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镜子后的乐园(下)
小天狼星跌跌撞撞地直起身体,无力地扶着路西尔刚躺过的椅子,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前额上,嘴里念念有词。
“布莱克教授!”德拉克粗暴地把他的手生生按下,“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小天狼星的眼皮浮肿,脸上青青紫紫的都是刚才被德拉克揍出来的。他的神情淡漠,像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盯着德拉克看,眯起眼睛,似乎在整理自己的记忆。
“德拉克?”
他不肯定地问,眼神却往我这里瞟。
“或者说,只是德拉克的灵魂,”德拉克耸了耸肩,“不过这个身体还真的不赖,嗯?布莱克教授?我不希望你能帮什么忙,不过总比给我们拖后腿的好。”
小天狼星听了他的话皱紧了眉头,一会儿却舒展开了,嘴角也带着些笑意。
“你,你的父亲,还有那个可恶的鼻涕精——你们的舌头都很毒啊。”
“人以群分。教授,你和波特他们一样,脑子也都很简单,不是么?”
德拉克反讥道。
小天狼星看着我,然后把德拉克往旁边推,视线没有阻挡,四目相交,并没有传说中的电光火花。
“果然,”小天狼星扬起头,声音有些哽咽,“果然,只是一场无痕的春梦而已。”
我撇过头去,我想我可以假装没有看到他眼角淌下的清泪的。
一直以来,小天狼星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看似坚强,内心却柔软地像絶音鸟的羽毛。他习惯用骄纵和冲动来掩盖自己的脆弱,却把自己箍在狭小的空间里,不能释放。
“梦?”德拉克笑道,“那也要我们能醒过来啊。布莱克教授!我们需要你!”
“我早就不是什么教授了,小马尔福先生。”小天狼星振作起来,说,“是我连累了你们的,如果我不是急功近利地硬是要抓住路西尔,如果我听了邓布利多的话,也许我们就根本不会再这里和她玩儿过家家了。所以——我一定会把你们带出去的。”
还有我的身体!
我着急得比划着。
小天狼星看到我,眼里都是怀念和后悔。他走过来抱起我,“不能走路,不能说话——路西尔还真的是恨你啊。”
我安心地任他抱着,手指抚过他脸上的淤青,听见他呼痛的声音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看着他眼中我自己的倒影,和他一模一样的怀念表情。
“真的,像一场梦一样。”
小天狼星感叹道,“不得不说,路西尔也算是一个人才。不知道是个什么咒语,这段日子我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十几岁和她私奔的情郎!希娜,从天堂跌入人间的感觉真不好。”
起码你不曾到地狱。我这样想着。
这时,地板有震了起来,外面发出砰砰的爆炸声。看来我错了,我们似乎离地狱不远了。
“别担心,”小天狼星抱得更紧了,“每天都有那么几次,之前路西尔一直解释说有恶灵作祟,现在看来……”
我和德拉克对视了一眼,然后迎上小天狼星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外界的干扰?也许是魔法部的人试图在找我们?”
德拉克说道,小天狼星点点头,他突然自嘲道,“呵呵,想起来真是觉得荒诞,要不是你们来了,我还要在这里和她演多久的戏?这场诡异的梦还不知道要延续到什么时候呢。”
“布莱克教——”德拉克改口道,“布莱克先生,在我看来你没有厌倦,而且似乎很乐在其中呢,若是我们不来,再过几个月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吧。”
小天狼星的脸色突然一变,面如土色。德拉克也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索性靠在小天狼星的胸口,听着规则有力的心跳声,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里可以感受到外界的干扰,也就是说这里不是一个真正与现实分离的结界。就像之前德拉克的身体就好像一道门一样,一定还有其他和现实世界联系的点。
或许,我们放了太多的关注在厄里斯魔镜上,也许它也像德拉克一样只是其中的一个联系点,路西尔天生多疑,她一定会给自己的世界多留几个出入口的,这点我毫无怀疑。
“这里有多大?”
德拉克问着,房子还是继续在晃,路西尔还没有回来,大门锁得紧紧的,德拉克四处查看着这个豪华到像皇宫的建筑,他最后躺在大厅中央看着屋顶那幅巨大的壁画。
“唔,”小天狼星有一瞬的思考然后很肯定的说,“这里大约有十几个房间,后面是一片湖,前面是一座小山……”小天狼星说,“我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了,不过我猜这个世界其实也就只有这点大而已,天气最好的时候往外眺望,到了山和湖的尽头也只剩一片迷雾而已。”
德拉克应了一声,然后转了九十度,继续看壁画。
正像我第一眼看到这壁画时的感觉,画的主题是一场加冕礼,中间表情傲慢的女人难道是暗示着路西尔?虽然长相和她原来的样子并不像,当然也不是我的样子。对于她来说,外表真的不重要吧,因为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她似乎总能找到改变身体的方法。
和通常看到的加冕画不同,图中的女子并没有跪下,而是傲慢地站着,她睨视着周围或者哭泣,或是匍匐在地,或是凶神恶煞的众人。
给她加冕的老头身材比女人矮小,看神色还是比较和蔼,他努力地踮起脚尖才勉强将王冠凑到她头上,老头儿穿着白色的袍子,奇怪的是,他的背上背着一面镜子。
我认出角落里那个表情戏谑的白胡子老头似乎是加肥版的邓布利多教授,受冕女子左下手那个面容谦卑的,颈上环着一条蟒蛇的,难道是路西尔脑补版的伏地魔?伏地魔的身边蜷缩着一个矮小猥琐的男生,他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老鼠尾巴。
整个画面的色彩还是相当柔和的,特别是给她加冕的老头身后站着的胖胖的夫人,卷曲的头发上顶着那顶有特色的帽子,是斯普劳特教授,她身上穿着小碎花的礼服,恐怕是唯一看上去最正常的人物。
我的视线随着德拉克的一起游移,当看到一个熟悉的脸时,我一瞬失神。那是我,跪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的我,正和身边鲜血染衣的西弗艰难地比划着。
我马上转移眼神,眼前看到的却仍是刚才的画面,我讨厌这种被人掌控被人厌恶被人糟践的感觉。
和爱收藏战利品的伏地魔很像,路西尔喜欢记录下生命中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除了路西尔的高傲和自恋之外,也许我还能看到她的疯狂和变态,但是要问我真正表达了什么?我不知道。
突然想到厄里斯魔镜上刻着的那行字的反读:“我所显示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心里的渴望。”
这个世界是路西尔内心的延伸,所以,我们现在都活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出口一定就反应在某个地方,也许是被我们忽略了的细节,可以是墙上的某一根挂毯,或者是任何一只花瓶。
我在把每个装饰“转转”“摸摸”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来之后,地上,德拉克又转了九十度。
“其实——”小天狼星过分平静地说,“想要出去,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杀了施术者。”
我一把抓住了小天狼星的衣襟,摇头。
她住在我的身体里,而我的身体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我不想杀了她,只是想要要回我的身体。
我也不能杀了她,因为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我都是受害者而不是审判者。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小天狼星犹豫地说,“其实,我也不确定,那个孩子……算了……还是言归正传,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夺魂咒。”
我挑起眉毛,不是我不让你用咒语,而是,前提是,我们中的一个需要有一根魔杖,或者有一个能用无声咒准确强力地打中路西尔。我眨着眼睛看着小天狼星,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些泪珠……
世界又开始摇晃,小天狼星稳住身体,这时,门被撞开了。
路西尔的头发凌乱地散开,一脸怨念地看着我和小天狼星。
“你这个混蛋!你对我的小天狼星做了什么?”
她伸出手来抓我,小天狼星转身,她扑了空,身体惯性地向前倒,恰时,大地又是一阵马蚤动,像是要把空间撕破似的力量,我都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撕扯蹂躏。
我紧紧贴着小天狼星,余光瞟到了倒在地上的路西尔。她把身体蜷成一团,双手抱着隆起的腹部,一脸痛苦。
我的心里一沉,却抵不过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分裂的痛楚。
隐约间,我听见德拉克在高喊:
“先生,不管你是谁!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不知道是jj抽搐的问题,还是我的网络问题,作者回复很吃力呃。。总是不成功。。而且有些我回复了。。一会儿又不见了。。
所以大家不要太在意啊,我会尽量回复的。。如果看到两个回复的。。请无视就可以。。
突破60w,纪念之~~
欢迎回来
随着大地的摇晃,屋顶的壁画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缝,从加冕的女人头上一只沉重的王冠顶端开始斜着向下延伸,眼睛、鼻子、嘴唇、加冕老头的手臂、肚子、腿……
整幅画面被一劈为二。
“不可以!”
路西尔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大叫着,表情狰狞,额上的青筋暴露,颈上的静脉怒张,她嘶声力竭地朝着裂缝叫嚣,并且同手同脚地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手伸得很长,仿佛下一秒就要碰到那股不能言喻的力量。
“你……是你,对不对?”
她眯起眼睛,看着屋顶的裂缝,裂缝里隐约能看见一只狭长的眼睛。
“救救我。”德拉克躺在正下方,毫不畏惧,也毫无谦卑之情,像是平常的对话,又像是一种淡淡的命令。
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屋顶正一点点脱落,却没有残骸掉在德拉克身上,它们都在空中瓦解了,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痕迹。
德拉克的嘴唇扬起了,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破碎,万物都在分解。
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就像有好几匹马在身体里冲撞着,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我突然明白了。
我体悟到德拉克的微笑,看到屋顶那半张越来越清晰的脸,我似乎知道了。
小天狼星收紧了他的胳膊,我听着他胸口快速的心跳,祈祷着一切的结束。
“不,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路西尔挪动着身体向着我们过来,却无意对付我们,而是冲着屋顶间的裂缝嘶吼着。
我见到她身下拖着一道鲜红的血印,像铺散开来的是残忍的红毯,在死亡的道路上,铺陈着悲凉。
也许一切都晚了。
“你不能毁了我的世界。”路西尔用苍白的手指指向那张神秘的脸。“我知道你是谁,是的。这一切都拜你所赐。我知道你会发现的,你会发现有人动了你的魔镜,有人偷看了你的手记。可是……你记录下那些不就是告诉后人创造世界的方法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收走这一切?虽然我承认,我是站在了你的肩膀上才有了这里,可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是我辛辛苦苦创造的,你知道这有多艰辛吗?呵呵,你当然知道,你也和我一样……可是……”
路西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像个倔强的牛犊一样扬起了骄傲的犄角,“可是,你为社么要来破坏这一切?呵呵,其实,我有这种预感,真的,我预感到会有这一天的,也许是魔法部那帮庸才,或许是那个丫头的情人……可是我没想到是你!居然是你!”
摇晃和破坏还在继续,我却不感到难受了,取而代之的是包围着全身的一种超脱和轻飘飘的感觉。
我知道自己要回去了。
屋顶破了个大洞,周围的碎片纷纷消失,加冕女人的上半身已经不见了,像被蚕食过的残片,毫无生气。
破口处映出一张模糊的脸,眼睛狭长,迸发着萧瑟的杀气。
“劳拉——”
那声音多么遥远,多么苍老,仿佛是埋藏在土地里的灵魂在默默低语。
“已经很久没有人那样叫我了。”路西尔苦笑着,脚步蹒跚,她一手艰难地捧着肚子,另一只手从衣服里掏出一本旧黄的手记。
“我以为你会为我骄傲的。”她说,“我差点就可以……”
“错了,劳拉。”那眼睛眯得更细了,“你的错……也是我的错……好孩子……让一切结束吧。”
让生命回到原来的地方——
路西尔发出了痛苦的喊声,身下的血像红色的曼珠沙华一样绽开,流淌,粉碎的世界并挡不住那种深入骨髓的哀伤的腥气。
“神……”路西尔瘫软在地,嘴里嘟哝着,“我一直不信……”
我感到一种吸引力,从屋顶的碎口处传来。
回去吧,那人说。
我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看着小天狼星犹豫地扔下了我,然后跑向路西尔。
路西尔吃力地笑着,手捧着小天狼星的脸,说,“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呵呵……”她扬起一边嘴角,又是自嘲又是悲伤。
小天狼星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把她横抱起来,路西尔笑了,这种幸福是短暂的,不可思议的,也是会幻灭的,可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路西尔本人是不会知道了。
在路西尔本抚在小天狼星脸上的手无力垂下的一瞬,小天狼星有些哽咽地说:
“对不起,可是,这个是希娜的身体……”
地上,路西尔造出的我和德拉克的身体正在慢慢瓦解,就像这里的一切一样,粉碎——风化——消失——
连灰烬都没有。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一个臆想的空间。
“它照出的是你内心的渴望。”
——厄里斯魔镜,你的创造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天狼星抱住那属于我的身体借力周围的事物往空中一跃,我在空中牵住了和我一样“超脱”出来的德拉克的手,穿越出那个罪恶的结界。
而另一边,是什么样呢?
那——是谁的眼睛?
我突然想到壁画上为女人加冕的老头,佝偻的身体,白色的长袍,背后的金丝边镜子,还有——那肖似的狭长双眸——
传说,路西尔家有宝物,那伏地魔觊觎的宝贝。
传说,路西尔家有秘术,连魔法部都颇为忌惮。
或者被觊觎和忌惮的不是具体的东西,而是创造出他们的人。
“我想的,对不对?路西尔家的梅林……”
“梅林只是个传说,小姐。”那声音响起,周遭是一片晃眼的白,“我只是一个罪人。”
“神和魔只在一线之间,或者,也许你只是没有涅槃。”
“我背负的沉重原罪让我无法逃脱命运,连死亡都据我于门外,我用了五十年创造,却要用五百年来毁灭。这是我的劫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是,让你重新选择的话,也许还是会那样做的吧。”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
那声音在空中虚无缥缈地游荡,却没有了下文。
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我的梦还是一段永远不能为外人道的真实。
哪怕有一天,我和西弗相守到白头,那也是我心头一块小小的暗区。
悲伤穿透了我的灵魂,湿润的又是谁的泪腺呢?
“希娜,欢迎回来。”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满脸胡茬的小天狼星。
我看到这个异常扭曲的世界,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流下来,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问:“传说中被魔物所伤的人自身也会变成魔物,小天狼星,你不怕吗?”
“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同类。”
他干涩的笑也许很没有说服力,我却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更残酷的事情了。
一道强力的光从眼前划过——
“什么人?”
一个颤抖的声音伴着警戒和疲惫。
“你们在魔法部做什么?”
小天狼星回头,因为光线太强烈,他只能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我是小天狼星布莱克,还有,是——”他停顿了一下,“我的——侄女。”
是啊。
我和小天狼星永远都是那种以血连接的割舍不断的同类关系。
可以放下了吗?小天狼星……
我和小天狼星是在神秘事物司得救的。
听说对小天狼星的审查结果将被封入最高级别的机密档案,永不公开。不过魔法部的人会很“仁慈”地消除“审查”时的难堪记忆。
而我失去的,似乎不只是一段痛苦的记忆那么简单。
空荡荡的腹部让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路西尔是死了吗?”
之后一段时间,小天狼星总爱这样问我。
我摇着头,不知道。
我曾问他那天你还记得什么?
他只说从那个破洞里跳出来之后就倒在魔法部总部的走廊里了。魔法部的同事们还追问,存放在神秘事务司的那面魔镜去哪儿了,小天狼星总是很无奈地耸肩,他根本就连魔镜的边儿都没摸到过。
我几次想说关于路西尔家那个“天才”的事,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不是不信任小天狼星和西弗他们,而是……就像有一种神秘的契约在告诉我,我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