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第九章 醴陵道中
天空晴得变化出湛蓝的颜色，其上一丝云彩也无，日近晌午，那毒辣的日头照得人心慌，虽然临近秋日，但秋老虎的余威一点也没削弱，烈日混合着地面上扬起的尘土愈加让人憋闷。
在湖南攸县通往醴陵的大道上，一支奇异的人马在迅速的前行着。虽然是大道但也是普通的土路，只是比寻常小路开阔些，但是下面的泥尘是普通的厚重，晴天一阵灰，雨天一滩泥就是这种路的真实写照。
这支人马一半的人步行，另一半的人却是骑着各种牲口，这些牲口中有广西常见的北方德保矮马、湖北利川马、还有官驿中的蒙古骏马，还有骡子、毛驴等牲口，和他们身上穿的衣物普通驳杂不纯。
时值正午，炙热的阳光洒下，在阳光下多待一会儿都能让人汗流浃背，但这支人马却顶着毒辣的日头奋力行进着。行走的大道上灰尘扬起，将整支人马盖住，迷迷蒙蒙的一片，只见那头顶的一片红巾齐刷刷的往前移动着。
突然数匹快马分驰队伍两侧，马上骑士都是红巾裹头，身上穿着白色短袄，外面罩着黄色的背心，号衣胸前大书“太平”二字，背后大书“前军圣兵”。
几名骑兵都是精短悍练之辈，飞驰之间口中高声呼吁道：“西王号令：各军自取随身干粮就食大军不得停顿再行十里换马”如此反复着直往队伍前面疾驰而去。
队伍中靠前的兵卒们都穿着一致的太平军号衣，听到号令，纷纷从本人腰间、背上的布袋中取出面饼、炒米等干粮吃了起来，但许多人一张口，手中的食物都是混着沙尘送到嘴中，嚼着嘎吱作响，但他们都是默然无语边吃边走，只闻咀嚼之声和脚步声。
队伍靠前面的人马穿的更是杂乱，他们虽然都扎了红巾，但身上没有号衣，都是五颜六色的正色衣饰，有的穿着短袄、有的穿着无袖短褂，更有的衣裳褴褛、几不蔽体。
传令骑兵分驰而至，大声的号令传来，这群人听闻之后，哀叹之声此起彼伏，跟着队伍中夹杂着的太平军兵卒大声的呵责起来，最后这些人也都只得各自取出干粮就这沙尘吃了起来。
这支人马就是自郴州出发，奔袭长沙的太平军西王萧朝贵所部，他们在连克永兴、安仁、茶陵之后，在茶陵逗留了一天，又持续往北而进。队伍前军是正宗的长毛太平军，而后军则是在茶陵归附的千余天地会人马。
后军行伍之中，一名十余岁的少年大口大口的吃着手中的半个黑面饼子，口中咯吱作响，他忍不住怒骂一声：“他娘的，都走了一天了，也不让人歇一歇这会儿还要吃灰土”
他边上一名年近三十的太平军卒走上前来，温言道：“苏冀少说废话，留着点气力赶路”
那少年苏冀扭头一看，吓得缩了缩脑袋，飞快的把剩下的饼子塞到嘴里，大嚼起来果真不再说话。
那太平军卒笑了笑，将腰间的牛皮水袋解下递过去，那少年苏冀犹疑了一下，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
“才参加我太平军一日就要尔等跟着大队奔袭，的确有点为难了。”那太平军卒长得甚是俊朗，那温暖的愁容浮起，让人看了甚是感到安心。
那苏冀和着水勉强将黑面饼咽下，长长的舒了口吻道：“李司马，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分”
那李司马笑道：“和你说过几次了，在太平军中，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叫我李大哥好了。我的军职是两司马，不是司马。我们曾经过了攸县，在日落之前一定要赶到醴陵，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这里到醴陵还有多少路头的。”
苏冀摇摇头道：“李大哥，我不是湖南人，前年我跟着叔父从河北逃难到了湖南，后来叔父死了，就在茶陵县乞讨过活。”
那李大哥叹口吻道：“你和我还真像，再没投太平之前，我也是靠乞讨过活的，家中还有老母，那时分我和老母就是四处寻食过活，有上顿没下顿的。”
那苏冀舔舔嘴唇，捏紧拳头挥了挥道：“李大哥，你教我如何杀清妖，我也要像你这样做下属马大官。”
那李大哥呵呵笑道：“杀人可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得有胆量和身手。记得那次在永安包围，一个清妖团练的外委把总使一把大环刀，一刀砍来那力道可是大得吓人，我身前那名弟兄被他一刀砍成两半去，那肠肠肚肚的流了一地，我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好在我们的西王策马飞过，一刀就枭了这把总的脑袋，我才算是捡了条命，到如今我都还没弄明白，西王那一刀是怎样砍的。”
苏冀眼中放着精光道：“西王殿下真的这么凶猛”
那李大哥重重的嗯了一声道：“我李以文最佩服的人就是西王，殿下他是前军主将，向来是英勇刚强、冲锋第一，龙寮岭之役，一口吻伏杀了清妖的四个总兵，你说厉不凶猛”
苏冀咂舌道：“四个总兵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清妖官就是县官了，还是远远的见到，西王殿下居然能杀了四个清妖总兵大官，真是凶猛，我一定会像西王那样英勇，未来也要杀总兵这样的大官”
那李以文笑道：“好小子，志向远大啊，不过如今先走好面前的路吧，这里离醴陵还有八十多里路头呢。 ”苏冀哀叹一声，但强打起肉体，快步跟着李以文向前行去。
又行数里，号令又传来，骑着马匹骡子的太平军纷纷下马，将坐骑让给身旁的同伴，本人改为步行，行军速度照旧没有落下。
李以文将本人的骡马让给苏冀，本人却牵着骡马的缰绳在前行走，苏冀急道：“李大哥，我还是上去走吧，怎能劳你为我牵马呢”
李以文呵呵笑道：“我带的二十几人之中，就你最小，自然要照看你些。我老家广西打出都是山，这路头都走惯了，来回跑个几十里地那只是小意思。”见苏冀还待再说，李以文怒道：“臭小子，你少废话，老老实实坐着，别耽搁了大家的脚程。”苏冀见他发怒，吓得不敢再说了。
“本来按你的年岁该去童子营的，只是我们的童子营尚在郴州，所以你只得先跟着大军一道了。”李以文牵着骡马快步走着，他的脚程一点也衰败下，口中接着说道：“真要是打起来了，也不会让你们这会儿就冲在前面，真要有什么风险，我会在你身前的。”
苏冀眼眶一红道：“李大哥，你这般照看小弟，小弟真不知怎样谢你才好。”
李以文笑道：“我都说过了，入了太平，我们就是兄弟姐妹，你要是想报答我，就快些学会杀敌的本事，多杀几个清妖。”
队伍不断向前行进，正如李以文所说的，太平军将士都是苦出身，虽然多是广西人，但很快也和湖南这些天地会的新军打成一片，末尾相互接纳，以兄弟相称。行军途中，太平军中的典官更是宣讲行军总要和行营规矩，他们没有功夫停上去整理这支新参加的兵马，就只得沿途巡讲，能听进多少去，也不知道，总算是聊胜于无了。
眼看日头渐渐偏西，大军依旧没有停步，等到天色尽墨之时，大军终于在一处小河边停下，跟着号令传下，埋锅造饭，饱食一顿之后便即攻打醴陵。
听闻有战要打，苏冀等天地会新附之人都很是兴奋，前面过攸县的时分，本来也想着会有场厮杀，但到了攸县才发现和茶陵一样，当官的先跑了，太平军仅仅只是开了府库取了些钱粮便即上路，剩下的米粮便散给了攸县的百姓。
这回到了醴陵，或许会有厮杀，天地会的人也早就想着能立些功劳，既然曾经参加了太平军，就得混出个人样来才是。
众人跟着典官学着停止了饭前祷告，苏冀觉得这个仪式很新颖好玩，虽然是初次停止祷告，但也学着李以文那忠诚的容貌，双手抱拳放在口唇间，跟着典官的颂语轻声念着。
祷告后，苏冀跟着队伍离开他们这一旅的大锅前，只闻到一阵异香飘过，李以文喜道：“今晚有肉吃了”众人登时骚动起来，人人都是大喜过望，由于这些穷苦百姓很多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肉的。
当苏冀接过冒着热气的瓦盏，双眼紧盯着外面三块肉，大大的咽了口口水，李以文哈哈笑着说道：“快吃吧，这是驴肉，听老人说这天上龙肉好吃，我们这地上就数着驴肉最香。”
苏冀有些呜咽道：“李大哥，我要说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肉，你会笑话我么”
李以文笑着拍拍苏冀的肩头道：“这有什么奇异的，你大哥我也是入了太平才能多吃几顿肉食，从前我还吃过老鼠肉，那年月逮到什么吃什么。”
苏冀狼吞虎咽的吃着，李以文会意的一笑，又将本人的肉食分给他，苏冀埋头苦吃，只是抬起头冲着李以文傻笑。
正吃间，传令兵飞奔而至，大声喝道：“西王有令，后军饱食之后，结队列行，为前锋军随西王一同攻城”
李以文面色微变，站起身惊道：“什么让新军打头阵”
第十章 奉天诛妖
夜幕之下，一千余名太平新军手执火把静静的站立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他们手中的武器驳杂不堪，镰刀、锄头、苦竹枪都有，甚至有些人手中拿的是石头和木棍，只要多数人手中有些大刀和长矛。提供
这些大刀和长矛都是茶陵和攸县府库内找到的，下面都是锈迹斑斑，本来还有数十副弓箭的，但不少弓身、弓弦早曾经朽坏，一拉弓就断成两截，所以很多太平新军还是用本人找到的武器。这也看出湖南各地多年没有阅历战乱，清廷武备废弛至极。
苏冀紧紧捏着手中的一根木棒，只觉得本人手心里都是汗水，但看了看身边的李以文和一众同伴都是手持火把站在本人身侧，心中就觉得说不出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