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从各个不同的方向争相奔突,圈因此承受巨大的冲击力和考验。 鹿群似乎有从任
何一个方向破圈而出的可能,弹性良好耐力超卓的圈墙,又将这些不安分的鹿一
只只拦了回去。有人将女人比喻成花,其实女人恰好体现了花的整个绽放过程。
青涩就是小巧的花苞,外形上,它和植物的颜色保持一致,甚至让人误以为那就
是植物的叶或者茎。性感成熟的时候,也就是含苞欲放的时候,这时,每一天甚
至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变化,那是突变,是一个关于绽放的解释。女人性
感的绽放,不仅光彩夺目,摄人心魄,而且千姿百态,千娇百媚。绽放之后,会
出现一个漫长的沉寂期,表面上看,似乎不再变化,其实,这是一个漫长的萎谢期。
面前这个女孩,个子小小巧巧的,看不到挺拔的胸脯,锁骨显得瘦弱,皮肤
似乎在沉睡,缺乏那种由内向外奔突的力量。当然,她身体结构的优秀还是非常
明显的,一张巴掌脸异常精致,有着瓷一样的肤色和一双会说话的眼晴,那双眼
睛和那张小脸相比,大得有些夸张,睫毛很长,鼻子挺拔,嘴巴圆润,唇廓线条
清晰优美。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她眼皮是奔拉着的,眼晴便像两轮黑色的弯月,
嵌在哲白之中,黑得引人注目。她身体惟一向外张扬的部位,就是眼睛,此刻,
她的眼皮虽然牵拉着,目光却从缝隙中射出来,显得有点张扬,睫毛更是舒展,
弯曲成一个弧度。
师大女孩向唐小舟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冷稚馨。再向冷推馨介绍说,这是
唐哥唐小舟。又附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唐小舟猜测,她一定是告诉冷稚馨,他是省委书记的秘书。
听到冷稚馨这个名字,黎兆平故意耸了耸身子,说,真冷。
师大女孩说,我跟你们说过,我这位妹妹是冷美人呀。
王宗平说,冷……雅馨,这个名字怎么这么拗口?
师大女孩说,你叫雅馨呀,那样就顺多了。
王宗平说,稚馨,你迟到了,酒我们就不罚了,但是,你得给你唐哥敬一杯酒。
冷雅馨显得十分害羞,却也端起面前的杯于。舒彦立即替她酌了酒。
冷雅馨以一种极小却很好听的声音说,唐哥,我敬你。请。
黎兆平和王宗平便闹,说声音太小太秀气,没有听清,重新说。
冷推馨脸红了,那种红就像是一种电脑效果,迅速地扩散到整个脸。她倒是
声音提高了一点,仍然很小。她说,唐哥,我敬你。
黎兆平说,稚馨呀,这样可不行,怎么像要和你唐哥入洞房一样?如果真的
入洞房,你怎么办?
舒彦大概也觉得这个妹子有趣,说,你这么害羞怎么行?社会是老虎,将来
会把你吃得连渣都不剩的。
王宗平便拿舒彦开玩笑,说,是啊,你应该学一学这位舒姐姐,社会把她吃
成了渣,吐出来。她摇身一变,又成美女了。
唐小舟对冷稚馨生出了怜意,不想再闹下去,端起酒,和她碰了一下,自己
先喝了。
冷雅馨正要喝,黎兆平却不让,说,这样不行,没有过关。说着,走过来
对她说,要不这样也行,喝一个交杯酒。冷推馨看了看黎兆平,又看了看唐小舟,不知所措。
唐小舟说,算了,人家还未成年吧,看她这害羞样子,你们别闹了。
舒彦便说,哟,唐处这么快就怜香惜玉了?
黎兆平不依,一定要他们喝交杯酒。
冷推馨以一种持别的眼神看着唐小舟,唐小舟看出了她乐意,站起来,端起
师大女孩刚刚加满的酒杯。冷推馨将自己的手往前伸了伸,唐小舟也伸出自己的
手,两人的手交叉着挽在一起。唐小舟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这种味
道似乎不是香水味,更像是她本身的体味。这种气味让唐小舟心中一荡,顿时有
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黎兆平恶作剧,趁着他们喝酒的时候,按住两人的头,往中间推,两人手中
的酒泼了出来,脸却贴在了一起。仅仅只是一瞬间,唐小舟感觉到冷稚馨的皮肤
极其细嫩,却发烫。两人的脸碰了一下,又迅速闪开了。酒洒到了两人身上,冷
稚馨放下酒杯,抓过桌上的餐纸,没有替自己楷,而是替唐小舟楷。
王宗平说,没事没事,酒的挥发性好,一会儿就千了。
唐小舟说不清为什么,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他觉得黎兆平这些家伙闹
得有点过了,人家毕竟还是青葱岁月呀,哪里经得起你们这些老油子的胡》}?找
了个机会,他小声地对她说,别在意,他们只是喜欢玩,开心一下而已。
她小声地说,我知道。
他又说,你好像太胆小了。
她说,我天生就这样。
他说,那应该多接触社会,增长一些见识。
她说,我妈也这样说。
唐小舟突然觉得,这个女孩白得像一张纸,和她说话挺吃力的。恰好舒彦闹
酒,要和他交杯。他便和舒彦开玩笑,说,交杯我就不喝了,我只握手。
舒彦说,你怎么说不喝交杯?刚才不是交了?
唐小舟说,正囚为刚才交了,我要从一而终,不能再交了,再交就是滥交。
舒彦说,滥交你个头,这杯酒,你不喝也得喝。竟抓住他的手,硬是和他交
了杯。
王宗平又过来给唐小舟敬酒,唐小舟便问他最近怎么样。他说,还能怎么样?混坝。
不过,我最近可能会离开。
唐小舟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准备去哪里?
王宗平说,我爸妈的公司不太景气,想让我去帮忙。
王宗平的父母足雍州市最早的商人,早在王宗平读大学前,就开始经营服装
生意,从南方倒腾服装到雍州来卖。当时做这个生意的人少,他们占了先,最先
富了起来。当时的商人完全没有社会地位,被人瞧不起。正因为如此,他们要求
王宗平一定要读好书,并且一定要当官。王宗平大学毕业后,他们费了老大的劲;
托了一个早年的关系,才将儿子弄进了省委机关。王宗平运气不佳,背景也不
行,完全没有出头之日。他有些心灰意冷,见父母的生意还不错,将以前的服装
摊子开成了服装公司,便动了念头,要辞职下海经商。父母却不同意,又出面替
他活动,才捞到那个副书记秘书的职位。
唐小舟问,你父母的生意怎么样?好像以前听你说不是太好?
王宗平说,正因为不是太好,才想我过去帮忙。
唐小舟说,能不能再等等看?
王宗平不解地望着他。
唐小舟说,彭清源的秘书从他当副省长时就跟着他,最近可能要动一动,彭
清源正在为此事做工作。只要他的秘书一动,就需要一个新的秘书。我为你做了
一些前期工作,彭清源对你印象还不错。
王宗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举起酒杯,说,我们再碰一个。
吃完饭,黎兆平提出去唱歌。唐小舟知道,这是在为自己安排活动。唐小舟
虽然很想和冷稚馨多接触,却不想去那样的场所,担心被熟人碰到,说,算了。
这几天没睡好觉。
黎兆平说,那我们去喜来登喝茶,你也可以去那里睡觉。这个提议,倒有点
让唐小舟心动。唱歌的地方很闹,想和冷雅馨说话也麻烦。喜来登三十八楼很静;
说话方便。他正要答应时,手机响起来,拿起一看,是侯正德,他以为处里有
什么事,立即接听了。
侯正德说,唐处,我在你家门口了。
唐小舟愣了一下,这个侯正德,怎么跑到我家里去了?转而一想,难道说,
他的事定下来了?不然,他为什么要上自己家里?他问,有什么事吗?
侯正德说,没什么事,当面感谢你一下。
当面感谢7那就是事情定下来了。怎么定下来的?今天一整天,自己都和赵
德良在闻州,余丹鸿应该没有机会和他碰头吧。这么说,是余丹鸿单方面定的?
余丹鸿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侯正德要到自己家,估计是要给自己送札,自己
如果不当面,这个礼,肯定又被谷瑞丹收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便说,那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唐小舟要走,大家也只好散了。阳春玉有车,王宗平跟着阳春玉走。黎兆平
身边有两个女人,只有舒彦独自一人,由舒彦送唐小舟回家。
回到家,谷瑞丹和侯正德正坐在客厅里说话,保姆小花带看唐成蹊在房间里
做作业。
见门打开,唐小舟出现在门口,谷瑞丹便说,我们家领导回来了,今天难得
女儿从房间里出来,说,爸爸,你是不是比省委书记还忙
唐小舟没好气地说,去去去,回房间做作业去。见侯正德站着,便说,侯处;
你坐你坐,我先洗把脸。说着,进入自己的房间,放下包,脱下正装外套,换
了一件居家休闲装,又去卫生间洗了脸,才回到客厅,陪侯正德坐下来。
谷瑞开替侯正德的杯子里加了水,又给唐小舟端来一杯茶,进了房间。
唐小舟问,是不是那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侯正德说,多亏唐处照顾。
唐小舟问,怎么定的?昨天,他的口气好像不太乐意呀。
侯正德说,因为事情没有眉目,我也就没有向你汇报。昨天下午,他把我叫
过去,对我说了好多话。
唐小舟哦了一声,问,他怎么说?
侯正德说,总之就是那些话。说得含糊其词,大概是说,这几个月,你可能
会更多地在下面跑,赵书记身边又需要人,所以,他考虑从一处安排一个人,临
时跟在赵书记身边。
唐小舟略笑了笑,暗想,他倒是会卖乖。
侯正德继续说,他暗示我,赵书记已经同意了他的方案,交给他全权处理这
件事。他仔细考虑过了,一处的几个人,我,杨卫新、韦成鸥以及其他人,都可
以充当这一职务。他个人比较偏向由我来干,不过还没有最后定。
唐小舟明白了,便说,于是,你晚上去他家了?
侯正德说,我事后一琢磨,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你向赵书记推荐了我,赵
书记也同意了,他凭什么作梗?还不是想捞一点好处?我和他共事也不是一年两
年,这么长时间,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趁。厅里那么多人,过年过节,谁去过
他家谁没去,他心里记得清廷着呢。我想,拜了这么多年的善萨,还差这最后一
拜?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娘,我也
顾不了许多了,就去拜访了一下。你别说,还真是有用,今天下午,他找到我说;
已经和赵书记通了气,事情定下来了。要我从明天起,就跟着你。
唐小舟心里觉得好笑,这么个事,竟然也成了某些人的生财之道。权力这东
西,真是太可爱了。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侯正德起身告锌,唐小舟起身相送。谷瑞丹已经很熟悉
套路,大概早就在里面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听到侯正德告别,连忙从里面出来,
热情得有些夸张地说,侯处,怎么就走了多坐一会儿嘛。
侯正德说,唐处这几天辛苦了,他需要早点休息,我还是不打扰了。
谷瑞开说,他呀,傻里傻气的,就知道傻做,哪一天不是这样?没事的,多
坐一会儿。
侯正德说,唐处可不傻,他前程无量呀。
侯正德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唐小舟要送,他伸手拦住,同时很快地从包
里抽出一个信封,塞到了唐小舟手上。唐小舟被迫接住,掂了一下分量,心中暗
自一惊,怕是有一万吧。他往自己这里送了一万,送到余丹鸿那里的,肯定也不
少于这个数。为了这么个位子,侯正德还真舍得送,而余开鸿也敢收。
唐小舟说,侯处,正德兄。在我这里,你不要这样。
侯正德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应该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唐小舟拉着他的手,将信封往他手里塞,说,真的不行。我们都在这个圈里
混,在一个办公室里进出,有些时候,我们是身不由己。但我们之间是兄弟,搞
这一套就俗了。
侯正德说,就算是亲兄弟,也要表达一点感情吧。 请你一定接受我这点意思。
说着,想抽出手逃走。唐小舟不肯放手。他是真的不肯收这笔钱。一方面,
他并不喜欢这种官场风气,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侯正德给余开鸿送了钱,却又在自己这里说出来,
难保他转过背,不将送钱给自己的事,对别人说起。
他说,正德兄,老兄啊,我是真诚地希望,同事之间,朋友之间,兄弟之间,
有一种干净纯洁的东西,就像春天的风,能够吹得人扬眉吐气,神清气爽。如
果没一点春天的风吹拂,整天刮沙尘暴,这个官场,也太浊太无聊了。你说是
口巴?
侯正德仍然不肯收。他心里很清廷,官场就这么个风气,唐小舟作为省委书
记的秘书,目前圣眷甚隆,日后前程无量。自己这时候在他身上投入,将来很可
能获得巨大的回报。全省范围内,有多少人争着向他唐小舟献媚?都削尖了脑袋
呢,自己近水楼台,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放过,就只能后悔一辈子了。
唐小舟见他执意不肯收回去,只好拿出了最后的刹手铜,对他说,你如果一
定不肯收回去,我也没有办法。我只好明天交上去了。我们是兄弟,所以,我对
你没有任何隐瞒,所有话都说在明处。我不希望这样做,大概你也不希望我走这
一步吧。
侯正德只好收回来,并且说,唐处你真是。事后感,表达一点心意,你都不让。
唐小舟打开门,说,心领了。
谷瑞丹在背后说,侯处,没事常来玩。
关上门,谷瑞开就说,你也真是,人家是真诚来感谢你的。你小心得太过头
了口巴。
唐小舟原本不想和她说话,实在有些忍不住,便说,就你精明。你不想想,
他昨天晚上去了余丹鸿那里,今天就告诉了我。今天晚上到了我这里,明天还不
定会告诉什么人。
谷瑞丹说,既然他是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你应该离他远一点,
值得你帮也需要你帮的人大把。
唐小舟没好气地说,是啊,值得我帮的人有大把,不值得我帮的人,也有大
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时候,值得你帮的人,你不能帮,但不值得你帮的人;
虽然你不愿帮,却又不能不帮。比如说吧,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清廷我也也清
廷呀。你早就觉得当我的老婆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也早就不把我当你老公看了。
可我能怎么办?我不还得让你当我老婆?谷瑞丹猛地一愣,当即便要发作,
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小舟说,没什么意忍,只是一个比喻。
谷瑞开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件事。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
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唐小舟说,你错了,我不说你和谁有什么事,我只是说,其实,你早就已经
不当你是我老婆了,这是事实,对不对
谷瑞开说,你说这话没有良心,我什么时候当你不是我老公?我什么时候不
想当你老婆?我是你的,你如果要,随时都可以,是你自己不行。
唐小舟知道这事说不清廷,举起双手,说,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我现
在累了,有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说着,他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以为她
会在自己的后面咆哮,可也奇怪,她竟然忍住了,并没有发难。
她反而在外面说,我知道,你想激怒我,我不上你的当。
唐小舟选择的第一站是沪源市。被调往沪源市指挥扫黑行动的,是雷江市公安局长蒋东培。省厅原本安排另
一个市的公安局长到沪源,唐小舟考虑自己和蒋东培关系比较熟,他又是自己家
乡的公安局长,且沪源市情况特殊,想暗中给蒋东培创造一次机会,便向杨泰丰
建议换成了他。他没有说明这样调换的目的,杨泰丰也没有问,最终公布结果,
蒋东培到了沪源。
蒋东培是武警出身,在武警部队时,便已经干到了正师。按照新的军街制,
正师只能授大校街,不能授少将。同时,军街又并不与职务并行,而与军龄相关。
升了大校之后,到了年限,要么升少将,要么,就得转业。蒋东培升不上去了,
只好打背包回家。以前,军转干部的安置,都对应着一个地方级别,正团职对
应的是县处级,正师职,自然对应的就是正厅级。到了后来,军转干部越来越难
以安置,级别也就越来越低,现在一个正团级干部转业,能给你一个正科级就不
错了。当然,个别有很硬后台的,也可以安排正处。蒋东培回到雷江,别说正厅,
副厅都捞不到,只给了他一个副局长职位,分管刊侦,副处级。
一般分管副局长,仅仅只是挂个名,关键时刻出面做一番指示,等到有荣誉
的时候,再往自己怀里捞。蒋东培却是军人作风,干什么事,都身先士卒,他一
竿子才扎进了刊警队。
刊警队属于公安队伍中最为军事化的部门之一,又都是一些年轻人,刊警们
喜欢这个副局长身上那股军人气,很快和他成为了朋友哥们儿。蒋东培来到刊警
队,却并不瞎指挥,刊警队的日常工作,他基本不闻不问,只是抽出两个中队,
专门破旧案、疑案、悬案。他将所有这类案件清理出来,分给这两个中队,要求
这两个中队将案情上墙,每桩案子上面擂一面白旗。哪个案子破了,就将白旗换
成红旗。有许多案子之所以成为旧案悬案,不在于这案子怎么难破,而在于疑犯逃走
了,未能归案。破这类案子,一项最大的工作,就是抓捕。有些疑犯逃到了极其
偏远的地方藏匿,若想将他们抓到,刊警必须经历一段极其艰苦的日子。蒋东培
不怕吃苦,他亲自带着一队人,奔赴全国各地。最艰难的时候,所有参战干警,
大夏天的,竟然一个月没有洗过澡。将疑犯抓获钾到当地公安机关,当地同行发
现,这些人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臭味。
蒋东培就这样成了全省的典型,唐小舟奉命去采访这个典型,因而认识蒋东
培并且成为好朋友。
沪源市的扫黑指挥部设在废弃的小学校舍里。这里原是沪源市的远郊,有一
个自然村,村里设有一所小学。后来,城市发展,这里由远郊变成了近郊,而自
然村的村民,也都在城里买房子或者通过各种门路进了城,村里的人数越来越少,
这所小学,就此废弃了。
唐小舟驾的汽车是杨泰丰提供的,挂的是公安车牌,即使如此,进入这个
指挥所,仍然受到严格检查。门口由持枪的公安干警站岗,他们拦停了唐小舟的车。
唐小舟的车上,有一个特别通行证,上面是江南省公安厅扫黑指挥部特别通
行证等字,盖着公安厅政治部的钢印。他觉得这个通行证太招摇,因此没有放在
车头的档风玻璃上。此时,车子被拦住了,他便将这块牌子拿出来,递了过去。
站岗的干警知道他有来头,立即敬礼放行。
汽车进院内的操场停下,有一名干警看到了这辆车,大概认出了省厅的车
牌,转身进了一间办公室。唐小舟和徐稚宫刚刚从车上下来,蒋东培便从那间办
公室里走出来,远远看到了唐小舟,大声地说,哎呀呀哎呀呀,首长来了。便以
军人的步幅,一路小跑着下楼。
蒋东培身高一米七八,永远蓄着平头,中气很足,说话像打雷,走路一阵风。
唐小舟自然不会军人那套,和徐稚宫一起慢慢向楼梯口走,他离楼梯口的距离
虽然近,蒋东培却先一步下了楼,到了唐小舟面前,竟然来了一个立正敬礼,大
声地说,报告首长,蒋东培听命,请首长指示。然后伸出手和唐小舟相握。
唐小舟并没有先握他的手,而是在他的胸部擂了一拳,说,搞什么鬼,要出
我的洋相呀。然后才握住了他的手。
蒋东培说,首长这是批评我呢。你现在是首长,来这里视察,我怎么能怠慢。
唐小舟说,首什么长2我永远是你的兵,是你的兄弟。说过之后,介绍徐雅
宫,说她是江南日报的大记者,由赵书记钦点进行这次扫黑行动的采访。
蒋东培顿时对徐稚宫倏然起敬,伸出双手,一面说着欢迎,一面和徐稚宫相握。
徐稚宫没有精神准备,被他猛一握,竟然惊叫了一声。
唐小舟便开玩笑,说,你以为是你手下的女兵呀,见了就拍人家的胸,说,
肌肉练得不错。
在楼上坐了不长时间,眼看该吃午饭了,蒋东培要请唐小舟和徐稚宫去外面
吃。唐小舟说,我知道你的,还是不要出去了,就在这里吃吧。
蒋东培说,这里吃的是军营伙食。
唐小舟说,那我们就体验一下军营生活。
蒋东培叫了一声,立即进来一位参谋。向他交待一番,不多久,那位参谋进
来请他们去吃饭。
吃饭的地点是原学校的一间教室改成的饭堂,里面摆了许多张桌子,桌子上
铺着台布,看不清桌子的质地,但从大小判断,估计是以前的课桌。里面有许多
干警在吃饭,他们吃的是份饭,一人一份。唐小舟等被请到了里面的一张桌子,
这是由两张课桌拼在一起的,上面摆了几个菜,一大碗西红柿蛋汤。和他们一起
吃饭的,除了蒋东培之外,还有沪源的刊侦支队长周平。蒋东培介绍了唐小舟和
徐稚宫的身份,周平分别和他们握手,然后坐下来吃饭。蒋东培问唐小舟要不妥
喝点酒,唐小舟说,你们这是在工作,中午肯定是不能喝酒的,我们还是别破这
个例了吧。
周平只是闷头吃饭,却不说话。唐小舟看出点状况来了,便问周平,周队长
好像有点情绪?
蒋东培说,谁没有情绪?忙了几天,鬼影子也没捞到一个。没情绪那是神仙,
不是人。再这么下去,我都会被憋死。
徐稚宫不解了,问,不是全省统一行动吗?怎么抓不到人?
蒋东培说,怎么抓?省里的力量还没有调齐,人家早已经听到风声,作乌兽
散了。这样打乌,乌毛都打不到。早把乌惊了。
唐小舟听了,心里略略一惊,问道,其他地区的情况会不会好些?
周平说,能好到哪里去?如今是什么社会?信息社会。我们讲究信息,黑社
会比我们更讲究,他们比我们的消息灵通得多,通讯设备比我们先进得多,我们
还根本没有得到命令,他们早就已经躲开了。五天前,我们接到命令要抓人,
可是,等我们过去一看,人家早已经在两天前就已经逃了。我们连鬼影子都抓不到一个。
蒋东培说,据我了解,除了柳泉是提前行动,全省其他所有市州,没有一个例外。
这消息让唐小舟大为心惊,他倒不是担心人能不能抓到,或者各个地区是否
能够扫出威风扫出成绩,而是担心,如果这次风暴扫黑无功而返,他这个联络员,
能拿出什么向省委交待向赵德良交待?
他说,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人是地方一霸,在地方总有些根
基,他们自己跑了,这些根基能跑吗?
蒋东培叹了口气,说,难啦。周平也叹了口气,说,难啦。
既然人都跑了,他这个联络员,也没有太多的事可做,下午便和蒋东培关在
房间里聊天。唐小舟对蒋东培说,你有没有想过采取一些别的手段?
蒋东培说,能有什么手段?
唐小舟说,这次扫黑,与其说是要扫除各地的黑恶势力,不如说是要打掉黑
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既然那些黑恶势力逃散了,你们就以此为契机,大举调查,
名义上是调查黑恶势力,实际上,却是在调查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只要保护伞
一倒,这些黑恶势力在当地还能站住脚?自然也就打掉了。
蒋东培说,理也是这个理。问题是,保护伞是什么?是权力集团。我一个雷
江公安局长,跑到沪源来打保护伞?我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就算我
知道些什么,也是单枪匹马,你以为我能做些什么?我这里还没动,人家那里早
已经了如指掌,提前做好了应对。昨天,我们听说城东有一个人,被那帮人下了
一条胳膊,彻底残废了,就想上门去录取口供。可你知道怎么样?那个人今天一
早走了,据说是到广东打工去了。他一个残疾人,到广东打什么工?不是被人提
前安排了才怪。我还从来没办过这么窝囊的事,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真他娘的
把人都给憋死了。
一边和蒋东培聊天,唐小舟一边想。这一消息之所以如此之快地透露出来,
恐怕还不仅仅是上面有人与黑恶势力有瓜葛,更为主要一点,应该是有人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