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段志炫说,
“兴庆宫守军都撤换成心腹干将,再暗中增调两千弓箭手和一千骑兵,一千步兵。 ……动手之前,相机行事,必要时点我|岤。”
元吉看了看建成。这一役,对手只有一个,但若失败,就等于和突厥、鲜卑宣战。
“元吉,你叮嘱罗成,今明两天务必加强你那武德殿的守备。”
“你放心。”
几人计较了如何截住元贞行辕,然后建成又修书急送突厥告知明日。
建成忽想到一事,问:“窦建德又是如何得知这段往事的?母后不太可能与他说这些。”
边疆沉吟道:“可能是方华。”
“方华?他与母后算是姑表兄妹。”
“正是。算起来方华与元贞相识倒比我们还久。至于他为什么告诉窦建德,不得而知。”
建成隐隐觉得窦建德有些不妥,忽腕上一紧,边疆已然搭上。
“你这盅毒,我和明日已经琢磨了好些日子,暂无解。”
建成道:“母后说过无解了。明日身上不好,不要让他为我劳心了。再说我暂且身上无碍。”
边疆拿出一个瓶子,道:“他岂会听我的?他还说他答应过你。这药丸我们日夜赶着炼出来的,不要说身上无碍,这到底是毒,时间稍久,五脏暂必受毒血侵蚀。不过就算你服了这个药,她还是可以控制你。”
建成接过来药瓶,放在鼻端嗅了嗅,心道这必然是明日拿过的。
边疆道:“元贞身上必定也有血丝蚕毒,所以才能控制你。她却为何会受毒害?”
建成静静吐下一颗药。苦苦的清香,丝丝幽甜。
李世民伤势未好,杜如晦书信却到。
尉迟敬德和侯君集看罢大笑,
“秦王,杜如晦竟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世民笑了笑,
“熬得差不多,该加把火了。”
侯君集搓着手道:“薛军这几日被我们扰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早已疲弊。趁机一举拿下这战,让陛下瞧瞧我们天策府的实力。”
李世民眉心一蹙,
“当然不能让父皇小瞧了天策府,但也不能过于张扬。这话以后不可乱说。”
尉迟敬德道:“何以秦王和杜如晦都认定‘四方城’不会插手?”
李世民沉吟道:“欧阳明日去了突厥,意思再明显不过:随我们去打,他不管。”
“他不管了?”
“或许他只给我们这一个机会。咱们必须一战拿下薛举,否则,难保他就要管了。”
“一个!?”
“一个。”
“薛军占有地利,更是虎狼之师,一战就要拿下恐……”
侯君集忽插话道:“陛下已命太子监国!”
半晌沉寂。
尉迟敬德:“……索性连四方城一起拿下。”
李世民笑:“父皇旨意是要保四方城的。”
尉迟敬德看了眼侯君集,道:“得胜之师,士气高昂,尉迟恭又认不得城楼上写的是‘雁门关’还是‘四方城’,反正来回数着都是三个字。”
李世民负手望着那副高挂的作战图:“侯将军的战马怎么也跑进去了?”
侯君集道:“未将怕尉迟将军孤军深入有所折损,前往接应。”
天•时•地
辰时。
易山道:“大公子来信。三百里加急。”
拆了锦盒,明日只见绢帛上书“父皇令我监国一月。可调动兵马。我会牵制秦王,你尽可放心在突厥行事。明日,惆怅离情,但值良宵总忆卿!”
巳时。
易山道:“大公子来信。八百里加急。”
绢帛上书“已和师父会面。明日午时劫皇后行辕。我极不放心,你务必再千万小心留神身边的J细!切记切记!我会尽力早些查出。明日,一味相思,两处销魂,何日相看似旧时?”
明日看看时间,已是前夜丑时送出的信。
玉漏迢迢。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建成和师父他们就要和独孤皇后正面对峙。
天近午时。
薛军屡被唐军呐喊击鼓惊扰。每次急急忙忙列出阵来,唐军就偃旗息鼓。等见唐军已退,薛军不耐烦了,正待松散,唐军又来击鼓叫阵。
这样的把戏上演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每每奏效。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这次是戏耍,下一次,也还是戏耍。万一,如果,一旦,下一次是真的攻打,没有守军,没有应战,难道束手等着全军覆没,被人砍瓜切菜?
不能。
所以,还是照样疲于应对。
但是将士也是人。应了一个早上,中午大太阳晒着,厚铠甲罩着,汗水哗哗地跟那河水淌似的。人困了,马也乏了。
熟悉的战鼓声和唐军的呐喊声又起。
薛军只得提枪背弓上马,又拉开阵式。
这实在是演练得如同家常便饭,更何况,你瞧,唐军也累傻了。这回才来了百十号人。
薛军两三万人马笑嘻嘻地看着唐军。但是,渐渐地,他们笑声变小了。
那百十号人居然真的冲杀了过来。没有退。直直奔向他们的阵营。您下载的文件由.2 7 t x t.c o m (爱去)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哦!
当先的两人英勇如战神,所到之处,无人可挡。一个枪挑,一个刀砍。遇者丧命。
就在薛军人马愣神的工夫,这股灵活异常,来势汹汹的小队人马已经毫无顾忌什么退路阵法,冲破了他们的守阵中心,奔进大营。
薛军回过神来,急忙一涌而上堵住后路,掩杀过去。那队唐军却突然高高举起三面大旗。一面大书“秦王”,一面写着“尉迟”,另一面写着“侯”。
薛举等一众将领正在帐内议事,忽听动乱,跑出来一看,只见营内居然有李世民的旗号。自已的人马一片嚎叫,营内不知跑进了多少唐军,但见唐军个个骑着玄甲战马,逢人便砍,血流成河。早吓得不知所措的薛军一见李世民旗号更乱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以为唐军不计其数都攻进来了。
薛举一看大军乱踩乱踏,阵法大乱,急得跃上马背,夺路后撤。
李世民其实并没有真的冲进薛军阵营。拿着他的旗号的,是柴绍。他自已在阵外观战。见时机已到,李世民战旗一挥,顿时唐军大队人马喊杀声一片,冲向薛军,直捣雁门关。
午时。
兴庆宫。
皇后行辕由北面经“兴庆门”进入,绕过正殿“交泰殿”,转向后 庭“南熏殿”。突厥、鲜卑、西夏使节都候在东侧大殿——“金花落”。
建成为免再出事,将元吉支去守在“金花落”,稳住皇后的北周旧部。
行辕路线一丝不差,全按建成的安排,一路无事直到“南熏殿”。
元贞从车辇上下来时看了眼独自一人立在“南熏殿”外的建成,又举眸淡淡扫了眼殿门,便拾级而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变故已生。元贞却还是毫无半分改变,依旧进“南熏殿”。
经过建成身边时,建成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跟在元贞身边的太监宫娥都不敢言语。外男不得擅自与后宫妃嫔相会。即使是皇子与生母相见,都得经由通传再得恩准。
现在太子竟拦劫在殿外等皇后,避是没的避了。不说皇后面冷心冷,单说如今皇上自去避暑改由太子监国,一切自然是太子作主,这规矩岂非由他说的算?又何必不识时务多生事!
哪一边,他们都得罪不起。索性都怯怯地立着,静观其变。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元贞径直往里走去,建成跟上一步道:“请母后秉退侍从。”
元贞似若不曾听到,脚下不停往殿内走去,建成转身对一名领头的宫娥道:“你们在这儿候着,我与皇后有要事商议。”
言罢双眉一剔,冷然扫了众人一眼,以增声威。
建成旋身迈步进去,道:“母后能否听儿臣一言?”
元贞站在大殿中央看着他。
“请母后遣散‘无狱’!”
“理由。”
“为了大唐。”
“不能。”
“为了突厥和鲜卑人。”
“不能。”
“为什么?”
元贞抬眼看了看建成,慢慢走近,
“……这几天,你们杀了我不少人。”
建成道:“儿臣是逼于无奈。母后只要肯散了‘无狱’,尽可以治儿臣的罪。”
建成虽是请罪,却语气强硬。
“你们”二字显见她已经知道这几天明日在突厥清除‘无狱’党人的行动。但按最快的速度,她得到今晚才有可能得到明日和俟弗利买通了她的那个手下,联合突厥各部汗王假叛俟弗利无罪的消息。
如果失去这个与她谈叛的机会,等她一旦会见完北周旧部,今晚一得到消息,立即就会下手。
这个消息对她,意味着两年来为毁灭突厥而布的局功败垂成。
同时也意味着她将履行她对建成的威胁——“不准插手突厥的事。否则,李元吉和欧阳明日,必死一人!”
后天,她的命令就能传到明日身边的J细手上。
建成打定主意,这一战,无论谈叛成功与否,都不能放她出去。
元贞突然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输了。”
建成一颤。
元贞停在建成身前,牡丹清香幽幽,
“他们也是突厥人,鲜卑人。”
建成皱眉。
他早也有料到。母后在乎的不是手下死了多少人。即便她手下只有一个人,她也无所谓。她要的不是从者如云,而是为北周朝复仇。即便她的手下对她多么忠诚,但在她眼里,他们都是突厥和鲜卑人。她骨子里视所有北周血脉的人为仇敌。
元贞突然一笑。冷若冰霜的笑,从未见过的笑,却又带着妖娆的风情,
元贞:“你,插手突厥的事!”
建成:“你也是鲜卑人!”
元贞的鼻翼微微一张,
“错!”
建成本想与她说理,免去干戈。因为他也没有把握他们能不能在干戈起时,制住元贞。十分渺茫,可他还是拼死一试。
但一开始,谈判便已陷入僵局。
元贞的目光落在了建成的手臂上。准确无误。似乎她眼里的光线已穿透建成的衣裳,看见元千凤刻在建成身上的伤口。
“换了血,我就不是。”
建成愕然。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元贞会中血丝蚕毒?天下有谁能在元贞的身上融进血丝蚕毒血?
有。
的确有一个人。
元千凤。
只有这个人,才能在她身上刻下和建成一模一样的伤口。
因为,他只听她的命令。
她自已服毒!!!
元千凤强行把他的毒血融入建成体内,是因为当初元千凤抱着复仇的心,不计后果,不顾自已和建成的生死。
但是,元贞呢?
她自已换了血丝蚕的毒血。她换了自已的血!!
元贞的面上有一丝嘲讽。建成却是唉息。
元贞忽然皱眉。环佩声清脆。她猛地转过身。
白发如雪,衣袍带风。边疆清朗的眉目静静看着元贞。
元贞视线一错,只见边疆身后又闪出一人。正是古木天。
元贞随即转回,盯了建成一会儿,衣裙轻动,侧身走向大门。
“母后留步!”
建成向后一滑,晃身拦在门口。
哐地一声,门在同一时间也已关上。被人从外面关上。门窗之外已是人影重重。
建成碰上元贞凌厉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寒。
她没有留步。
她继续向前走去。平缓而多姿。环佩声叮当作响。
建成不得不步步后退。直到,快撞上高大的门。门外已是东宫和武德殿军队的包围,但留不留得住皇后,却毫无把握。
“元贞,你等一下。”
边疆也开始往他二人的方向走去。
元贞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她迈的步子没有丝毫变化,没有快,也没有慢。
建成已无路可退。他背后抵着门。
边疆颤声说:“我几次三番救这个孩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和你很像!”
元贞脚下一滞。
边疆继续往前不快不慢地走去,
“你舍得伤害他,但我却无法眼看一个和你如此相像的孩子受伤!”
午时。
薛举军队实三倍于唐军。但这番冲杀,只见战场中到处都是唐军旗号。薛军将士无不心胆俱寒,人人只顾逃命。薛举在几名亲信的护卫下仓促披甲,边打边退,往雁门关内撤去。
唐军胜利在望,鼓声震天。
李世民跨在马背上,却突然说:“鸣金收兵!”
尉迟敬德、侯集君和柴绍拼死杀入敌阵,眼见大功就要告成,雁门关即将到手,四方城近在眼前,主子却鸣金了。
三人面面相觑,大为讶异。来不及打话,互相使个眼色,三人当即拔转马头。
薛举也大为吃惊。自己眼见就要败退了,唐军怎么反倒不打了?他也来不及细想是不是圈套,逮着机会带领一众亲信先行退进雁门关保命再说。
李世民面色铁青。
尉迟敬德等人打马追上前去,抹着一脸血汗,还没开口,李世民就截住:“回营再说。”
几员虎将惴惴不安地跟进了大营,李世民咬着牙,紧握着剑,扫了他们一眼,半晌才沉声说道,
“李靖,被软禁了!”
他们可以忍受打败战。因为输给了薛举,最多不过损兵折将,回去被李渊以“战不利”责罚。大多也就是罚奉,责骂几句,停几天差。最差不过降几级官。
但是李靖在洛阳出事,就不能忍受了。因为洛阳是他们的退路和保障。控制了洛阳大军,将来即使斗不过东宫,让太子当了皇帝,他们还可以退到洛阳,俟机东山再起。有了洛阳,皇帝李渊不敢削弱天策府的玄甲军,东宫也无法让李渊对天策府动手。
失去了洛阳,他们就失去了一切制约东宫,掣肘皇帝的条件。等待他们的,就是看着太子登基,然后新君把他们一个一个收拾发落。天策府断了生路。
败者为寇。
几人默然半晌。
李世民开口道:“现在我们必须打薛举,也必须赢,但决不能现在打现在赢。”
侯君集道:“对,在外而安。这样我们至少暂时保住实力。”
柴绍也点头道:“只要这仗一天没打完,陛下就不会下旨令我们班师。我们手握重兵,就能先看看朝内什么动静,真出了事,也有的一搏生死。”
尉迟敬德道:“幸而我们手上还有二十万兵马。只是这个消息怎么来得这么蹊跷?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送来,倒像专程来救我们的?”
瞬息万变。昨天他们还商议今天必须一举打下薛军,甚而要攻敌不备连“四方城”也一并攻破,以获皇帝李渊赏识,打压东宫。而今天他们就不得不为求自保,重新布局。
李世民拿出密涵道:“前天发出来的,刘文静和杜如晦两人都是八百里加急。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四天前。太子监国的第一天。”
未时。
明日放下玉箫,止了清澈如水的曲子。
他以丝绢轻抚绿玉簫。这是当年建成所送。二人各持一管,岂能不珍惜。
他极为认真地擦试着玉簫,动作似将军在为沾染敌人血迹的宝剑重拾光芒。他一边擦着玉簫,一边说了两个字,
“动手。”
他这两个字刚说完立即发生了两件事。
突厥。街上,可汗亲卫营里,国师府里,十数位千里长的营帐里,三位王汗的大帐里,忽然出现了一群群身着战甲,手执令箭的天可汗亲兵。
四方城。突然城门大开,旌旗猎猎,鼓声震天,精锐尽出杀奔雁门关内。薛军才尝败果惊魂未定,此时又闻战鼓,倾刻间四野响彻哀嚎,大小将士抱头鼠窜,丢盔弃甲。
南熏之变
秦王李世民中军大帐一片死寂。灯花爆裂的声音异常响亮刺耳。
几位天下闻名的大将军脸上还沾着敌人的血,他们的战袍有的已被撕破,铠甲有的已染成红色。
他们今天失去了洛阳。他们今天白白和薛举的二十万大军刀来剑往生死相搏,结果却拿不到结果。
确切的说,是把结果送给了别人。
四方城。欧阳明日。
攻敌不备,坐山观虎斗。结果是薛举连同城内二十来万守军,共计近三十万兵马,降了四方城。
四方城几乎兵不血刃。
雁门关内,敌军易主。同样的城门,却归入四方城属地。
柴绍恨声道:“竟让他们捡了漏!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