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高低,谁人不是用着另一副面孔在呈对世人,即便是你也不能做到心口如一,不是吗?”
每次对镜梳理看到自己脸上的烙印,每当暮春之时想到故乡遍野的桔梗,每到午夜梦回忆及他的所言所行。 幽院芳庭,携手布置的洞房也许早已被废弃,但他欢愉的笑脸依然历历在目;蜡炬成灰,凤冠嫁衣也许已然沉压箱底,但他甜蜜的情话依然声声贯耳——“只待咱们祭拜过天地,入了洞房后宝石成对,相映成辉,至此永不分离!”
所有的美好都已留在了千里之外的故乡,一生的幸福都只能在梦中遥想,如若不戴上这副冰冷的面具,谁会愿意去宠幸个满腹愁怅,无从欢颜的女子?
“如果我是你,如若我还是自由之身——”穆黛眼中涌出水光,对着双眉微蹙,凝神静思的兰吟道:“定然会立即跳上马背急驰离去,即便是风雨兼程,即便是衣不遮体,食不裹腹,即便是徒步行走,即便是趴着爬着,我也会毫不迟疑地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进。当看到东方的朝霞染红了草原的碧野,当听到牧羊人吆喝的歌曲回荡于耳旁,当闻到清风卷着奶茶的香气迎面扑来,那一刻——那一刻即使已到了生命完结之时,我毅然再无遗憾!”
莱昂打开门见到窝坐在书架下的人影方长舒了口气,摊开手颇有些埋怨道:“兰,不是让你在舞厅里等着我回去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便躲到书房来了?”昏暗的烛火下,似隐约可见女子浮肿的双眼,待他看清楚后忙走过去,蹲下身忧心忡忡地问道:“兰,发生什么事了?”
兰吟呜咽一声后倚靠到他肩头哽咽道:“我想阿玛,额娘了,怎么办?莱昂,我好想他们,真恨不得立即便能飞渡千山万水,躲到他们怀中好好放声痛哭一场!”
“是吗?那去找他们吧!”莱昂捧起她细致的脸,认真地道:“等渡过了这个冬天,我们便可以开始春季旅行,第一站就去你父母居住的地方,好吗?”
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梢,兰吟神情微怔,嫣红的唇蠕动了两下却说不出话来,良久后方坐挺了身子喃喃道:“春季旅行?”
“我可以陪着你回中国,去看看养育你成长的明山丽水,探访重温下咱们当年初逢时的故土旧宅。”莱昂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打算着道:“如若你愿意,也可以随着我回到德国的斯特丁——我出生的地方。在那里,夏日的波罗的海风温软得似婴儿的摇篮,秋季的阿尔卑斯山美得赛过油画,到了隆冬则可以跑到波的尼亚湾去溜冰。兰,我们有充裕的时光可以去弥补彼此间的分歧,有无数的机会去消匿双方存在的差异,只要你能放下所有的包袱,静静地待在我的身旁便可以了!”
兰吟闷哼了声,埋首在他胸前渐红了鼻眼,书架旁的大立钟内钟摆左右晃动,旋转的指针毫无声息转过分分秒秒,而两人便这般席地坐在厚实的羊毛毯上,相互拥抱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任凭时光在指间悄然而逝。直到莱昂的目光触及他们身旁散落一地的书籍,方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在找的书打发时间吗?”
兰吟迟疑的点点头,随即扬起脸可怜兮兮的道:“都是外文,没一本看得懂。”
莱昂轻笑了声,随手翻了翻地上的书册道:“米克的庄园里藏书不少,俄文、德文、英文、法文甚至还有西伯来和拉丁文,但是唯独缺少你能看懂的书。”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又道:“吴先生身边倒珍藏着几本汉文书籍,明日我便去借来给你可好?”
“吴塘常年漂泊在外,既然是傍身珍藏之书,自然不肯轻易借阅于人,我还不致于到夺人所好的地步。”兰吟的柔荑轻抹着他前襟的衣褶,漫不经心地问道:“吴先生究竟得的是何病,再也治不好嗓子了吗?好端端的个人活生生地竟不能说话,岂不可惜!”
“说不清楚,只是连发了数日高烧后便失了音。”莱昂淡淡地道,随后拣起脚旁的本书又翻看了两页,瞅着她撇嘴笑道:“巧了,是我最喜爱的一位作家。”
“是吗?”兰吟凑身过去翻到张有绚丽插图的页面,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我喜欢这幅画,你给我念念。小时候额娘总会讲些有趣的故事哄着我入睡,这两日我睡得不好,便劳烦你念上几页全当催眠之效吧!”
“没头没尾的,哪有这般的方法。”莱昂不禁摇头,嘴上虽说着却仍拿起书眯眼仔细念了起来:“坦白直率的言语,最容易打动悲哀的耳朵;让我替王上解释他的意思。为了你们的缘故,我们蹉跎了大好的光阴,毁弃了神圣的誓言。你们的美貌,女郎们,使我们神魂颠倒,违背了我们原本的意志。恋爱是充满了各种失态的怪癖——”
兰吟伏身靠在莱昂的背后,凝神看着书面,时不时地让他重复朗读,一面纸下来往往耗费三四倍的时间。莱昂则不厌其烦地任凭她打岔,直至拂晓时分两人方才倦怠地起身,兰吟用力揉着眼,待看到书页上的黑体字母又突然出声问道:“这是你家乡的文字吗?”
“不,是英吉利文字。”莱昂浅笑道:“不过莎士比亚的作品已被译成数国语言在欧洲发行,他是伊丽莎白女皇统治时期最伟大的作家和诗人,他的文字可说得上是英国黄金时代的灵魂。”
“唐有李白,宋有苏轼,曲高者,和心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浮于众,众必毁之。”兰吟冷哼了声道:“适才你念得文章看尽人生百态,可见作者必然感悟良多方才有此洞彻人心之语,这题名是如何标注的啊?”
此刻微亮的晨曦打在莱昂疲倦的脸上露出俊美的五官,深沉的黑袍拖着狭长的尾翼与阴暗的地面溶于一体,令他整个人都似被笼罩在光与影的拔力争夺中。兰吟见状不自觉地向后退却了一步,莱昂合上手中的书,目光直视着她略显慌乱的脸苦笑道:“很是伤感的题目,对于正在努力追求爱情的人来说还是不读为妙,书名唤作——《爱的徒劳》。”
白鸽的翅膀划过枯枝抖落了一地残雪,星小的身体迎着凛冽的寒风急驰而上,兰吟站在台阶上仰望飞鸟远逝的天空,秀丽的脸庞似莹结了层薄霜般冷然,如樽玉石所铸的雕像静静地端立在皎洁的天地间。直到听见后方激动的呼唤她方转身望去,只见依仁台正拖着迟钝的左腿向自己一瘸一拐地走来,憔悴的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欣喜。
兰吟心中一暖,望着蹒跚走到面前的高大汉子颔首道:“你的伤势怎样?腿可还能痊愈?”
依仁台搔着凌乱的黑发,叹道:“能够下地走路已是万幸,哪还敢奢求似以往那般行动自如。”
闻言兰吟不禁面色一黯,幽声道:“是我连累了你,你该怨我的啊!”
话音刚落下,依仁台仓惶地摆手道:“不是的,小人从来没有怨恨过夫人,为了您即便是失了这条性命也心甘情愿——”说到此他察觉言语不妥,顿时涨红了面皮慢慢垂下头。
兰吟释然而笑,又问道:“疗伤的这些日子你都住在何处?可有被人借机欺辱?”
“小人一直住在这幢大厦的西北角,那个公爵还亲自来探望过两回,治伤的大夫和照顾日常起居的人都很友善,未曾有丝毫怠慢。”随即依仁台脸上浮现出自责之色,大力赏了自己一巴掌道:“瞧这说得是什么胡话啊,他们是俄国人啊,我怎能对着奴役残杀自己同胞,打断自己腿的敌人说出‘友善’两个字呢!”
“你并没有错。”兰吟拦住他道:“敌中有友,友中有敌,善恶分明方为君子胸怀。血海深仇不可忘记,滴水之恩亦也当涌泉相报,明白吗?”
依仁台怔住了,被眼前女子眼中的锐光所撼,放下手纳纳地低应了声。兰吟裹紧身上温暖的狐裘长褂继续回身眺望面前这片浑然沉睡的苍茫大地。左右端倪了许久,依仁台终不耐烦地开口问道:“夫人,您在看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眼前的雪景很美吗?”兰吟噘起嘴角,笑意却并未传达到明媚的眼中,她手点着前方的景致冷声道:“五年的光阴即转而逝,现如今又有谁能相信这座巍峨华丽的庄园曾经只是片畜牧的草场,又有谁能看得到这片土地下深埋着的皑皑白骨,听得到石砾中传来的萋萋哀嚎?”
依仁台张大了嘴,虎目中涌出泪光,他低头望着脚下的雪地哽咽道:“您是说——您是说——,您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弄错了?”
“昨日在书房中无意中翻到了这座庄园的地图,离此二十里外便是俄国在伏尔加河的堤坝,随后我方才知道原来米尼赫在五年前用五袋金币买下了这片水草肥美的牧场,建造了供自己享乐用的玫瑰庄园。”兰吟冷笑了声道:“多么廉价的墓地啊,五袋金币便能将五万男儿的英灵压在自己脚下,让土扈的烈士们在地下眼睁睁地看着他奴役自己的同胞,滛辱自己的妇女,倒是笔赚尽便宜的好买卖!”
“阿爸!”依仁台扑通声跪了下来,双手伸入积雪内抓着泥土垂首低泣,兰吟瞅着他抖动的肩膀慢慢也红了眼圈。 穆黛说她从不曾喝过这庄园中的一口奶,因为再是香浓的奶水中都能尝到鲜血的腥甜;穆黛说她从不曾吃过这庄园中的一口肉,因为再是肥美的鲜肉中都能看到白骨的狰狞;穆黛说她从不曾摘过这庄园中的一朵花,因为每朵娇艳的花蕾下都连接着在痛苦挣扎的灵魂!
许久之后依仁台擦着眼站起来,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那畜生,为阿爸还有那些死去的土扈勇士报仇!”
“若你还有丝毫理智便不该在此时逞匹夫之勇,杀了区区一个米尼赫便能解决土扈的边界之患,果真如此勿需你动手,我一个弱女子也有机会得逞。”兰吟眯起眼道:“你死不足惜,只不过是在这万骷冢中多添了具白骨,但若给汗国凭空惹来祸端便是罪无可赎了!”
依仁台打住脚步,扭曲着脸瞪着兰吟,后者黝黑的眸似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死寂地看着他,最终自己只得用力捶打着身旁冰冷的立柱来发泄满腔怒意。
枪声骤然响起,白鸽自空中直垂着掉落在两人眼前,扑腾了几下翅膀后便失去了生息,远处传来喧嚣的喊声,只见一人踩着积雪跌跌撞撞地向这处跑来,兰吟定神一看,随即拎起裙子便迎面跑了过去。寒风灌入口内险些蒙蔽了呼吸,急促的心跳搅得胸口隐隐生痛,望着只有丈许之距的来人她不禁伸出双臂,可是枪声再此响起,自己哀嚎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身影擦过自己的指尖颓然倒下。
“吴先生!”兰吟趴在地上,卷起裙角使劲按压着他胸前被打爆的创口,可鲜血沁着布料还是不断地向外涌溢,再已是压制不住。
吴塘张开口,嘴唇无力地颤抖了两下后垂手在雪地上费力地写着字,兰吟每看他艰难地划下一笔后眼泪便不自觉地落下一滴。两字书毕,吴塘眨巴着浑沌的眼企盼地望着她,涣散的目光如残烛的光芒,微弱得即待消失。
“我明白,我明白!”兰吟满面泪痕,执起他的手连声答应道:“好的,我一定做到,一定做到!”此刻寻踪而至的俄人见到这幕都不禁迟疑地站住了脚步,只有猎犬在血腥的刺激下不断狂吠。
听到满意的答复后,仰躺在雪地上的人浅笑着阖上了双目,斑白的长发在风中摇然飘舞,追逝着正逐渐离去的生命,无奈却再也唤不回那一身青衣,仁心仁术的孤寂男子。
兰吟瞟了眼站在人群中那张神情复杂的苍白容颜,垂首望着身前安祥而逝的长者沙哑地道:“好了,吴先生,如今您终可解脱了。江花胜火,绿水如蓝,能不忆江南?虽然路途遥远,但您尽可放心,我定然会将您送回江南,送——回家!”
自由契(上)
冰雨敲窗而击,青灯壁影晃动,莱昂自手中抬起脸,望着对坐面无表情的女子道:“米克发觉一直有人对外在传递消息,便计希望能抓住这个内J,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兰,请你要相信,如若我早知道那个人是吴先生,绝对会阻止这场抓捕行动,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
兰吟望着桌面上的骨灰盅,喃喃自语道:“吴先生是个可怜人,师承名门却一世默默无闻,心怀仁慈却不能显露人前,飘泊半生却无法叶落归根,这般的冤孽究竟是何人造成的呢?”她的目光转向那方已面容惨淡的男子,摇首幽叹道:“自然不会是你,少年施恩,常年相守,若论情谊说是父子也不为过。乌鸦尚知反哺,更何况人哉?”
莱昂猛然站起身,蔚蓝的眼如嵌了寒霜般冰瑟,他攥紧双拳努力压低声道:“再重申一遍,如若早知道那个人是吴先生,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说罢便迫不及待地向门外走去。
“伤害?吴先生所受的伤害还不够多吗?”兰吟冷沉地盯着他的背影道:“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故土,亲朋好友,在他乡异国忍辱偷生,孤独无助的生活着难道便不是种伤害吗?”
脚步顿然停住,莱昂缓缓转身回看着她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逢人渐觉乡音异,却恨莺声似故山。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兰吟指着骨灰盅旁的几册书卷道:“吴先生随身所带之书中,字字句句都充斥着思乡之情,如若不是被人所胁迫,他又怎会不回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故土去呢?”
莱昂扯出抹牵强的笑容,神情复杂地道:“这只是你的揣测,不是吗?”
“那么便残忍地割断了舌头,失去说话的能力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吗?”兰吟如猫儿般灵魅的眼在夜色中闪出道犀利的光芒,刺得人心发堵,而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异常清晰地地贯入对方耳内:“我虽不懂歧黄之术,但至少眼睛还不曾瞎!你口口声声说吴先生是害病失音的,那么试问这么个人怎会只会剩下半截舌头?”
努力蠕动着嘴唇,半晌莱昂方发觉自己竟不能吐出半个字来反驳,彻骨的寒意自脚底慢慢上涌,冻结了他周身的知觉。
兰吟起身自光影暗处走到灯火下,一身嫣紫的长褂浓郁地似玉杯中倾倒出的葡萄美酒,又好比残阳照在伏尔加河上泛起的血色浪涛。素白的手抚过光滑的衣缎,她凝声道:“原本不该穿得如此招摇,只是心里着实为吴先生感到庆幸方才有了如此的闲情逸致。庆幸他终可脱离苦海,远离人世的险恶,庆幸他终是摆脱了束缚,得到了永远的自由!”
莱昂瞧着她那身光鲜的土扈装扮,声音里含着丝颤抖的绝望问道:“你——你从何时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以前不说,为什么?”
兰吟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来,仰头望着那白晰而英俊的脸苦笑道:“为何要说?萍水相逢一路人,我凭何要为他而与你交恶?亲疏远近,我分得清楚。”说到此处,她抬手沿着对方高挺深邃的面部线条轻轻比划,用无比温柔的嗓音道:“自私跋扈如我,又岂是个怜惜弱小之人?”
莱昂僵直着背脊,感觉着尖锐的指甲在皮肤上所留下的阵阵冷栗,他攥住对方的手焦急地道:“我知道错了,可是当初我也是有苦衷的啊!为了治病我必须长期服用中药,而吴先生却不愿意随着来俄国,而我又不能长期留在中土,在谈判不果的情况下身旁的随从便擅自作主挟持了他,但是我没有伤害他的家人并留下了足够的钱财供养他们。我只是——只是想活下去,难道这也有错吗?”
兰吟心中震动,转而想到那日他捧着无名野花自雨后霞霭中走出时的模样,纯朴真挚,笑颜动容,如若不是被这一身的顽疾所制,这该是个何等意气风发的天纵之骄啊!只是这般的理由却不足以说服自己认同对方的行径,她摆手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割去吴先生的舌头令他致残啊!”
“我有什么办法?”莱昂懊恼地踢翻身旁的角桌,喘着气道:“他刚来时整日里想着法子逃跑,逢人便口无遮拦地说话,米克为了防止泄露我的病情便秘密地对他动了刑,我知道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么说你还很委屈了不成?”兰吟只觉得眼前的男子陌生得近乎可恶,不禁冷声长笑道:“若如此我是不是也该被人割舌禁锢,在暗无天日的牢笼内凄凉无助的渡过残生呢?”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的,不会的!”莱昂揪着自己隐约作痛的胸口,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正填斥着自己整个身体,他努力甩着头道:“难道我对你的好,还不足以抵消这段错误的往事吗?难道你便不曾利用过他人,伤害过他人吗?兰,我看得清楚,你和我是这般的相似,好似相依而生的双株水仙,很美却终究有毒!”
兰吟眼光一闪,随即摇头道:“多说无益,如若你还象我以前所认识得那般公正守信,希望能够履行当初的诺言,原本半月的约定拖拉至今,相信咱们彼此间也无何遗憾可言了。”
“不——”莱昂用力抓住对方纤瘦的臂膀,几近疯狂的吻向那吐字如毒的嘴。柔软的唇香馥依然,甘美的津液中渐尝到了腥甜,冰冷的泪沿着唇纹缓缓滑落,也不知过了多久后他颓然地松开手,哽咽地道:“真得无力挽回了吗?”
见对方心碎的模样,兰吟的脸上依旧不见半丝动容,直到斯人绝望离去,静谧的空气中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她方颓然跌坐在地,满是哭丧地望着怦然关上的房问喃喃自语道:“莱昂,你知道吗?险些我就要——幸而只是险些——”
粗喘的鼻息夹杂着细碎的呻吟令人血脉喷张,暧昧欢愉的气味在空中缓缓散漫,兰吟在侍者的引导下走进间华丽的房间,冲眼所及便看到这一幕,登时怔愣在原地。米尼赫自纤细的双腿间抬起满是□充斥的脸,灰色的眸中滑过犀利的锐光,随即裹着床单坐起笑道:“夫人似乎很惊讶,可是听说土扈国中的王公贵族似乎也有好这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