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远远的脸上有些发木。她开始相信,这是真的。
她走近景云夏,伸手拽起她。
“你干嘛?辛远远!!”景云夏恼怒的回过头,带泪的美目含着愤恨。
“你这样哭会影响到北堂澈的。你是不是不想他好了?”她语气清淡。
“谁说的?!”焦灼之下的景云夏失去了往日的精致和端然,“我比任何人都关心澈。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好。你既然关心他,请先让开一下。我想看看他的病情。”辛远远道。
“你懂的什么?为什么要你看?!”景云夏有些尖锐。
“景小姐!”刘进在后面轻声说道,“王爷不是一直念着辛姑娘的名字吗?”
景云夏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整个人突然委顿了。她怨恨的看了辛远远一眼,目光交织成一片暗黑深雾。
她被侍女搀扶下去了。
辛远远走至北堂澈床前,定睛看去。
确实是北堂澈。往日如同阳光一般耀眼的男子不见了,映入眼帘的他如冰雪般苍白,似乎还带着玉的透明,仿佛失去了肌肤的温度。眼睛闭着,嘴角却还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苍蓝的锦被之上,非常安静,犹如假寐。
辛远远的眼睛有些刺痛,喉咙里面有着血腥的味道。
她发现自己居然想扇他一个耳光。
喂!北堂澈,不要再装了。这样的游戏并不好玩!
可是她又很明白,这不是谁的恶作剧。
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伸手为北堂澈搭脉。紊乱,微弱,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北堂澈的身体,确实走到了生死的交界。
“王爷是旧病复发。”刘进在一旁低声说道。
“什么病?”她握着他冰冷的手。
“七叶阴葵。”
辛远远手一滑,她慢慢扯开北堂澈的衣服,在他的胸前,赫然显现那传闻中才有的令人心惊胆战的七叶妖花之形!
辛远远就像被榔头敲了一记,绝望击中了她的神智。
七叶阴葵。传说中的剧毒。无药可解。
她只以为是讹舛。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在北堂澈的身上。
她真的绝望了。即使是师父那样的神医在此,面对七叶阴葵,也只能束手无策。
眼泪开始掉落下来。
北堂澈,你帮我那么多,为我做那么多,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救你?!
她重新握住他的手,细细凝视着他,万千苦涩。
“辛辛----”细微的声音从他的唇间吐出,几不可闻。
辛远远一个机灵,面色激动。
“北堂澈?!你醒了吗?能听见我的话吗?我是辛远远啊!”她凑近他的脸庞,低声喊着。
北堂澈并没有表现出有所反应的迹象。
“辛姑娘,没用的,王爷他---并没有醒-----”刘进道。
辛远远顿时颓然了。
“北堂澈,你不是真的要死吧,你怎么能这样呢?太不仗义了吧。虽然你看起来是很风流不良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简单很善良的人啊,这么美好的人生,就这样弃之不顾了吗?虽然前一段时间我们搞得很不愉快,见面都是很别扭的样子,可是我那不是因为讨厌你,谁让你招呼不打一个,就跑去泡妞,还摆出一副很拽的表情啊。以前跟我玩的那么好,突然不管我了,当然不会很开心嘛。喂!北堂澈,醒过来吧,你泡妞我绝对没有意见了,只要你好好活着-----”她开始还是很平静,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一个人的生死,难道是这么脆弱的一件事吗?如同薄纸。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外厅传来跪拜之声。北堂胤没有言语,大步走进内室。眼神沉痛。
“六弟!”他低声唤着北堂澈的名字,没有反应,他轻叹一声。
辛远远沉浸在悲痛之中,哪里管的上皇帝来了要行礼这回事,仍旧坐在床边,没有站起来,没有说话。
“辛远远!”北堂胤说道。
“啊?”她有些迷茫的抬头看着他,没有发现他的叫法发生了改变。
“你跟朕来一下。”他低声说道。
她呆呆点头,跟随北堂胤到了院中一角。
“御医说,六弟大约只有三个时辰的生限了。你要有所准备。”他看着她。
三个时辰?!
真是残酷的现实。她的眼泪不可抑制。在北堂澈房间内压制的悲伤仿佛决堤的洪水,肆意奔涌。
“你们感情很好啊。”北堂胤道。
“你们感情不好吗?他是你弟弟啊!你不难过吗?”辛远远有些失控。忘了身份差别。
北堂胤深深叹了口气,冷峻的脸上现出隐忍的痛苦。
“朕在七年之前就已经知道今日的局面了。”他垂下眼眸。
“北堂澈是七年之前中的毒?”她惊道。
“不错。”北堂胤转过身,“当日中毒之时,本来已经不可救治,幸遇怪医虚兼老人以烛龙丹为他护身续命,所以澈才能活到今天。”
“什么?”辛远远止住了抽泣。
就是说,北堂澈早在七年之前就知道自己有一天还是会因毒发身亡。他早就明白自己必死的命运了。
“他---太辛苦了----”辛远远幽幽说道。
“是朕对不起他。”北堂胤突然说道。
“你做了什么?”她锐利的盯着他。
“朕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景云夏,可是依然答应了苍陵的联姻请求。”他缓缓说道。
“对他来说,生死都是未定之天,和谁成亲有什么分别呢?”她面无表情。
北堂胤一震。
“朕没有想到六弟对你用情如此之深。”他神色复杂。
“北堂澈有时候就是很傻的,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明白。皇上您也不必觉得内疚,我想这也是他自己的决定。”辛远远黯然道,“我想进屋去陪陪他,他的时间不多了。”
[正文:第三十八章 凤隐之女]
王府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辛远远下意识的转过身去。这一瞧之下,不禁心头一震。
那不正是谢朗吗?自从那日他告别而去,不知所踪,今日突然现身,现在看来应该是和北堂澈有很大关系了。
辛远远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冀的光芒。
谢朗风尘仆仆,满眼血丝,面带焦灼之色。只见他急匆匆走进北堂胤,行君臣之礼后,沉声说道:“皇上,虚先生来了。”
谢朗身后走出一白发白髯老人,目光矍铄,仙风道骨,向北堂胤微微施一礼。北堂胤对之亦是十分尊敬。
“虚先生,有劳了!”
“皇上您太客气了,老朽和王爷也算有缘。”虚兼老人不卑不亢。目光如清月一般澄明,似乎不经意间扫过辛远远,精光一闪。
虚兼老人走至北堂澈床前,细细审视,眉头微蹙。周边的人俱是凝神屏息,混杂着期待和恐惧。
“如何?”北堂胤问道。面色沉峻。
虚兼老人微微闭上双目,沉思片刻。凝重的摇头。众人的心如覆冰雪,整间房间顿时变得寂静起来。景云夏的哭泣声在某个角落里兜转,在静默里尖锐而突兀。
北堂胤的脸色一片阴暗。谢朗的拳头则是死死的攥住了,嘴角的肌肉隐约抽动。
辛远远本来希冀的心又沉落下去。砸到深谷,跌的粉碎。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从人群的缝隙之中远远看见北堂澈的侧颜。平静如镜。她从未看过他如此静雅淡寂的表情。
“七叶阴葵乃是天下第一剧毒,无药可解。况且王爷已经是七叶并发,中毒至深。恐怕不能以单纯的药丹护命了。”虚兼老人缓缓说道。
“但是----”他忽然捋了捋胡子,顿住了话语。众人都是惊诧的看着他。
虚兼老人面向辛远远,温和说道:“这位姑娘,你且过来一下。”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了辛远远的身上,她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顺从的走到老人的面前。
虚兼老人的目光如电一般精锐,上下打量着她。辛远远有些紧张。
“这位姑娘的面相真的是奇特。”他沉吟道,“希望老朽没有猜错。姑娘,伸出你的手来。”
辛远远真的是满腹诧异,不晓得这老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来应该是为北堂澈看病的,怎么给她看起相来了。
虚兼老人的神色有些异样。众人纷纷你看我,我看你,不明就里。
“姑娘身上可有胎记?”老人话一出,四座皆惊。
辛远远简直呆了,这老头长了一双透视眼么。
“回先生,我背上确实有一块蓝莲形状的胎记。”确切来说,这是温悦身上的。
“好!!”虚兼老人少有的激动起来。
“怎么了?”她紧张问道。
虚兼老人转向北堂胤,笑道:“真是幸事啊。王爷有救了!”
北堂胤的眼睛闪现惊喜之色。谢朗不可置信的注视着老人的话,似乎有些质疑。
“这位姑娘,居然是凤隐族的后裔,真是不可思议。”虚兼老人似乎也觉得机缘巧合,过于神奇。
“凤隐族?”众人俱是大惊失色。
辛远远彻底蒙了:“什么凤隐族?”
虚兼老人有些惊奇的看着她。
“先生,远远她曾经失去记忆。况且失忆之前她也是居住在安州温家。怎么会是凤隐族后裔呢?”谢朗有所疑问。
“那老朽就不知情了。但是这位姑娘的面相,风骨,的确是凤隐族无疑。而且,蓝莲胎记乃世之罕见。不会有错。”虚兼老人很笃定。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辛远远身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极度不舒服。
“凤隐一族只是传说所闻,先生何以认定她能救得了六弟?”北堂胤道。
“凤隐族因为隐居遁世,不为世人所知,所以皆以为传说而已,老朽年轻时曾经因缘际会误入福地,有幸得到他们的款待,所以才会相信。”虚兼老人道,“事不宜迟,救王爷要紧。”
他走到辛远远面前,一双睿智的眼睛盯着她:“姑娘,你可有救王爷的心意?”
辛远远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太了解所谓的凤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可以救活北堂澈,她是万死不辞的。
“能救北堂澈的话,让我做什么都行。”她用力点点头。
虚兼老人赞许的颔首,转头向北堂胤说道:“凤隐一族天生有异能。其血乃是圣药。”
他拿出一把刀,向自己的手臂划了下去,空气中顿时弥漫血腥味道。众人大惊,景云夏尖叫起来。
“姑娘,我要借你的血一用。害怕吗?”老人问道。
辛远远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摇头。
刀子继而划在她的洁白手指之上,殷红的血液像是盛放的花朵,一阵刺痛。
谢朗有些疼惜的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虚兼老人抓过她的手,让她的血液滴在自己的伤口之上。开始辛远远不以为意,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血液滴落之处,那伤口就像获得新生一般,迅速愈合,平复如初。
在场者没有一个不被震惊了。
“这个---这个----”辛远远张大了嘴巴,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血还有这种功用。这比最强大的凝血酶还要见效呢。
“你的确就是凤隐之女。”虚兼老人郑重说道。
“可是为什么----我自己受伤却不管用呢?”她看着自己的伤口,有些迷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自身耐受。
“万事不会尽美。不死之身终究违反天道。”老人沉吟道。
也就是说,这奇特的血是为别人而生的,对自己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辛远远一时有些感慨。很快她回过神来,说道:“如果可以救北堂澈的话,我是非常愿意的。您说吧,我应该怎么做?”
“你的血就是最好的解药,以血喂之,直到毒解为止。”虚兼老人面色凝重,“因为王爷中毒颇深,你要做好准备。”
敢情就是献血了呀。辛远远一想这还不简单。只要不超过800毫升,随便取用呗。
她抬头看见众人的目光,真是形形色色。北堂胤目光深峻,无法把握。谢朗的眼神中却分明带着担忧。景云夏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充满矛盾,既希望北堂澈获得救治,又不希望是由她辛远远来做这好人。
她向众人宽释一笑,坚定说道:“那马上开始吧,救人要紧。”
鲜红的血滴落在白瓷盏中,仿佛莲花一般耀目。北堂澈已经无法进水进食,谢朗以内力催之,迫使他饮下这血药。
一盏已尽。北堂澈胸前的阴葵花形居然少了一叶。众人惊呼。辛远远仿佛看见希望的曙光,有了动力。
两盏。二叶消失。
三盏------
第七盏。最后一片叶子在慢慢变淡。北堂澈的面色居然渐渐恢复了生机。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欣喜的神情。
原来我的血真的管用啊,太神奇了吧,简直就像做梦一般啊,辛远远有些不可思议。心中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眼前一片黑暗。
“辛远远!!”有人疾奔过来,一把抱住她。
紫色的河水,浩浩荡荡,没有边际。
蓝色的莲花,飘在水面,一朵一朵,顺流而下。
这诡丽的场景让人目眩。辛远远站在水中央的一块孤石上面。心里有中异样的平静疲惫之感。仿佛此地就是归宿。
辛远远-----
辛辛------
远远-------
低低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似乎近在耳畔,又似乎远在天边。
辛辛------辛辛------辛辛-------
锲而不舍的呼唤。
北堂澈!!她的心里突然猛地一亮,眼睛瞬间睁开。一个大头就在她的眼前。
“啊!!!”她尖叫,一拳砸了出去。
“辛辛,你还是这么有力气啊?”北堂澈捂着俊脸,抱怨。
辛远远呆住。眼睛眨巴眨巴。眨巴眨巴。
“不认识我了?我是举世无双贵公子北堂小王爷啊!”北堂澈笑嘻嘻道。
辛远远有些呆滞,伸出手指拍拍他的脸颊。
很有实感啊。
“哈哈!!”她反应上来,一下子坐了起来,雀跃喊道,“北堂澈!是不是真的啊,你活过来了!”
北堂澈含笑点点头。
她开心至极,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啊!疼!”她嘴角一扯。
“扯到伤口了吧,小心点啊。”北堂澈慌忙抓过她的手仔细查看。辛远远才注意到自己被刀割破的伤口已经包扎上了棉布。
“真是匪夷所思啊!到现在我还觉得不能相信呢,就这么点血也能救人。不过北堂澈你只要能活过来,怎么都好啦!”她欢喜连天,滔滔不绝。
“远远----”北堂澈凝视着她,喃喃道。
“啊?”辛远远看向他,“怎么眼睛红红的,像小白兔呢!嘻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重重的揽入北堂澈的怀抱。
“远远-----”千言万语,无法尽述。
“北堂-----”她有些吃惊,继而释然。面上浮现明净笑容。
久久----
“喂!北堂澈,时间很长了啊,放手吧。”
“不放。再让我抱一会。”居然是撒娇的语气。
她彻底晕倒。
[正文:第三十九章 不可以放弃你]
北堂澈死里逃生,辛远远功不可没。王府上下一片欢腾,众人均是欣喜。此后的几天里,辛远远就被留在了王府,名其名曰养伤。实际上她的那点小伤口,很快就痊愈了。倒是北堂澈,身子还有些虚弱,需要精养。多年积存在体内的毒一日之内虽然清除,但是毕竟留下了影响,需要慢慢调息。北堂胤政务繁忙,很快回宫,留下御医精心诊治。虚兼老人一直是隐逸世外,这次被谢朗寻到,已经是十分难得,北堂澈苏醒之后,老人随即返回故土。谢朗连日来一直奔波在外,辛苦自不必说,但是努力没有白费,也算是上天护佑。
午后,阳光如同倾斜碎金,温暖旖旎,舒适至极,令人倦怠。辛远远坐在王府的木头回廊上面晒着太阳。已是深秋,红叶飘零,远空湛蓝。
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有人走了过来,在她的旁边坐下。她把眼睛稍稍睁了条缝。
“呀!谢朗啊”她嘟囔着。
“嗯。”谢朗懒懒的一坐,闲闲的应道。
“你真不够意思啊,教着教着就跑了,有你这么做老师的吗?!”她开始翻旧账。
谢朗抬头望天,辛远远有些惊讶于他的沉静。
“当时北堂的情况很危急。”他叹道。
“那倒是,想想真是后怕,你们一个一个搞得那么神秘。”她心有余悸,“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干嘛要告诉你!”他转过头看着她,“只会增加一个人的担忧而已。”
“可是还不是多亏了我,要是早让我知道,说不定北堂澈早就得救了呢!”她有些不服气。
“辛远远!!”谢朗突然正色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她看着他严厉的眼神,有些畏缩,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变得冷峻起来,小小声回道:“我没有得意啊我只是”
“你呀!”谢朗瞪了她半天,叹了一口气,伸出大手在她的头顶乱揉一气。
“怎么了?谢大哥?”她讨好的说道,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
“你的异能,对北堂来说,是件幸事。这让我们都?br />下载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