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吟诧异地瞪着他,达什汗则喘着粗气,慢慢打开手中的翡翠盒,待看清盒中赫然放置的红色药丸,突然跃起高声叫道:“果然是龙血丹!是龙血丹!”
密闭的墓室中顿时不断发出回音,“龙血丹——龙血丹——”,兰吟也被其的喜悦之情所感染,达什汗将龙血丹送到她嘴边,眸光湛亮地看着其吞服下药丸后,不禁展眉笑道:“好了,你终能得救了!”
兰吟红着鼻子哽咽道:“傻子,即便服下了解药又能如何?咱们已是穷途末路,有何可欢喜的呢?”
达什汗却依旧笑容灿烂,伸手整理着她耳后的碎发道:“即便是穷途末路,但凡只要你比我多活上一刻,只要能死在你身边,纵是黄泉路上我也会引吭高歌!”
听了此话兰吟只觉双目酸楚,正欲开口时便感到丹田处有股热力直灌百|岤,知是药力起效忙盘腿坐下吐纳调息。达什汗因见她面上的潮红渐褪,方才安心开始思考起墓中所经历的奇遇,目光不觉又重回到棺柩内,发现在诸多珠光宝气闪烁的陪葬物中还有本手扎,由于年代久远,封面早已转为深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兰吟感到气息平顺,精力渐长,有恍若隔世再生之幸,扭头过来却见达什汗正聚精会神地在本章页泛黄的书册,凑过去扫了两眼便道:“侵人隐私乃非大丈夫所为,更何况此手记属于你敬若神明的成吉思汗?”
“适才你也说到棺内之人身份可疑,我若不能确定他真否是圣武皇帝,反倒有渎职之嫌。”达什汗抬首笑起来,眼中流露出狡黠之色道:“现下虽已大致能知此人确是成吉思汗,但也需得等到我读完了这本手扎,方可最终盖棺定论。”
“好话歹话都由你说尽了,我还有何好辨的。”兰吟笑说,自己也止不住好奇地凑过去观看,手扎的一页中用蒙古文写道:“滇地有树名唤龙血,百岁成形,五十年一开花,五十年一结果,其果实可做止血活血之效。自入春以来,孤陈疾发作,咯血不止,幼子拖雷率亲军入西南之境以求龙血,滇人顽固,不予呈献,终为所灭。在其族盘龙圣地寻得株万年龙血树,花开不败,果结不衰,耗尽千余人力移植至王都,由此树果炼制而成的圣药,取名为‘龙血丹’,可止血崩,通经脉,辅以其根汁能疗绝症,延年寿。因龙血果提炼工序甚为繁琐,十年方得五枚,但良药虽妙,终不及天命,难挽大去之势。为虑后事,特赐三枚‘龙血丹’予土扈,望其能善用之。”
“原来神鸟赠果的故事只是谣传罢了,这‘龙血丹’分明便是铁木真赐予土扈祖先的。”兰吟皱了皱鼻头道:“以讹传讹,便是如此。”
达什汗笑了笑,继续翻过一页念道:“今天有异象,日月共辉,借突厥人惊恐之时予大破花剌子模,苏丹国王落荒而跑,贻笑之。在其宫中喜获一宝棺,质材罕有,为孤凭生从所未见,棺内置有一人,生息全无,容颜不败,肋后生翼,雌雄同体,难辨神鬼,设力开棺后短短两日内倾国之颜便化白骨。问卜于法王,不得因果,心生一念,予秘行之。巍巍昆仑,滔滔黄河,皆能与天同寿,人逾百岁,寿至期颐,不过红尘轻渺一粟。孤乃大漠之王,四海之尊,行至半甲子,已横扫东西,叹天不予我,日渐衰落,如再赐百年之寿,天下谁可为敌?”
至此,达什汗便再也未念下去,只是匆匆又翻看了几页后逐渐露出惊疑之色,兰吟冷眼旁观道:“显然这具灵柩真正的主人乃非世间常人,此棺可保真身不坏,甚至还能重铸青春,实乃旷世之宝。”
达什汗言听及此,猛地合闭上手扎,用力喘息了几声后方扭过头看着她启唇道:“其实秘语共有六句,先前在俄人面前我隐瞒了最后两句,完整的秘语是——篆碑脚下别有洞天,金刚佛眼震煞四海,与我最爱共归极乐,乾坤之中同享永昌,无忧庐下静憩千年,一朝腾越横扫天下。”
“所以这皇陵的墓口从不曾被封死,因为成吉思汗还希望有朝一日能借助宝棺起死回生,带领着蒙古铁骑再度横扫中原,征服世界!”兰吟冷笑道:“土扈人真正在守护的并非是圣武皇帝的阴冢,而是个帝王的百年复鞳之梦。”
达什汗面色发白,蠕动着嘴唇喃喃自语道:“我原本是不信的,从未曾相信过——”
“如今你可信了?”兰吟起身望着棺柩内的男子,他的容颜被面罩所掩,但清俊朗晰的轮廓是不容被忽视的。孛尔只斤氏在突厥语中意为‘蓝眼睛的人’,而作为出生于孛尔只斤氏的铁木真是否亦有双惑人心魂的蓝眸?眸深处是否燃烧着位千古帝王欲征服世界的勃勃野心?
达什汗先是抿嘴不语,随后又伸手小心翼翼地挑去残留在棺面上的一缕断絮,方道:“我是蒙古人,成吉思汗在所有蒙古人心目中是位如神明般的英雄,他是天纵之骄,帝王之王,横扫中亚西方诸国无人可敌,即便再过百年也许也没人能超越其功绩。中土富庶,历朝更代,谁不希望自家的皇权能延绵万载,但纵然李世民英姿神武,却也始料不及唐代盛世会衰败于一胡儿手;赵匡胤足智多谋,却也算计不出两宋风云毁于一蟋蟀宰相;朱元璋更是心性坚狠,却也估量不到明之江山丧于怒为红颜的男儿种。以史为鉴,元之没落为必然,天下终不能为一人所得,也不会只容一个民族独统千秋。实事造英雄,即便成吉思汗能够重生,又焉知可再创传世辉煌?”
“你果真这般想?”兰吟眯着眼,甚是诧异地道:“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希望铁木真能够再度雄起,复辟大元?”达什汗摇着头,不免自嘲地笑道:“我亦也野心,但我的野心只不过是想让土扈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欺凌征战之苦罢了。”
兰吟心中一动,握住他的手道:“可是土尔扈特族历代以来的任务不就是为了守护成吉思汗吗?”
“是啊,誓言依旧,忠心不改。”达什汗盯着灵柩中的君王道:“土扈依旧是帝陵的守护者,但也只会是守护者。”天地之界,莫可触及,人世乔迁,无象可测,自己的心性虽高,却比不过天地之广厚,宏愿虽大,却抵不过人世沧桑。世间之事,量力而行,方为明智。
兰吟笑了起来,随即突感他面色一紧,循着其目光望去,却原来在褪去了棺柩的保护后,成吉思汗的尸身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乌泽的青丝正在迅速的枯竭,发尾处已露出苍白,原本手背上光剔的肌肤也在快速的退化,隐现棕褐的色斑,身形则明显萎驼了许多,不复适才的丰满挺拔。
“定然还有机关,快些找!”兰吟急中生智道,达什汗顿时醍醐灌顶,双手忙沿着棺柩外壁仔细摸寻,直至无意间按到了一凹陷的圆槽方才又听得‘嘎喳’声,棺面迅速地又闭合了起来,还不待两人喘歇口气,便感觉到脚下生颤,身形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达什汗慌忙将兰吟纳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拥住不敢松手,只见中央的灵柩正散发出灼眼如日的亮光,墓室的温度逐渐生高,空气中产生了种不断膨胀的压力,憋得人喘不过气来。兰吟绝望地扬起脸问道:“咱们的大限已至,是吗?”
“后悔吗?”达什汗垂首,碧绿的眼眸饱含柔软地问道:“你可曾后悔来到土扈?后悔嫁于了我?”
“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她眼中慢慢流淌下滴晶莹的泪珠,哽咽道:“若有来世,君可愿再迎妾否?”
四周的白玉石板开始纷纷掉落,暴露出的巨大石壁在强烈的震动中产生了缝隙,海水慢慢地渗了进来,整个墓室开始向左侧倾斜,室外传来的轰隆咆哮声,如伏浅的地龙破土而出,誓有将日月吞噬之势。
达什汗将兰吟的脸紧按于胸前,以遮挡住那触目惊心的景象,当脚下的地板也拱足而起,窜涌出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们向着塌陷的室顶高抛而起时,自己终也闭上眼道:“谷则异室,死则同|岤。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醉酒歌
兰吟闭目埋首在达什汗怀中,只听得头顶发出如旱地惊雷般的巨响,随后冰冷的海水包围住了自己,手足早已麻痹得不能动弹,身体只能随着汹涌的水流向前飘浮而去。黑暗中她只知道要紧紧拥住怀中的男子不放手,绝不能放手。
当咸涩的海水冲灌注入鼻唇内,当刺骨的凄冷渐渐侵蚀了意识,当僵硬的手指一点点失去知觉时,忽然灼目的痛觉犹如滑过夜空的流星,猝然为她带来了生命之光。兰吟费力地睁开眼,当见到悬顶于头顶的红日时,激动地流下泪来,扭头又看向身旁依旧紧攥着她手的男子,激荡的海浪中那双比碧波更璀璨的眼眸正动情地望着自己——
远潮隆隆,声如闷雷,巨大的陵宫在翻卷的海啸中向着大洋底沉没而去,即便站在悬崖高处仍能感觉到脚下土地的颤栗。白色的浪花敲打着峭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诺敏安抚住□惊惶的座骑,漆黑的眼中涌出湿意,并骑坐在背后的穆黛神伤难抑,抵着他的背脊顾自哭泣起来。身后的特木尔则目眦欲裂,苍发如缟,唯独莎林娜留心观察了四周后,突然指着崖下的海滩喊道:“有人,有人在哪里!”,众人顿时精神振奋,扬鞭急奔而去。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待诺敏看清那方正痛得嗷嗷大叫的男子,当即跃马而下,提剑便冲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衣衫湿漉的莱昂从旁走出来,挺身挡住他的剑势厉声道:“乘人之危,难道是王子殿下素来的习惯吗?”
诺敏瞪着因左臂被压于巨石下而痛得几近休克的米尼赫不语,半晌后竖剑立置沙中,盘腿坐下冷笑道:“何需我亲自动手,只消在此看着他慢慢痛苦而死便可。”
闻言莱昂面色愈显苍白,继而将视线投向后方的紫衣女子,穆黛迎着他的目光冷淡地说道:“公爵殿下,请先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这里哪一个与他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刻骨之恨。不落井下石,束手旁观已算仁厚,难道你还希望咱们会加以援手吗?”
莱昂垂下眼帘,而米尼赫则双目赤红,骤然咬破了嘴唇嚷道:“不要求他们,我即便是死也不会乞求土扈人的怜悯!这帮杂碎!贱种!娼妓!”
特木尔瞧他如疯狗般狂吠的模样着实扎眼,冷哼了声后足尖撬起团沙泥踢了过去,当即噎住了对方的的口,落得个耳根清净。莱昂见米尼赫受人欺辱也不吭声,沉凝了会儿后慎重地说道:“如若诸位能出手相助,我愿意答应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莎林娜冷笑了声,指着蔚蓝无垠的天际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公爵此话未免太过无良。救他,能换回我怀胎十月娇儿的性命吗?救他,能让我五万土扈将士得已还阳吗?救他,能让埋于地下的萋萋白骨得以安息吗?如若能,莫说是救他,便是让咱们给他磕头作揖都行!”
“说得好!”诺敏拍手喝道:“眼前便是报应,老天爷罚他连死都不得痛快,非得折磨个够本方才罢手!”
悬握在背后的手捏得咯咯作响,莱昂怒意急生,正待开口转而瞥见米尼赫挣扎呻吟的模样,不免又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双膝继而跪地乞求道:“求你们救他!救救他吧!即便米克对土扈犯下了许多罪孽,但他从未背叛过自己的国家。作为军人,谁的手中不曾沾染敌国的鲜血?作为臣民,谁不以君主的旨意马首是瞻?如若你们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还会认为他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吗?”
“不能饶恕!”海浪的拍击声中传来男子冷凝的呵斥声,众人猛然扭头回望,但见达什汗搀扶着兰吟自处岩壁后走了出来,虽然满身狼藉却容颜生动如昔。穆黛率先跑过去与兰吟抱头痛哭,诺敏则喜极忘形,如稚童般高跳欢呼起来,特木尔和莎林娜携手走到达什汗面前,满目含泪,哽咽不闻其声。
达什汗欣慰地看着环绕在身旁的爱人亲友,继而踱步上前肃然说道:“正如适才公爵大人所言,你我手上皆沾有鲜血,无对错可言,但背信弃义,滛人妇女,残害稚子,如此行径岂是为人之道?这般禽兽不如的人,怎肯饶恕!”
莱昂听了似也不恼,目光淡扫过兰吟的脸后伸手拔出诺敏插于沙砾中的长剑,起身来到巨石下,抠去米尼赫嘴中的泥沙哽咽道:“米克,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将你救出来的。”
米尼赫虚弱地睁开眼,眼瞳盯着剑刃上的水色喃喃道:“莱,帮帮我——请帮我解除痛苦吧——太难受了——”
蓝眸中涌过落潮般的孤寂,莱昂慢慢蹲下身梳理着他黏湿的银发柔声问道:“米克,还记得在你十五岁生日宴会上我朗诵的那首诗词——《伊戈尔远征记》吗?”
面皮隐现死灰的米尼赫闻言不禁扯痛地笑了声,舔着仍在渗血的唇道:“唯一的兄弟,仅有的光明——我们俩都是斯维雅托斯拉维奇——”
“幽略的长夜降临了。晚霞失去了光辉,大雾遮没了原野。夜莺的啼转已入睡了,寒鸦的噪语已经苏醒——”莱昂垂首亲吻着他的额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泥沙中。米尼赫惶然醒悟过来,摇头苦苦哀求道:“莱,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请你不要——求你杀了我——”
“他用自己的雄狮和钢剑把敌人击溃,攻入了他们的疆土,踏破了丘陵和山谷,搅浑了江河和湖泊,填干了激流和藻泽——”莱昂回首阴郁地望了眼背后静默的众人,抬手毫不犹豫地挥剑砍了下去,触目惊心的赤红顿如泼墨般溅布到俊秀的脸上。见米尼赫痛得在沙地上不断翻滚嘶嚎,断臂处血流如涌,他赶上前用衣物用力按压住他的伤口,并大声吼道:“若不想白白失去这条手臂,便挺住给我活下去,活下去——”
旁人都为他的惊人之举所撼,达什汗摇首叹道:“如此做亦如饮鸠止渴,手臂被压于石下虽痛苦,却仍能支撑一二个时辰,贸然断臂如若救护不及,半个时辰内便会因失血而亡。”
莱昂也不说话,只是用嘴咬紧绑在米尼赫断臂处的绳结,蹲身背起他便朝前走去,诺敏本欲阻挡,但对上他闪烁着野兽般骇光的双眼时,不禁打住了脚步。
“杀了他们!”女子的嗓音在咸湿的空气中显得越发清晰,莎林娜蹙眉对达什汗说道:“陛下,放虎归山,无异于自取灭亡,此地已属克里木地界——”她止住后话,但言下之意众人已了然于心。
莱昂身形顿然一滞,环视周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们,勾起唇角道:“愚蠢!女皇陛下又岂会轻易放过真凶。她早知我来此境寻找成吉思汗的陵墓,若逾期不归,遭遇意外,不仅是克里木、土尔扈特、诺盖、喀山,所有金帐汗国的后裔都会为我的死亡付出沉重的代价!”
“休听他夸大其词!”特木尔握紧悬于腰间的长剑,目露寒光地喊道:“我便不信,死了区区个公爵,女沙皇便真要用整个伏尔加草原来陪葬不成?”
闻言莱昂扬声长笑,良久方冷涩地道:“人最明智之处在于了解了自己生命的价值,我说得话也许你们不信,那么难道穆黛公主说的也不信吗?”
众人将目光转向穆黛,果见她神情凝重地颔首道:“公爵并未言过其实,女沙皇待他的确视若己出,并且——并且有传言说莱昂大人是俄国皇位的第二继承人。”
死一个公爵无疑会掀起场惊澜风波,那么死一位皇位继承人便是点燃了战争的导火索,在场之人明白个中的厉害关系后,皆不敢再轻举妄动。见莱昂背负着米尼赫一步步即将走出自己的视线,诺敏气得流出泪来,痴然自问道:“果真如此轻易便放他们离去吗?此仇此恨,何时可得再报?”
眼见着自己便要渡过危机得以自由时,一支手臂赫然拦住了他的去路,莱昂抬眼望向那面容冷凝的男子道:“何事?”
达什汗瞟了眼他背上已失去知觉的米尼赫,强自压抑下心中的杀机,沉声言道:“我需要公爵大人的一个承诺。”
莱昂冷笑道:“适才你们若肯出手相救米克,即便要我交出自己的性命也毫无问题,如今你们已无可奈何时,却来要求我的承诺,简直是痴心妄想!陛下尽可将我两人杀之后快,弃尸荒野,但至此后你便需日日提心吊胆,夜夜不能入眠,死亡的阴影将随时驾临到土扈,你的百姓失去的不仅仅将是生命和家园,而是子子孙孙的安宁和自由!”
达什汗嘴角微微一抖,随后竖起支手指道:“一匹快马换一个誓言。此处离俄境徒步需得半个时辰,但若驰马而行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救人如救火,公爵确信伯爵能活着支撑回国吗?”
莱昂眉头一皱,随后咬牙恨声道:“说——”
“我希望公爵大人能当众立下个誓言。”达什汗撇着嘴角道:“十年之内,您必须力保俄国不再对土扈征兵、征税,不得再侵犯土扈国境,俄人不得再随意买卖土扈女子与儿童,不得再肆意虐害土扈奴佣。”
“陛下果然太看得起莱昂了!”莱昂目光一沉,举起右手道:“我——莱昂奥古斯特,以自己的生命和荣誉起誓——”
“不,以你父之名起誓!”一直沉默无语的兰吟在此刻突然出声道:“请公爵大人以你父之名起誓,若有违誓,他所热爱的一切事物将悉数消失在人世间,他的声誉将为所污并被世世代代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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