烦了!走开!”那公差上前推开织霞,一进涌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