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子天资聪颖,精通六语,果然言不虚传。 只是在此等情况下会面,着实出人意料!”赛罕呵呵笑了两声,斜瞅着他道:“我也听闻土扈汗王丰神隽朗,乃伏尔加草原上的一代枭雄,如今看来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达什汗笑而不恼,身旁的米尼赫则眯着灰眸道:“又是个胆大妄为的克里木人!王子又如何?我照样有法子能令你生不如死!”
“这个我丝毫不会怀疑,毁在伯爵您手里的人岂止一二?”赛罕努着嘴角,视线在两人间巡梭道:“只是没料到两位竟会联手站在我面前,可见大难临头时人都是以各自的性命为重,什么国仇家恨,都是狗屁!”
“王子心直口快,是个爽朗之人!既如此我也单刀直入,不拐弯抹角了。”达什汗咳嗽了两声,喘息着道:“王子——王子若能网开一面,放我等全身而退,有何条件尽管开口!”
赛罕见他虚弱地将头靠在诺敏身旁,不屑地笑道:“如今你们已是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还有何资格与我提条件?”
“王子难道忘了适才的出逃之人吗?”达什汗盯着对方的细长的凤目,若有惋惜道:“我等性命只是一己皮囊,有何足兮?但王子稍有不甚,可是会给你的父汗和你的百姓们惹来灭顶之灾啊!”
“那个女人?”赛罕哼了声道:“区区一个弱女子,怎逃得出我的天罗地网?莫说前去追击的两名弓弩手都是百步穿杨的的勇士,只就这方圆十里我所设下的伏兵陷阱,便是只麻雀也飞不出去!”
闻言达什汗等脸上皆流露出焦灼之色,旭日干则抖着唇想说话却最终没有开口。此刻远处传来马蹄践踏声,只见两骑扬尘而来,赛罕勾起嘴角道:“看来已经解决那名女子了!”
由远及近但见其中一匹马背上挂着具青衣尸体,墨黑的长发迎风飘舞,达什汗的身子登时止不住来回微晃,赛罕便越发得意。来到营地前,一名弓弩手匆忙跳下马小步跑过来跪下,赛罕昂首问了句话却不见来人应答,正不耐烦时却听得声闷响,展眼望去却是另一名弓弩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倒地不起。
“怎么回事!”赛罕跳脚吼道,话音未落只见跪在身前的弓弩手突然高高跃起,措手不及下已用支发簪戳在自己脖子的大动脉上,其余的克里木士兵见状慌忙围上来,却投鼠忌器不敢进攻。
“好一个弱女子!”想到因自己的疏忽而令对方有机可乘,赛罕咬牙切齿道:“想不到你竟能力擒我手下的两名悍将,是我失算了!”
“谁说我是个弱女子!”身后传来的嗓音低沉而磁哑,赛罕眼珠一转,瞄见那俊美无畴的容颜不禁诧异道:“你是男是女?”对方登时被惹恼了,手紧勒着他的脖子恶声道:“你说老子是男是女?”
赛罕猛吸了口气忽恍然大悟道:“你是诺敏王子!那他又是谁?”说罢,目光转向达什汗身旁的男子。只见那名男子走上两步,盈盈作揖道:“兰吟见过赛罕王子,祝殿下福体康健,诸事顺利!”
赛罕细细端量了她番,方喃喃自语道:“好一个调包之计,雌雄难辨,我果然是糊涂了,竟如此轻敌!”达什汗见他神游天外的模样忙使了个眼色,诺敏会意后转身向近在咫尺的克里木士兵喊道:“若不想让你们的王子受到伤害,还不将马车牵过来!”
克里木士兵听不懂土扈蒙语,倒是赛罕颇为意外地命兵士们将适才虏获的辆马车驾了过来,他见达什汗等人皆先后上了马车便对诺敏道:“既然我保你们全身而退,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放你?自然会的。”诺敏歪嘴笑了声,随即指着自己脚前的空地对克里木士兵喊道:“脱裤子,你们将裤子都脱了放到这里来!”闻言克里木士兵皆是一怔,赛罕更是气得面皮涨红道:“你小子又耍什么把戏!”
诺敏将手中的簪子往他脖子上轻轻一划,霎时血珠子便从伤口中渗了出来,克里木士兵在此震慑下不得不都犹犹豫豫地解下了裤带,一时间遍目都是白花花的人腿。诺敏笑嘻嘻扭头对车内道:“快来看啊,个个都要光屁股了!”
达什汗打开车窗,微愠道:“还玩?再玩命都没了!”说着信手扔出了个火折子,火苗顿时点燃了那堆裤料,克里木士兵个个敢怒不敢言,诺敏则嚣笑了声,将赛罕往地上狠狠一摔,跳上马车甩着鞭子扬长而去。见士兵们都簇拥而上救火,赛罕愤而转身望着已绝尘远去的马车露出森冷的神情。
马车飞速而驰,听到外面在驾车的诺敏兴奋地扬声长啸,兰吟红着脸忍不住捂嘴道:“龌龊!亏他想得出这馊主意!”头靠着车厢休憩的达什汗此刻微瞌着眼道:“虽不雅却不失是个妙计,没瞧那些克里木人气得连下面最后的遮羞布都快抖落了,可见真已是恨之入骨!”
兰吟扑哧笑出来,转而望见坐在身旁的穆黛眼中隐有忧色便道:“穆姐姐,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你怎么还不开心啊?”穆黛牙齿咬着下唇道:“那些被俘的土扈和俄国士兵怎么办?赛罕可会对他们下毒手?”
“只要咱们能逃生,那些士兵随从反倒会安全。”兰吟问达什汗道:“除非他想腹背受敌,否则不会如此轻易地同时得罪土扈和俄国,是吧?”
达什汗轻笑了声慢慢握住她的手,米尼赫则冷哼道:“我不会饶过他们的,还有——”浅灰的眸看向窝在马车角落里的旭日干恶声道:“——你!”
旭日干恍若未闻,眼神涣散无光,嘴中念念有词,米尼赫满脸厌恶地用俄语对身旁的莱昂咒骂了句。兰吟自然是听不懂却感到被达什汗握住的手骤然一痛,仰首只见他利目瞪着米尼赫道:“伯爵似乎忘了,你的命就是被愚蠢的中国猪救的!”
车厢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到彼此起伏的呼吸声,兰吟正感郁闷至极时猛听得车外诺敏大喊声:“不好——”便感到脚下车板剧烈地抖动,随即身体便飞了出去。车厢的碎片不断在面前闪过,眼见一个车辘向自己快速砸来,她吓得慌忙闭上眼睛,腾空的身体也急速往下坠落。
背部的肌肤被烤痛,发尾燃起呲咧的火苗,肩膀上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又将自己向上推去,兰吟睁开眼望见达什汗,望着他那双悲痛不舍的碧眼,惨白凄厉的容颜,见他的身子和车辘一起朝下面的火海沉坠而去,绝望地伸出手大喊道:“不——”
大批的兵马即时赶到,特木尔在下一把接住她后焦急地问道:“陛下呢?陛下人呢?”
兰吟根本不予理睬,推开他疯了似地向那片燃烧着的马车残骸跑去。黑烟团云而上,自己望着眼前丈许高的火墙禁不住万念俱灰,潸然泪下,后面跑来的诺敏一把拽住她前扑的身子道:“别做傻事,你看那边!”
只见火海中冲出个人影,在众人欣喜的惊呼声中达什汗满身狼藉地跪倒在地,怀中滚下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旭日干,他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兄长,不断捶地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
“求——求你放——放过——”旭日干已烤焦的手猛然攥住达什汗的胳膊断断续续道:“陛下,求你了——”达什汗抿紧了嘴,感到胳膊上的手正逐渐失去力道滑落,终于红着眼点了下头。
眼角落下滴清冷的泪水,旭日干叹息着闭上眼道:“下辈子——下辈子别做兄弟了。宁是君臣,勿为兄弟——”
残荷冷
兰吟历劫归来已有一月余,虽吃了不少安神定惊之药却时常感到心绪不宁,夜难安枕,每每被噩梦惊醒便只得睁眼坐等天明,待达什汗发觉她的异常后自然忧心不已,诏医诊脉寻偏方更是闹得宫中人仰马翻,叫苦连迭。
这日天渐凉爽,得喜玛便怂恿着体虚日久未出门的兰吟去游园,茜红听后当即反驳,不下几句两人便展开了番唇枪舌战,自己不甚其烦便独自走了出去。
香藤异蔓,翠脉青融,时已至初秋时节,园中处处浓墨斑彩,珊豆累垂。这些奇花异草是自兰吟入住后达什汗命人从中原远途运送过来的,经数月的精心培育后为刀砌坚厉的汗宫凭添了抹宁静幽雅之意。花柳多愁,冰泉寒湛,时下的满园艳泽在兰吟眼中却成了幅伤春悲秋之图,她叹息着绕过处大顽石欲去探望前日崴了脚的阿茹娜,却猛见不远处飞来两片未燃尽的冥纸,心下诧异地巡踪而去。只见石坳荷池边立着樽九宫鸾凤案,上摆着焚炉香檀,贡奉着三盘鲜鱼生果,一人蹲在桌案前烧冥纸。
兰吟想了想走过去道:“听闻姐姐这几日身上不爽故闭门谢客,却原来是忙里偷闲躲到此处来祭奠花神了。 想来已到了芙蓉花谢之季,该是到筹神送佛的时候了,姐姐果然是个风雅之人啊!”
托娅瞟了她眼继续往火盆里丢着冥纸,兰吟慢慢走近见桌案上一无祭牌二无灵位便又道:“花开花落,经年累月,待到来年盛绽之季却不知还有谁记得今日的残红落英?”
火光在拖娅的脸上不断跳跃,兰吟第一次发觉素日里娴雅文静的大妃脸上竟流露出狰狞之色忙识时务地告辞离去,当走出两步听到身后传来的低吟之声时当即怔愣原地。
托雅仰望碧空许久方收拾起凌乱的心情预备回去,突听得声熟悉的呼唤,年少时的种种芬菲情景顿时浮现眼前,哽咽着应了声后猛然挺直了背脊。兰吟望着她僵滞地转过身不禁缓缓捏紧拳头,咬着牙逼出声道:“原来你便是丫丫——”
雄鹰在天际翱翔而过不留半丝痕迹,微风撩起池面的水纹终又隐末而去,托雅想到当年那在外人面前永远高贵骄傲的少年却总会变着法得讨自己欢心,想起那个被夕阳染红的山坡上小儿女之间的青涩初吻,想起每当自己伤心流泪时他总是束手无策地唤着:“丫丫,不哭了,不哭了!”
那时的自己住在远离王都的杜尔伯特部落,那时的她最开心的事便是每年能见到来此避暑的大哥哥,那时的她总以为青梅竹马会成就后来的夫唱妇随,只因自己是杜尔伯特的公主,而他则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
“是你陷害我的!”兰吟指着托娅,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愤然道:“我一直想不通旭日干有何把握能让克里木人支持自己,却原来幕后的黑手竟然是你!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妃,通敌卖国、谋害君夫,你简直是可恶地令人发指!”
氤氲的眼眸涣然无神,托娅面无表情地道:“我从未有过谋害陛下之心,只是太低估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我也不曾料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只因忘记了一块肥肉又岂能满足豺狼贪婪之腹。”罪恶便如雪团堆积,越滚越大,重重阴谋之下,自己与旭日干终究都沦为了垫脚的基石!
“如若说你对我有恨,对汗王有怨,那么对大王兄呢?”兰吟瞅着她哼道:“大王兄又有何对不住你的,却被你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他是那么地信任惦记着你,总时不时地哼唱着你适才所吟之曲,他甚至在临死前——原来他临死前是在央求陛下放过你,但似你这般心肠狠毒之人怎配得到如此至死不渝的感情!”
托娅脸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兰吟见状上前一脚踢翻了供案涩声道:“枉我当初对你还存有份恻隐之心,如今想来着实是愚钝。你以为只要焚香祭告便可以消除身上的孽债吗,人在做,天有看,我绝不会如此轻易饶过你的!”
瞧她一脸义愤难平之色,托娅扯起嘴角冷笑了声道:“你又能奈我如何?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其实他一切都明白却也不得不粉饰太平,在这汗宫之中谁也不能将我从大妃的位子上拉下去!”
兰吟嗯了声转身,猛见得喜玛站在不远的卵石路上满面诧异地望着这一地狼藉,便跺脚喝道:“皮痒了吗,还不回去!”
得喜玛回过神,伸手想将手里的罩衫递过来却又慌忙地缩回手,只低着头诺诺地跟着兰吟走了回去。
托娅则望向池中正逐渐谢落的水芙蓉,凋红残绿为泻池蒙上层郁色,突窜来的冷风惹得身上顿起寒意,秋风萋萋,为谁哀鸣?
许是因心中重燃起了斗志,兰吟的身体日渐康复,可不久便传来了大妃病疾的消息,她心中冷笑静待其变,怎知过后不断传出托娅病入膏肓的言语因而反倒不像先前那般笃定了。忽有一夜大妃的贴身侍婢前来报忧,兰吟待达什汗离去后也睡不着了,便让茜红派了个腿脚麻利的小宫婢打探消息。待过了丑时,便见小宫婢回来禀报汗王正召集高妃及各位夫人前往大妃宫中,兰吟忙换了身素净褂子在茜红与得喜玛的陪同下漏夜赶去。
夜风袭袭,茜红手中的灯笼随风轻舞,望着甬道那方灯火通明的宫殿,鸦鸣寒栗,兰吟心中衍生出莫名的不安。来至大殿内,高云、乌仁图娅、阿茹娜皆都已到场,而格根则被抱在||乳|娘怀内沉睡,见她姗姗来迟高云冲面便道:“果然是比别人金贵,连奔丧都要拿腔作调!”
兰吟又气又好笑,也不愿与她多嚼舌,此刻只见名侍女跑出来道:“大妃有请兰夫人入内说话。”高云当即拍案而起道:“叫她做什么去!陛下呢,陛下不是还在里面吗?”
那侍女瞟了眼她不予理睬,只正色道:“大妃只请兰夫人一人入内,其余闲杂人等不准喧哗!”高云气得说不出话来,兰吟则脚步凝重地随着侍女慢慢走进内室。漫卷珠帘,香鼎葵格,空气中弥漫着冉冉药香,转过处百鸟朝雀水晶屏,便见托娅躺在床上正与女儿轻声说话,小苏日娜已哭得泣不成声。见她进来,原本坐在床头的达什汗起身招手道:“托娅要与你说两句话,快过来!”
兰吟见他双眼微红,低应了声挪步来到托娅面前,待借着烛光看清她晦暗惨淡的容颜,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微微欠了欠身道:“大妃娘娘,兰吟待至听候吩咐!”
托娅费力地睁开眼,望着她若珠玉般光泽的容颜,泪水终止不住滑眶而出,忍痛将女儿的小身子推了过去,神情恳切道:“今后你便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吧,苏日娜快磕头叫阿妈!”
苏日娜拉扯着托娅的衣袖不肯就范,兰吟见状摆手道:“小公主是陛下的长女,身份尊贵,旁人岂能冒犯逾越。娘娘休做杞人忧天之虑,莫说陛下不会亏待小公主,便是咱们这些庶母也定会悉心呵护!”
托娅略显失望地收回手,转而望着达什汗道:“我有几句贴己话想对妹妹说,陛下可否带着苏日娜去外厅小憩?”达什汗会意地抱着小女儿走了出去,待在旁服侍的婢从皆退尽后,偌大的卧室内便只听到屋檐上溅起的淅沥雨声。
许久方听得托娅叹息了声道:“是我害了他!”兰吟目光清冷地望着床上的垂危女子,炯亮的眸子与形近枯槁的容颜极不相衬,那是灯枯油尽的预兆。只听她继续自语道:“他是先王的长子,自我认识他时起身边所有的人都说将来他能继承汗位,成为土扈的王。他幼年时对佛法便颇有造诣,在众多追捧之下不免生起骄傲之心,久而久之便疏远了自家的兄弟姐妹。原本我俩的婚姻乃是铁板定钉的事,孰料他的爷爷阿玉奇大汗生前说他生性儒弱,意志不坚,最多只能成为个守成之君,临终前逼着先王另立了储君——而我初嫁时虽算身不由己,可后来却成了心甘情愿,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害了他。明知他欲起兵叛乱,却不予劝解忠告;明知他身受苦难,却不施以援手;到最后竟还利用他来铲除异己——”说到此处托娅哽咽道:“所以连长生天也不愿饶恕我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我死不足兮,只是可怜了苏日娜这孩子——”
“我额娘常说,为人父母者需心存善念,方能荫泽子孙。”兰吟动容道:“我虽不曾为人母,却也知人世间最难割舍的便是骨肉亲情。适才我说得虽是冠冕堂皇之话,却也不是在打诳语,稚子无辜,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不会让苏日娜受半分委屈!”
“谢谢!”托娅喃语,泪目望着她道:“其实不止这一桩,在你入宫之初我便已陷害过你了!”
“我知道,是端午节那次。”兰吟正色道:“因知那些粽子会给小殿下们食用,所以我事先已将枣核都仔细剔除干净,格根怎会又被枣核噎住?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娘娘您远非世人所见的那般软弱可欺!”
“我前半生被人算计,后半生又忙着算计别人,到头来却落得一事无成。”托娅苦笑了声,突然双目瞪大仰望着屋顶的雕梁画檐惊恐地喊道:“他来了,他来找我了!我不去,那里有火有刀,那里是炼狱,我不想去啊!大哥哥,丫丫不要,不要带丫丫去那里!”
听到动静达什汗冲了进来,见状上前一把抓住托娅空抓的手道:“好好好,丫丫哪里都不去,丫丫就留在这里!”兰吟见她面容扭曲,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禁不住畏惧地向后退了两步。托娅紧揪着达什汗的前襟口中呓语不绝,直至最后痛苦地哀嚎了声方才逐渐安静下来,她目光涣散地扬起脸,手颤抖着抚上眼前人坚毅的容颜断断续续道:“那个秘密我没有说——克里木人没有得到——我从不曾想让你受到伤害——我,我不是个称职的妻子——”
达什汗见她哑然失声,靠在胸口的头颅慢慢滑落,忍不住紧搂着她身子哽咽道:“托娅,别走!我不怪你,也不恨大哥了,不要这样待我,你们不能一个个地离开,不能这般待我——”
毕竟是少年夫妻,即使不曾交心缠首但毕竟也相敬如宾多年,说没有丝毫感情是假的,兰吟望着达什汗悲伤的表情和在他怀内沉眠不能再醒的托娅,双目酸涩难忍便悄然退身离去。大殿内候立的众人见她抹着泪走出来,高云首当其冲地哭喊着跑向内室,其余人也尾随而入。
兰吟漫无目的地在汗宫内游走,夜雨已止留下几处积水,月华半掩托出地上的涟涟荧光,不知不觉又来到荷池边,池中芙蓉已谢尽,只留下半璧残秋。
身后微细而动,兰吟原以为是茜红待转目一瞅不禁惊诧地瞪大了眼,半响方问道:“你这是做甚么?”得喜玛走上来行礼后问道:“这身衣裳奴婢已压在箱底足足五年了,如今终可重见天日。夫人,您说我穿着好看吗?”
“不错。”兰吟抿着嘴,待见后面回廊下有两名岗哨方暗松了口气道:“宫中大丧,穿这身不合时宜。”得喜玛脸上露出抹阴冷的笑意,语气生硬道:“我凭甚要为那个铁石心肠的贱人披麻戴孝,她死了才是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