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三龙相对,往事的腥风血雨,造就了三只腾飞的巨龙,相传龙在生长中,要经历蜕鳞之变,蜕得好才能成龙,蜕不成便要死在龙鳞里,或是终生就是一条无用的细蛇,现在三条龙再次面临了蜕鳞之变。
是死,是活。
是龙,是蛇。
他深紫的长发披在身后,如龙髯一般妖异,失了药性的眼睛渐渐显出冰绿的颜色,真如一只化成|人形的龙,阴狠,怨气,雨水顺着他轮廓极其分明的五官流下,将唇角的血慢慢洇开流入大红的袍服失了踪迹。
雷,就在头顶一个接一个地劈过,三人还在持剑相对,那尖锐的剑尖在暴雨中闪动,简直是一种疯狂举动,但是三龙谁也不敢大意地放下剑,于是院外亲龙卫竖起一根极长的铁旗杆以引雷,那旗杆孤零零地伸向黑幕云天,黑云深处,一道电龙闪过,“噼啪!”一道巨雷打落,旗杆滋滋作响,蓝光尚着铁旗杆钻入地下,见者无不心惊。
铁杆圆球顶被炸开一朵锐利残破的铁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放下剑,朕不想手足相攻!”曦和厉声喝道。
“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要么三个一起死!”
“放下剑,你以为你跑得了吗?”光泽手中剑光如电:“我们兄弟二人联手,正是你所练武功的克星!”
北藤狂阴阴地道:“你以为就凭庄未教你们的那几招就能完全克制得了我吗?昏君算得真准,把我的武功也算进去了,也算到了有今天!不过若是没有把握,我也就不敢进龙潭了!”
一粒小小的金蝉子在他手中一翻:“蝉空鸣,冬至也,蝉亡秋去,同亡之像。”
金蝉子弹的威力不用多说,一颗便足以让光泽王府化为乌有,是无情门最歹毒的同归于尽的秘器。
“我生平最想做的,就是让昏君断子绝孙,现在这个机会真是上天赐予!哈哈哈!”
金蝉子的翅翼渐渐打开,渐渐发出一种低沉的嗡嗡声。
电闪,雷鸣,刀光,剑影,金蝉子。
一双美目远眺碧云天,天极处,红云如杏天外栽,晨日初生,是一枚巨大的火丹。
“怎么回事,都半个多月了,蜂鸟还没有传回音信,莫非京中有变?是准还是不准,到底给个音信呀?”
她疑惑皱皱眉头,依照无情门的规矩和北藤狂对她的在意程度,断断不会这么久了连个回信也没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廖律从身后抱住她,道:“在看什么?”
“在看晴空万里好,觉得身边郎君无比俊,深觉上天对我媚流不薄,竟然让我有幸认识龙帮帮主,让他想挖我的心,剖我的腹,吸我的血,现在还能让他对我不离不弃!”媚流笑道。
“你的话总是夹枪带棒,伶牙利齿的。”廖律笑着在她的脸上一亲,媚流避之不及,笑笑,回身搂上他的脖子,纤手无比留恋地在他俊朗的脸上抚过,廖律抬抬眉头,等着她现出猫儿的利爪。
媚流的唇贴了上来,踮起脚,在他的眉上轻刷而过,又轻轻滑落下来,滑落到当日颜杀刺过的血洞了,在那两个未愈的血洞上无限爱意缠绵地吮吻,贝齿合处——重重一咬!
一股鲜血登时便流了出来,血肉模糊。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驱情敌门主来
廖律吃痛,啊的一声忙放开了她,媚流笑得媚惑,道:“喜欢么?若是喜欢,下次你还可以这样。 ”
“媚儿,你未免太狠!”廖律苦笑道。
媚流笑得更加畅快:“阿律,我喜欢看你流血的样子呢,我想看你的血从肚腹间流出来的样子,就像从前你要杀我的那样,这样,从这里剖到这里,然后肠肚流出来……”
她的手从他的心口处往下移,直移到鼠蹊部,那个敏感的地方停住,微抬臻首,长睫下似羞似逗地看着廖律。
“这么狠?”
“你可以试试,下次你再这样不请自入我的房间,你就可以试到了。”
她的手仍旧停在那个敏感的地方,微微用力,引得廖律一阵火热,却知道他只要略有异动,她就能让“阿律”变成“律公公”。
就在两方僵持时,一个柔软的东西从窗口打进,将媚流的手打离廖律的敏感部位,“媚儿,你怎么对龙帮主如此无礼?”一个笑声随着红色身影飞入窗内,已经出现在媚流身边。
北藤狂冷傲地出现在媚流身身边,偏生笑得那么妖邪,把她那双不安份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与她十指交缠,他的大手穿过她纤细的指间,把她的手缠在自己的手心里,媚流皱了皱眉头,不喜欢这么亲密的握手方式,只是挣不开手。
“看来我们的媚儿不喜欢廖帮主?”北藤狂瞥了廖律一眼,道:“请吧廖帮主,正邪不两立,今后廖帮主还是少与我们来往的好。”
“等等——谁是正,谁是邪?”廖律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自然我是正,你是邪,你们龙帮以蛊毒祸百姓,祸害武林众生,岂能容你?今日暂且放过你,若是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必定替天行道!”他冷笑。
“……”媚流沉默了。
“……”廖律无语了。
有人可以把这么无耻的事,说得这么正大光明么?
无情门在外面可以宣称是正派,反正没有人知道,但是面对廖律,也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么?
“好一个正派,替天行道?哈哈!”廖律仰天大笑,虽然龙帮用蛊极其阴邪,但是由于长年深藏于地底,所作的恶事那是无法和无情门相比,至少杀的人没有无情门杀的人多,现在杀人最多的无情门,竟然宣称自己是正派?。
“怎么,不行吗?”北藤狂淡淡地笑道:“我们无情门向来以苍生为重,扶持弱小,宣扬正道,所以媚儿是不会再和你来往的,死了你那条心吧,这一次算了,再让我看到你们走得这么近,别怪我不客气。”
一个小小的黑弹飞了过去,廖律倏地避开,金弹在他站过的地方砰然炸开,留下一个不小的破坏现场。
“无情门主真是个好样的,突然间就弃邪从善了,让廖某佩服!至于与媚儿的事情,我是不会放弃的,我和她之间的帐没有算完呢。媚儿,下次口下留情些。”廖律指了指血肉模糊的伤口,当着北藤狂的面对媚流深情一笑,在北藤狂又再扔过来一颗炸弹之前,消失在门外。
房中只剩下他与她。
房中没有人别人,北藤狂突然委靡了下去,半跪在地上,神色间似乎很是痛苦。
“怎么了?”媚流早在他刚进来时,便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他一来便动用了炸弹,而不是动武。
“我的妖姬天天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让本座十分不放心啊,所以来看看。”北藤狂不太认真地笑,调笑道:“怎么又与廖律对上了?害本座这么伤心。”
“自然是街上偶遇,叙叙旧啊,再说与他应付几下有何不好,无情门想要转为正派,可少不了邪派人士的奠基。”媚流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便天真可爱的目光所掩饰。
她一袭粉红色的裙子,淡雅而轻快的明亮色彩,脸如一抹朝霞般透出一股灵气,像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一般,惹人怜爱。
北藤狂瞥了她一眼,勉强从地上撑起来,媚流扶住他,北藤狂扑到榻上,竟然全身无力,刚才那凌厉姿态原来全是装出来的。
“给我上药。”北藤狂轻声道。
媚流疑惑地解开他看似毫发无伤的前襟,突然大吃一惊,天下间谁能把北藤狂伤成这样?
无数道交错的伤口在胸**汇,深的地方可见白骨,浅的地方血肉翻出。
“出什么事了?”媚流一边给他救治上药,一边问道。
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够若无其事地一路赶来江东,看来是接了信没几天就动身的。
北藤狂不答,等着她把他的伤口清理好后,拉下她躺在他的身边,转过身来搂着她,下巴顶在她的头顶,沉默不语。
媚流见他现在与从前迥然不同,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等着他自己说。
“我以为我算尽了天机,却原来还是在如来的手心里。”他苦笑着把她的头压了下来,不让她看到自己失落愤苦的眼神。
原来,他能够出逃皇宫并不是娘机算准确,而是昏君暗地里的布置。
杀其母,留其子,把这个孩子送到江湖上去历练又让他进了无情门,成了无情门主,他每一个报复的步骤都在昏君的机算中。
所以昏君让庄未收下他为徒,传授了绝世武功,又让庄未教习了曦和与光泽破解他的武功,单打独斗,曦和与光泽必败,但是若是曦和与光泽联手对抗,那么北藤狂必败。
那个昏君,居然一点也不昏,居然在十几二十年前就布下了一个这么深的局。
那么早就设下一个局,让他的三个孩子相互制约,相互联手,合则生,不合则亡。
“那个昏君,他早就知道我娘是清白的,却故意把我逼出了皇宫,让人调教我,让我有了今天。然后他让他的两个长得像他的儿子一个当了皇帝同,一个封了王,学着克制我的武功,他早就知道我会来报复!那个昏君,只是为了他一统天下和江湖的目的,他逼死了我娘!杀了我娘的全族,那个来投奔他,寻找庇护的族人。”他喃喃地道,切齿的痛恨挥之不去,那个昏君,那个昏君。
一切都是一个局。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当年水有几深
曦和说,父亲见他长得异样,料定他不能成为帝王,这样的长相若是成了帝王,必然引致天下大乱,已经暗中记在心中,后来莲贵妃的族人暗中蓄谋着要让莲贵妃的儿子为帝,以为将来靠山,甚至不惜暗中把当时同时怀孕的皇后的胎打落,这些事莲皇贵妃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是真的爱皇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这样的事却已经足够让当时的皇帝警惕了。
北藤狂幼小时,天份极高,极其聪颖,若是留在宫中,必然生事,所以皇帝定下了计策,传出了莲皇贵妃偷人的诬言,并在羞辱了他们母子俩后,把他们赶进了冷宫,并且赐死母子俩,事实上,他要赐死的,只是莲皇贵妃,他知道莲皇贵妃会尽一切力量救出自己的儿子。
因为莲皇贵妃是那样善良,又那样聪慧。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在我随母亲进了冷宫的那一天,他站在冷宫外远远地看着,母亲的泪水挽回不了他,他甩手而去。母亲心都碎了,抱着我却不敢哭给我看,强笑着拉着我读书写字说笑话,母亲真是个好样的,在冷宫里,天天都有人上冷宫来羞辱我们母子俩,母亲却从来没有哭过,总是抱着我笑,唱安眠曲,直到那一天他亲手拿了毒药来,要我和母亲自裁,那眼里的狠绝与冷淡一点也看不出从前的情份,他走后,母亲看着才哭了,她说我不是杂种,是她的宝贝,从此后只是她一个人的儿子,她哭是因为心疼我见到自己父皇这么绝情恶毒的一面,母亲啊!”
他一声长叹,媚流又想抬头看他,他用力压着她的头,道:“别看我,我现在一点也不好看。”
平静了半晌,他才又道:“我出宫时,那个侍卫拼死护我,就算是这样,我也受伤不浅,背后被砍了十几刀二十刀,那个侍卫在自己快要气绝前,叫我快跑,快跑,自己拖住十几个侍卫被乱剑杀死,我一个人在野外乱跑,就遇到了师父。原来是早有安排,难怪这么巧,难怪一个侍卫可以把我带出宫,这些年来我想到当年的事,总觉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奇怪在哪里,现在想起来,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为了一个帝王的野心,可以死这么多人,包括善良的母亲,用错了方法的母亲的族人,忠心的侍卫,还有从头到尾被玩弄在他鼓掌的他。
“我以为我可以争取到的,我以为天下间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我的,谁知一切都是空。都是被人算计好的。”他的声音没有起伏,空空落落。
我以为我可以争取到的,我以为天下间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我的,谁知争一切都是空。都是被人算计好的,媚流不再抬头,他的心情,她明白,当初的她,不正是信心满满地想要阻止那个人的出家,最后也成了空吗?
好像从万丈高空摔落,那种惊恐与绝望,胜过了一切。
他以为他能够算计得了曦和与光泽,谁知他们联手正是克制他的关键。
她以为她可以用她的柔情来挽留那个人,谁知道那个人的决心大过于她。
先帝,那个算无遗策的先帝,给自己的大儿子推上这么一个显赫的位子,把江湖给了他,又给自己那两个治国的儿子定下了规矩,不得相争,他只把事情告诉了曦和,就是让曦和不得与光泽手中相残,同时也防止光泽恃宠生骄,更是给自己的帝国放下一颗清神丸,有了这么一颗清神丸,皇帝焉敢沉迷女色,焉敢不尽心治国。
对于那个先帝来说,就算真的天下乱了北藤狂登上帝位也无妨,反正还是他的儿子继承帝位。
一步步一计计,尽在他的掌握。
不惜感情,不惜爱妃,不惜儿子,只要让天下长久是大璧的江山,偶而一乱反而有利于当朝天子的警醒。
好可怕的帝王,真正的帝王就是这样吧?多么可怕的帝王,多么狠绝的心。
雄鹰要放飞小鹰时,把小鹰赶到悬崖边上,把它们推下去,为了不被跌死,小鹰只能展翅尽力扑腾,最后长成苍天巨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个帝王,给了几个孩子最广阔的天空,用了最残忍的方法,给儿子们设下种种圈套,种种危机,现在几个儿子个个是人间真龙,只是过程,却充满了血腥。
爱妃的感情与血,无数边关将士的命,还有那些被他刻意留下张蓝两只贪虎害死的忠臣,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你会不会唱安眠曲?我娘从前常给我唱的,我记得有几句词‘冰弦分作两边断,欲奏宫商偏不成!孤鸟振翅羽千千,无力向晚唤爷娘。秋草连天牧哥回,儿啊儿,愿你长睡无忧梦甜甜’!可惜这些词是她自编的,没有人会唱,你就唱一些你知道的来听听?”他含笑着,好像在建议一个不认真的笑话。他记事得早,加之极其聪慧,这些事情一一记得清晰无比。
正因为这样,所以对母亲的爱怜与对先帝的痛恨,才会如此之深吧?
媚流越想越心惊,皇贵妃当时的心境该是怎么样的惨绝无光?枕边人一朝变脸,爱儿性命难保,族人被诛,她心中该是多么绝望与惊怒?
前两句是“锦瑟五端五十弦”的意思吧,后两句是叹孩子还小,父母却遭逢巨变的心痛吧,更有着愿苍天保佑儿子平安的凄切祈祷。
她定定神,揣摩着当时皇贵妃的心境,清音迂回处,是她的安抚歌声。
“冰弦分作两边断,欲奏宫商偏不成!孤鸟振翅羽千千,无力向晚唤爷娘。秋草连天牧哥回,儿啊儿,愿你长睡无忧梦甜甜!”
她低低地唱着,唱出皇贵妃当时压抑伤心而勉强装出的轻松,温柔婉转,隐隐含悲,真似是母亲的安抚一般,竟真唱出了七八分味道,
北藤狂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一把将她抓起来,难以置信地道:“你听过?”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晨时好四卫齐
媚流美眸轻眨,摇头淡笑道:“没有听过,不过同是女人,又同是被伤害过的女人,在心境上,总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
“再唱!”他命令道。
她的心是七窍玲珑心吗?竟然把他记忆中的儿歌唱得这般相似。
在他逃出光泽王府后,他一路上像发疯了一样地赶路只渴望见到她,果然,她是最好的疗伤药。
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北藤狂再也支撑不住体力的消耗沉睡了过去。
媚流从他的身边坐起,双手抱膝,歪着头看着沉睡中的他,许是儿歌消去了戾气与煞气,深深的轮廓间,显出一种俊逸的风度,隐约与曦和、光泽有几分肖似,但是她想,更多的是像他的母亲吧,儿子如此出众,当母亲的必定是绝代风华,只可惜落得下场凄惨。
女人啊,爱错了人,一生就此毁了,
就像她……
她把目光转向窗外,那个人,现在在干什么?
北藤狂的脆弱,就像是夏日里的芝麻大的冰一般一下子就不见了,他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媚流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便对上他炯炯有神的冰绿眸,着实被吓了一跳,试想,刚醒不醒的时候,有一双放大了的眼睛就在咫尺处盯着看,谁会不吓到。
他的眼睛顾盼有神,见她醒来,他眼中隐隐带着笑意,懒洋洋地道:“媚儿,你说一个男人最终的奋斗目标是什么。”
“天下,权势,金钱,无数美人。”媚流丰凝的玉臂就放在翠绿色的锦被上,玉脂如溶,长发在后面披散开扇子样的黑瀑。
“不错,可是我现在觉得这些都不是我要的。”北藤狂的手在她的玉臂上游走,来到她的小嘴,轻轻点住了她,似乎在期待着她说什么。
“那么门主想要的自然就是江湖了。”媚流仿佛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转开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