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逐渐西斜,照在那青砖城墙上显得格外荒凉。慕容复打马正要进城,想起路上紧赶慢赶,早了半日回庄,必能给表妹一个惊喜,虽是旅途劳顿风尘仆仆,唇边不禁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忽见前面过来几个叫花子拦住马,乌黑的手按在雪白的马身上,身后小厮正要训斥,他一扬鞭拦住了,微笑拱手道:“前面可是丐帮的兄弟?”
那些叫花子不敢耽慢,把乔峰的口信说了,再给他看阿朱交给他的东西,挠着头道:“听帮主说,好像其中一位姑娘受了重伤。”。慕容复一见那块帕子角上绣着一朵粉色茶花,正是王语嫣常带在身边之物,胸中一滞,如遭雷击一般惊在那里。不过转瞬,他便强定心神,问道:“哪个方向?”
叫花子们指了,并把一路都有标记的事说了,恭敬道:“我家帮主请公子速速前去,不过公子也不必过于忧虑,帮主已经带着那位穿红衣的姑娘先行追去了,想来是能追上的。”
慕容复忧心忡忡,匆忙间拱手作谢,便拨转马头往北急急行去。那块帕子揣在他怀中,仿佛烫得灼人,更衬得一颗心如堕冰窖。眼前闪过往日王语嫣笑语晏晏,用这帕子替他拭汗的模样,慕容复浑身气血翻涌,狠抽几鞭,手中握得死紧,似要把缰绳攥断一般。
正文 玉茗还复来
“这位姑娘受了重击,肺腑受损,虽说受了我的金针,眼下已经不至于危及性命,但需静卧调养。”老大夫把完脉,提起笔写了一张药方,交给王语嫣,“此处山谷中缺医少药,还是尽早把她移出去为妥。”
王语嫣接了,看着阿碧无一丝血色的脸,心中焦虑万分。阿碧见她着急,柔声道:“姑娘,生死有命,你还是别管我了。若是阿碧连累了你,将来见了公子,阿碧真的无法交待。”
王语嫣握住她手道:“我抛下了你,就有法向阿策交待么?你别说这样傻话,安心歇着罢。”虽然安慰着阿碧,她心里却也一点底都没有,只是默默想着:要是表哥在……就好了。
窗外又传来云中鹤桀桀的怪笑声,他笑道:“既然老家伙说你死不了,那先陪我耍上一耍如何?”话音未落,便已经推门进来。
王语嫣深知自己的武功并不够在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再保全阿碧,能管住云中鹤的段延庆又已经离谷,面上也流露出来一丝害怕。她从窗缝中望出去,期望能发现叶二娘的身影。
“想故伎重施?”云中鹤笑了一声, “叶老二已经出去找婴儿去了,她一天不弄死一个娃儿,是不会舒服的。岳老三是个蠢货,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秘密来和你交换。”
见她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瞪得大大的,更显得楚楚可怜,云中鹤顿时心痒难忍,欺身上前,伸手便要摸她的脸。王语嫣纤腰一拧,侧身堪堪躲过,心里又急又怕,想起此时正在归家途中的慕容复,更是万分委屈。
云中鹤不紧不慢地坐在阿碧床前,阿碧挣扎着要下床,被他一把把手腕攥住。他拍拍床,喜眉笑眼地向王语嫣道:“你也一块儿过来,你们俩若是听话,哥哥自然会好好疼你们。”
阿碧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下,凄楚道:“姑娘,你快逃吧……就当阿碧已经死了。”
“傻阿碧,此人以轻功闻名,你以为我就算逃,他会追不上么。”王语嫣此刻反倒平静了下来,一步步往他们走去,“倒不如……快些遂了他的心意,让他放我们走罢。”
阿碧大惊失色,姑娘一向聪明,怎么突然被吓得糊涂起来。眼看王语嫣越走越近,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摇头:“不……”
云中鹤对她的顺从惊喜无比,点头道:“这才乖,你们乖,我就不用强,你们也好少吃点苦。”
王语嫣停在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绞着手指:“那你保证,只要我们听话,你就不动手。”
云中鹤此时已是心花怒放,涎着脸道:“乖,由你们来动手,其实也别有趣味……”
乔峰背着阿朱一路追踪,行至四大恶人所驻的山谷之外,停下脚步。
“四大恶人向来同来同往,他们个个武艺高强,穷凶极恶,阿朱,你还是在此等我罢。”乔峰放下阿朱。
阿朱心下明白,这一去十分凶险,以自己的武功,恐怕只能给乔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与拖累。乔峰英雄仗义,拔刀相助,一路行来,她伏在乔峰宽阔厚实的背上,心里也不知有多少次感谢上苍他及时出现,早已在心中把他当成了天神般的人物。
“乔帮主仗义相助,阿朱实在是……”她又是担心王语嫣与阿碧,又是忧心乔峰,眼圈又是微微一红。
“快别如此,慕容兄弟和我相交甚好,他的家眷我岂能不救?”乔峰摆手,行得几步又回头叮嘱,“天色已渐晚,你千万要小心躲好,没听见我唤你不要出来。”
见他关切,阿朱正忧急如焚,却也觉得心中涌出一阵暖意,点头正要作答,却听见空中掠过一阵婴儿的哭声,一个温柔却阴冷的女声轻轻哄着:“儿呀,你莫哭,妈妈疼你……”
这婴儿哭声与女人的低语在谷中回荡,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怖。阿朱的脸立时便白了,乔峰听了听,大声喝道:“来者可是叶二娘?”
“哟,这汉子怎么识得我,莫非也想做我儿子么?”叶二娘单手抱着一个婴孩,立于一块山石之上。
“叶二娘,你们四大恶人把我两个妹妹怎么样了?”阿朱站到乔峰身旁,颤声问道。
叶二娘蹙眉想了一想,娇笑道:“云老四是带回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娃,我倒是看着心烦,恨不得把她们脸上也像我这样抓上几道。”
她脸上血痕在夜色之下如魔似妖,阿朱打了几个冷战,仍是扬声问:“你们到底把她们怎么了?”
“穿绿衣服的好像伤得要死,穿白的那一个呢,倒是挺聪明,和我们老大说了什么秘密,换了一个大夫回来瞧。”叶二娘一边逗弄着怀中的婴孩,一边懒懒说道,“只是现在老大不在,怕是云老四要……”
“叶老二,你怎么有空闲聊起来,依我说,来找我们四人算帐的也多了,还是先痛快打上一架!”岳老三手持鳄嘴剪跳将下来。
乔峰对这四大恶人生出诛除之心已久,把阿朱护在身后,便上前迎战。他的功夫刚猛沉勇,叶二娘与岳老三两人合力也近不得他身。只见他一掌将岳老三震出,喝道:“你们将那两位姑娘藏于何处?”
岳老三骂骂咧咧:“你问我就答么,我又不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此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清朗马蹄,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令人闻之胆寒的声音,切齿道:“你若不答,就去死!”
乔峰一把将被点了重|岤的叶二娘和岳老三掷入院中,警惕地扫视四周。慕容复无暇顾及其他,俊脸铁青,杀气腾腾地冲了进去,阿朱紧跟其后。一进院门,便听见一间房内传来若有若无的男子呻吟声。
慕容复怒火将眼睛烧得格外明亮,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上前一脚踢开房门,却愣在了那里。王语嫣正在喂阿碧喝水,两人衣着齐整,精神俱佳,没有一点不对的模样,地上却有一个男人瘫软在那里,口中不住痛苦呻吟。
见他破门而入,王语嫣脸上现出由衷的欢喜,还未完全站起身,就被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的慕容复一把箍进怀里。
“你……”慕容复感觉怀中的温软娇躯真实无比,一颗在刀尖火海打滚的心陡然下落,这才觉出痛楚来。他一句话梗在喉头,索性不再说,只是两条铁一般的手臂越收越紧,呼吸粗重。
“我没事,一根头发也没有少。”王语嫣呼吸有些困难,但知道他心内必是万分煎熬,只是放软了身体让他如此紧地抱着,像是要融入骨血。
随后进来的阿朱与乔峰也是意外不已,阿朱奔向阿碧检查她的伤势,乔峰蹲下检视地上的云中鹤,翻看了几下,竟然笑了。阿朱不知乔峰笑些什么,询问地看向阿碧,阿碧脸一红,阿朱更是好奇不已,连连追问。阿碧本想求救王语嫣,无奈后者此刻正被她家公子使劲抱着,动弹不得。她实在磨不过,只好细细柔柔道:
“他……不害臊,想欺负我们,姑娘朝我使眼色,我就装作听话的模样……”
原来云中鹤见她们转为顺从,乐不可支,便想先拉拉小手。这一拉,只觉得触手温软柔滑,直把他享受得闭了双眼,拉着她们的手欲要往自己下身上按,没想到没等来柔软的小手,却感觉到一阵锥心的痛楚,顿时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在他疼得打滚的时候,王语嫣跳起身把他身上能点的大|岤全点了一遍。
于是,就成了他们一进门时看到的情景。
“表哥,簪子……好像把他戳坏了。”王语嫣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埋头在慕容复怀里。
慕容复还未完全回复到正常状态,双手仍然没有放开的迹象,恍惚答道:“没关系,给你再买更好的。”
“不是……”王语嫣大窘,“我是说,我好像把那个臭色狼给戳坏了。”
隔着衣物都可以从轮廓分辨出,某物被一支锋利的簪子几乎戳了个对穿,乔峰暗道,的确是……坏了。
慕容复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开王语嫣,把她从头到脚揉捏了一遍,确定她的确是毫发无伤后,换回了持重冷静的表情:“乔兄,请你带着她们三个先出外避避。”
乔峰明白他必不会轻易放过此人,将心比心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
三个女孩在一块儿,不免又彼此问东问西,阿朱叽叽喳喳地把自己追到城外,偶遇乔峰一事说了,王语嫣见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好笑,自己和阿碧的这一场劫难,倒是对他们俩的进展大有益处,也算是意外之喜。
见叶二娘和岳老三被扔在院角里干瞪眼,王语嫣心下轻松之余,大发善心,跑到叶二娘跟前,蹲下轻声道:“你一直在找儿子吧?现在他也在少林寺呢,你去寻罢。只是以后不要再抢别人家的孩子了。”见叶二娘的眼睛顿时亮起,王语嫣补充,“他的名字……”还未说完,便被慕容复从后面一抄,抱起就走。
还没来得及和叶二娘礼貌作别,王语嫣赶紧搂住他脖子保持平衡,小声地说:“表哥,放我下来啊。”
“我不放心。”
“你拉着我走就可以了!”
“我不放心。”
好吧……
正文 归途多旖旎
王语嫣侧坐在慕容复身前,仰起脸问:“表哥,不是还有多的马吗?其实我不大累,我还可以自己骑的。”
慕容复环住她腰的手并不见松,淡淡地道:“我不放心。”
好吧……不想再听到这四个字,王语嫣换了个话题:“那个色狼,你后来把他怎么样了?”
慕容复言简意赅:“他彻底、永远地坏了。”
“他死了?”王语嫣大惊。
“那倒没有。”
王语嫣无语,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云中鹤这辈子求生不得、求生不能是肯定的了。慕容复在原著中便颇有些狠绝,即使经过一番改造,手段凌厉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啊……
“表哥,要不,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慕容复眼睛一眯,勒住了马:“好,现在咱们就回去杀了他。”
“不用,不用!”王语嫣连忙摆手,“反正我也好好的不是嘛?倒是阿碧受伤了,她和阿策比较有资格说杀他什么的。我只是想给他点教训,让他以后别做坏事就可以了。”
慕容复一抖缰绳继续前行,冷下脸沉默着不再说话。
王语嫣抬头,怯怯地拉拉他的衣角,“表哥,你生气了?”
“你可知道,我收到报信的时候的心情?”慕容复眼睛望着前方苍茫的夜色,“你可知道,我一路急驰,换着三匹快马,惟恐晚到一刻,此生再也见不到你……”
“你可知道,若不是顾忌你的心情,便是将他碎尸万段,我也无法解恨。”与内容中充满的杀气相比,慕容复的语气是全然不符的清淡,从中甚至还能听出些许黯然与痛楚。“我并没有你那么善良,杀人的念头在心里也不知滚了几滚,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并没有说下去,王语嫣把整个身子都偎进他怀里,靠着他肩窝小声地说:“刚才,我真的很害怕。一直想着,要是表哥在就好了。以后,你出去都带上我,好不好?”
就好像一片羽毛落进了心房,拂去了所有的心浮气躁,却似乎带来了另一种热度。
慕容复许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久到王语嫣都有点恼羞成怒了。
阿朱一边小心翼翼地撑住阿碧,一边和乔峰并骑聊天的声音,变得有些听不真切。王语嫣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所乘的马越走越慢,已经落到最后面了。
“要掉队了啊。我说过应该我自己骑的吧,可能是两个人太重了。”也许是为了掩饰没有得到回应的尴尬,王语嫣坐直,故作欢快地指着前方道。
慕容复却索性连握着缰绳的那只手都放开了,任马自己随兴地漫步走着,双手把她扣回怀里,搂得更紧。
“我是故意的。”
“咦?”她抬起头看他,却发现他慢慢欠下身来,与她额头相贴。两人呼吸相闻,对方肌肤上的热度清晰传来。王语嫣的脸上渐渐有红晕漫出,微微偏了偏头,却被他轻轻捏住下巴,迫使她直视着自己。
“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他低声许诺,眼中满是郑重,“此生必不让你……再陷险境。”
说完,他拂开她的刘海,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而灼烫。
王语嫣呆了片刻,赶紧去瞧前面的几人,慕容复低低地在她耳边笑:“他们看不见的。掉队,就有这一点好处。”
听着他胸腔中亦略有点加快的心跳声,王语嫣觉得被掳以来紧张的心情彻底放松了,蹬鼻子上脸,撒着娇道:“我今天虽然身陷险境,但是也很智勇双全啊!”
看她笑容甜美娇俏,眼神见到主人的小狗一般纯稚,脸上表情仿佛在说“我乖吧?你快表扬我嘛!”,慕容复情不自禁微微伏下身去,又吻在她脸庞上,只觉绵软细嫩,更有一股少女的甜香盈满鼻间,顿时觉得心尖滚烫烫地涌上一层热血,口干舌燥起来,再三勉力克制之下,也还是忍不住再吻了一下,才撤身离开。
“表哥,你……”走在最后面就可以这样有恃无恐了吗?
“方才你用簪子截那坏人时的胆子和气魄,上哪儿去了?”慕容复含笑望着她,手指轻轻在她脸侧摩挲,仿佛还在回味一般。
想起自己那根插在某个不可言说部位上迎风摇曳的簪子,王语嫣又囧又窘。
“大了十岁,脸皮也厚了十倍吧。”王语嫣嘟囔着,揪起他的袖子挡住自己滚烫的脸。
慕容复愉悦地低叱一声,轻扬马鞭,散步了半天的马儿重新又小跑起来。
这段路,来时只觉太长,回程却只恨其短。
苏策也是从外地急匆匆赶回,早早地守在庄门外,一见阿碧被王语嫣与阿朱两人搀着,俏脸惨白地立在那里,脸登时便黑如锅底,一卷袖子就要往外冲。
慕容复一把拦住,耳语了几句,苏策脸色稍霁,行礼道:“多谢公子。”
阿碧与阿朱均是一头雾水,苏策也并不解释,上前背起阿碧,瓮声瓮气地说:“大夫已经等下了,这就带你去看。”阿碧轻轻地嗯了一声,害羞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王语嫣知道慕容复必是告诉苏策已经帮他出过气了,可以想见云中鹤现下之境地之悲惨,居然能让如此怒火冲天的苏策也十分地满意,不禁又抖了两抖——慕容家的人,可不能随便得罪……
慕容复此刻与乔峰抱拳话别,语意中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今日之事,全靠乔兄仗义相助,在下真是感激不尽。改天再宴请乔兄正式作谢。”
乔峰向来是义薄云天,并不把自己出的力放在心上,爽朗笑道:“慕容兄弟不要客气,二位姑娘机智聪敏,吉人天相。乔某也没帮什么忙,传个信而已。不过你家的好酒,乔某倒是还想喝上一回。”
阿朱在旁闻言,知道乔峰近期必会再来作客,不由得面上一喜,却在不经意间瞟见王语嫣意味深长地瞅着她,脸瞬间便红透了。
乔峰又问:“叶二娘与岳老三二人已被我们擒回,慕容兄弟可有处置?”
王语嫣轻轻扯扯慕容复的袖子,摇了摇头。只要与王语嫣无害,慕容复便无甚所谓:“还是听由乔兄安排罢。”
“好,那我便带他们回丐帮,最近几桩丢失孩子的公案,倒要着落到他们身上。”乔峰挥手,便示意手下弟子押解着叶二娘与岳老三,告辞不提。
乔峰前脚刚走,后脚王夫人便似一阵风似地卷了来,拎起王语嫣看了又看,又数落了一通她不该不带人就跑去外面、武功还未学到家种种。王语嫣冲慕容复杀鸡抹脖子地递眼色,可他却对王语嫣的求救信号破天荒地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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