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陛下呢?”巴根沉声道:“你可知当日他回到土扈后旧疾复发,显些丢了性命?可知他白日操劳于国事,夜间独宿于兰园,?你可见过他身心憔悴,对月饮泪的模样?可见过他狂躁暴戾,雪中舞剑——”
“纵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又能如何?”兰吟面色发青,阻止他继续说道:“归根究底错不在我,如若土扈国强,又岂需要个弱质女流委身于敌。堂堂七尺男子,既保不得妻儿周全,更休论守疆护国之任了!”
话音刚落,两人身旁的花丛似有微动,巴根警觉地喝道:“什么人——”
沉寂片刻后,只见名身形瘦弱的童仆慢吞吞地走出,来到兰吟面前道:“夫人,公爵大人正找你呢!”
“知道了。”兰吟颔首,想了想向男童示意道:“扎克,这位是土扈汗王的内廷总管巴根大人。”
巴根见此男童衣着尚算得体,但言行举止扭捏,目光闪避不敢与其直视,他生性豪迈且未曾养育过子女,对待稚儿颇为缺乏耐心,故脸上已流露出厌烦之意。
兰吟看在眼里并不作声,掏出手帕仔细地替扎克抹拭汗水,良久方长嘘道:“没娘的孩子便是命苦,纵有锦衣玉食,仆佣如丛,也抵不得慈母的一个拥抱。如若不是逼不得已,哪个女人会忍痛舍弃自己十月怀胎之子,血脉之承,天伦难断啊!”
巴根只当她介怀昨日占卜之事,犹豫几多才开口道:“法王乃活佛之身,金口玉言,修行数十载来从未出过偏差,但既是占卜便必然有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兰吟诧异地抬起脸望着对方。巴根的视线落在她的腹部,目光深沉地一字一顿道:“以——命——换——命!”
兰吟神情凝滞,随即猛然站起掀翻了桌上的瑶琴,颤抖着伸出手指高声斥责道:“滚,给我滚——”
“这孩子本便是个孽障,既对你有性命之忧何不就此除去!”巴根挡开飞溅的碎琴,近身上前焦急地说道:“格格你曾数度受伤卧病,身体恐难再承受生产之苦,趁此孽障未足月前落胎,尚能存以性命——”
兰吟听得恼羞成怒,顺势便给了对方个耳光,扎克则紧紧护在她身前敌视地瞪着面前的彪形大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小手握着拳不停挥舞。
“格格——”巴根无视脸上的掌痕,步步紧逼地说道:“你若再遭遇不幸,陛下该怎么办?现今他虽痛不欲生却仍尚能自持禀性,皆因还抱着丝侥幸之心,若真到了生无可恋之地,陛下该如何自处?土扈又该怎么办?”
“这些与我何干?”兰吟流着泪冷笑道:“所有的恩怨皆已一笔勾销,休拿昔日之情来要挟,我不欠他的,更不欠土扈!”说罢,她攥着扎克的手便疾步离去。
“王妃——”巴根追上去砰然跪在她面前,虎目逐红地哽咽道:“可还记得您与陛下在历代汗王牌位前共携白首时的誓言——”
“巴根——”兰吟痛呼了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幸而有扎克在旁搀扶方才不至倒下,许久她方缓过劲来缓缓说道:“巴根,你口口声称我腹中的骨肉为孽障,难道却不知这孽障已然是我的所有吗?”
巴根仰首望向兰吟,见她双手捧着隆起的腹部,神情决绝地道:“格格也好,王妃也罢,昨日的富贵荣华已是过眼云烟。我的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周身珠宝绫罗取之于他人,从未曾亲自耕种劳作,事业生产,回首二十余载光阴皆是浮华喧嚣,终落得勃然一身,两手空空。而今只有这腹中的孩子是因我所得,是我今生能留在这人世的唯一财富,故他予我而言,重于性命!”
深庭长日掩静,满院萝薜芬芳,直至大小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巴根方才满面无奈地站起身,转眼猛见花丛后立于一人,不由惊诧地道:“陛下——”
晨霜染白了鬓发,露珠打湿了衣襟,达什汗落寞地站在盎然花海中,双手已被枝梗的荆刺扎得鲜血外流,在呼唤声中他抬起脸,苍狼般绿盈的眼内涌动意味不明的痛意——
二月剪风翻卷起片片花瓣,携带着靡丽的猩色飘向远方,偶有几点零星洒落在女子肩头,斑斑落红为其丽颜更凭添了三分妖娆,她的视线顺着空中的飞絮望向前方,良久方问道:“记住了吗?”
葱茏绿意下的白发男子正在挥剑而舞,阳光照亮了对方古铜色的肌肤,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威武,扎克眯起眼用力点头道:“记住了。”
兰吟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秋水如翦的眼眸闪烁着动人心魄的瑰彩,唇角则漾起轻浅的笑意道:“好孩子,沿途要用眼看,用心记,机会只此一次,生死取决于你。”
琉璃盏中汤色碧绿,清香袭人,哲布活佛行礼道谢后端茶品尝,只觉茶水入口鲜爽生津,由衷称赞道:“好茶——”
“佛家有‘苦、集、灭、道’四谛,其中以‘苦’为首。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品茗亦如品味人生。”强巴法王双指夹起杯中的一片叶芽放入嘴中,敛目颔首道:“苦中有寒,饮后回甘。”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哲布活佛道:“吾等参禅即为看破生死,大彻大悟,求得解脱。”
“佛法皆是一种一味,所谓苦尽解脱味,分有二种:一者为自身,二者为众生。”强巴拨着手中的念珠道:“欲速出三界,自求涅盘,乐独善寂,乃小乘佛法;愍念安乐无量众生,利益天人,度脱一切,乃大乘佛法。”
“土扈与克里木所承皆自藏传,故是小乘佛教。”哲布活佛颇为不解地问道:“大师今日所授,何以不同?”
“世间本是涅盘,人身在世即处涅盘,不舍人世怎断烦恼。”强巴法王道:“为自身而舍人世乃小乘,为众生而舍人世乃大乘。你我身在佛法之门,却也担负了守护世间万千众生之责,若需在佛祖与众生两者间选择,汝当如何自持?”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哲布活佛蹙眉而道:“两者既无冲突,何来选择?”
强巴法王睁开眼,目光清明地问道:“汝可曾在佛前虚言?”
闻言哲布活佛面色一凛,神色肃穆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强巴法王端量着对座清秀持重的少年僧侣,瘦削苍劲的脸上流露出欣慰之意,在亲手为其续满了茶盏后道:“汝可愿听老衲讲个故事?”
“能得大师授教,终身受益不尽。”哲布活佛忙端身坐正,洗耳恭听。
烟雾缭绕,往昔如梦,年迈的喇嘛缓缓口述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血与泪融和的语言道尽了人间的苦楚和无奈,尘世的纷扰又岂是闭门修禅便可阻绝的——
香燃尽,茶已凉,待到红烛高烧时,禅房内方才止了人声。沉寂许久后,哲布活佛抬脸正视面前的高僧问道:“如此说来,大师不仅欺瞒了佛祖,也欺骗了众多百姓。”
“罪过,罪过。”强巴法王叹息道:“老衲欠那女施主个公道,即便舍弃一生修为,也是心甘情愿的。”
哲布活佛站起身,肃立思量了阵后问道:“大师可曾后悔?”
强巴法王释然而笑,眼角疲惫的皱纹直切两腮,如千壑纵横的苍土承载满了世间的沧桑,他合掌向哲布行礼道:“有劳活佛去请吾众过来吧,老衲临行前尚有几件事需得嘱托。”
哲布活佛毕竟修为尚浅,听此言不免红了眼,随后又道:“出家人佛前无虚言,但我佛慈悲,洞查众生之苦,大师舍己救人,造福大众,必得公德圆满。”说罢方掩门走了出去。
夜风漏过窗隙潜入房内,烛油沿着铜柄慢慢流下,强巴法王眼前已是片迷朦,听到走道上急促的脚步声,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念珠。他一生参佛,渡人无数,圆寂前却仍心有所憾,今生虽福泽百姓,恩惠八方,惟独却亏欠了两名女子。
跳跃的烛光陡然熄灭,一缕青烟在室内逐渐弥散,“弟子有罪,佛祖慈悲,愿我命终时,灭除诸障碍,面见弥佛陀,往生安乐刹——”
佛殿的钟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兰吟在梦寐中惊醒过来,只听房外嘈杂不堪,有人奔走喊道:“法王圆寂了——强巴法王圆寂了——”自己顿感心如刀绞,倚着床沿便吐出口血来。摇曳的灯火下,莱昂望着地上的血滩面色煞白,她则默然躺下身,冰冷的泪水在绯红的锦缎上慢慢渲染开来——
土扈王寺内烛香弥漫,在金身麦德尔佛像前,白眉善目的黄衣老喇嘛伸出三支手指,神色严峻地对女子说道:“三年,此役之后请给土扈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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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根粗壮的床柱雕塑成了希腊女神,头戴着月桂树冠,支撑起铂金塑镂顶盖,床头和床尾的挡板则雕成站在葡萄架和花丛中的古罗马英雄。虚弱的女子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漆黑的双眸盯着头顶的圣母浮雕,许久后惊恐的呼喊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紧闭的房门猛然被推开,莱昂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焦急的神情中带着无奈,黑青的眼圈尽显疲惫。
“兰——”莱昂奔上床抱住满面泪痕的女子,轻抚着她抖缩不已的背脊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身边,没事了!”
兰吟紧攥着他的前襟,任由泪水打湿对方光滑的绸衣,印着牙痕的唇瓣则抖动着道:“我又看见了……看见自己躺在沾满鲜血的床垫上,你握着我的手不停地在呼唤,可我——可我却连答应的气力都没有……”
胸口被透过衣裳的湿热所灼痛,莱昂不断亲吻着她冷汗淋漓的额头,喃喃私语道:“不怕,做噩梦罢了!梦醒了,就没事了!”
“不,这不是梦——”兰吟仰起苍白无助的脸,惶然说道:“我会死,在佛龛里看到的四面佛便预示了我的死亡——”
“这都是毫无根据的揣测,你的身体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外并无大碍,难道你不愿意信任大夫的话吗?”莱昂抬起她削尖的下颚,正色道:“兰,但如果你继续厌食和失眠,不仅会拖垮自己的身体也会连累腹中的胎儿。”
“不是迷信!”兰吟用力拍开他的手,固执地坚持道:“法王的占卜从无偏差,我不是怕死,只是心疼而已。只要想到不能亲自哺育孩子,不能看着他长大成|人——”
“够了!”莱昂胡乱地扒着头凌乱的短发,烦躁地说道:“我说过无数遍了,这是迷信——是欺骗——我会请御医在庄园里日夜待命,照看你直至到顺利生产完毕,我发誓不会让你出事!”
“我会死,一定会死!”兰吟原本清灵的双眼显得空洞而呆滞,沙哑的嗓音不断喃喃自语道:“报应,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莱昂挫败地捶着床沿,无奈地看着兰吟蜷曲在床褥中,如同溺水的人般挣扎哀嚎着,任由生命在自虐中一点点地流逝。
“莱——”炉火映亮了米尼赫深邃的五官,银灰的卷发闪着鸦铜色的光芒,他目光扫过女人憔悴的面庞道:“御医来了。”
当御医拿着听诊器预备给孕妇做体检时,床上的女人突然坐了起来,抄起床桌上的烛台便砸了过来,唬得他抱头闪避,花白的胡须随着脸上的肌肉不断颤抖。
“不许碰我!”兰吟披头散发地跪在床里,怀里紧拥着个抱枕疯狂地吼道:“滚开,别碰我!你要拿走我的孩子!你是被派来害我的人!刽子手!”说完她竟从被褥里摸出把割肉的刀具,对着御医以及所有仆众叫嚣道:“你们这些人都想要害我!害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们私底下早就不满意自己的主人宠爱个异族女人,总是用最龌龊的话辱骂我,更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的孩子!你们滚,离我远远的,不许再接近我!”
“兰,小心别伤了自己!”莱昂吓得面无血色,慢慢接近床侧分散她的注意力道:“亲爱的,你从哪里得到的刀啊?”
“厨房。”兰吟合手紧攥着刀柄,带着丝得意地对他笑道:“我一直藏在枕头下面,你都没发现!”
莱昂闻后却只感背脊生寒,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柔声道:“听我的话,把刀放下,太危险了!对,把刀递过我——”
在那双温润蓝眸的注视下,兰吟慢慢放下手中的刀,然而忽如其来的桌椅碰撞声又令她似惊弓之鸟般迅速举起手防御,烛火下熠光闪闪的刀锋划过莱昂的右手掌,鲜血随即顺着裂口流到了地板上。
米尼赫顿时气愤地来查看他的伤势,仇视的目光狠狠瞪着床上的始作俑者,随后又对一旁的御医发怒道:“还不快为公爵大人包扎止血!”
莱昂则推开哆哆嗦嗦上前来的御医,伸出还在滴血的手对着兰吟惨淡笑道:“瞧,被划道口子可是很痛的。亲爱的,把刀递过我,可别误伤了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兰吟面色发青,将刀递给他后显得分外不安,似个等待挨罚的孩子般不断地啃着指甲。
莱昂面无表情的点着头,滴血的右手接过刀后连眼皮都不曾抬,顺势朝圆桌方向掷去。哀嚎声中一名男仆捧着左腿摔倒在地,锋利的刀刃深插入粗壮的大腿,他因承受不了巨大的痛楚当即昏厥过去,旁人无不悚然,惟有米尼赫冷漠地眯起眼流露出不屑之意。
淡淡的腥甜在舌蕾间弥散,兰吟紧咬着手指避免发出声响,那冰凿般锐利生寒的蓝眸在扫过房内的每个人后,最终落在了自己头顶。春夜的寒意透过单薄的睡衣慢慢渗侵肌骨,□的双足在床单上留下了挣扎的皱痕,她垂首敛目借以掩饰眼中的恐惧,身体却仍止不住战战发抖。
莱昂用未曾受伤的左手轻轻抚过兰吟的脸颊,低首吻着对方冰冷的额头叹道:“你说的对,在这间房内没有人是绝对可靠的。”
“孕妇喝过草药便睡着了,我让小扎克与他的奶奶留在房间里看护。”米尼赫来到窗边,望着逐渐被朝霞染红的天际沉声道:“显然比起俄国佣人,你的天使更信任土扈奴隶。”
莱昂的脸在晨曦中透着微亮,因失血而苍白的肌肤如蝉翼般透明,他抬起包扎着绷带的右手在满是水汽的窗户上笔划,目光深沉如海。
瞄了眼玻璃上的字迹后米尼赫轻轻摇头,随后说道:“男仆没有问题,也许真只是个意外,是产前抑郁才导致了她的神经衰弱。”
莱昂抹净了玻璃,考量着道:“老和尚的话对兰有很严重的心理暗示,既然她不能接受御医的触碰,我们便从庄园的奴隶中挑两个生产经验丰富的土扈女人来协助生产。”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米尼赫颇不赞同道:“你不怕吗?”
“怕?”莱昂冷笑道:“生活好比一场游戏,没有意外就不会有惊喜。我已做好了迎接惊喜甚至是惊吓的准备,还有何所惧怕?”
“莱,也许你该回趟彼得堡了。”米尼赫沉凝着道:“女皇陛下不仅仅是你的君主,也是你唯一的亲人,虽然她对你最近的行径感到不满,但仍然会在危机时刻保护你免受伤害,而且对于伊丽莎白,你也该去表达下绅士应有的礼貌。前次我进宫觐见陛下,听宫中总管说女皇储自去年夏天旅行回来便时常生病,入冬后经陛下批准去索契疗养度假,至今未归。究竟你们在意大利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莱昂面色一沉,坚毅的薄唇抿成了直线,良久方道:“你知道那段时间我的心情糟透了,日以继夜的喝酒狂欢,有天早上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伊丽莎白的身旁。虽然当时我们已准备订婚,但我一直视她为妹妹,绝无冒犯之心,而在这之后土木之战便爆发了——”
米尼赫瞧着他颇为沮丧后悔的模样,不禁用肩膀捅着对方轻笑道:“原来如此,那大可不必耿耿于怀了,你不是伊丽莎白的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俄国宫廷的女人素来风流,更何况是女皇诸,据传此次她是由皇家侍卫长陪伴着去渡冬假的,想必是又找到了新的情夫。虽然陛下总是在撮合你们的婚姻,但毕竟没有真正的举行过订婚仪式,算不得毁弃婚约,相信过不久她便会厌倦乡村的平淡而重返彼得堡,继续过着寻欢作乐的奢侈生活。”
“希望如此。”莱昂神情带着丝迷茫地说道:“其实——其实无论能否得到伊丽莎白的谅解,对于我来说早不重要了。”
“莱,你对这场感情太过投入,已然超出了理智的范围。”米尼赫将脸搁在他宽阔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难道真的要如此被困一生吗?”
莱昂侧目看了眼挚友落寞的俊脸,叹道:“米克,真希望你能用心去爱过一个人,当然我指的是女人。你会发现世界很大,大得即便耗尽生命也无法涉足每寸土地,你又会发现世界很小,小得即便倾其所有也无法走出所爱人的视线,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布满血丝的蓝眸盯着花园中大片含苞待放的玫瑰,他不禁勾起嘴角道:“你会摘取春天第一朵盛开的鲜花去点缀她的美丽,会用无法想像的耐心去纵容她的任性,会用自己的权势和财富去满足她的欲望。不会在意岁月留于她身上的痕迹,不会顾忌周围人的看法和非议,更不能允许自己与她的分离!”
“爱情太过伟大!”米尼赫唏嘘,随后自嘲道:“我想自己是无力承受如此巨大付出的。”
“有付出才得回报。”莱昂用力扯下窗帘上的麦金流穗,敛去笑意道:“所以她的目光永远只能注视着你,泪水也只能为你而流,你可以忍受世人的背叛却绝不能容忍她的谎言。她捆住了你的心,而你——却只能用绳子紧紧绑住她才能避免被离弃的命运。”
“傻瓜!”米尼赫站直了身低喃,随后来到酒柜前倒了杯伏特加一饮而尽,高浓度的酒精很快发挥了作用,他将滚烫的脸颊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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