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止若有所思地撇撇嘴,薄唇不急不缓地张合,“她叫温醉墨。”
陈暮东浑身一震。
“她就是你的大恩人温宗祥嫡亲嫡亲的孙女儿。想必你也知道温老爷子有多宝贝他的孙女儿,今天你一念之差会给温老爷子带来什么,我想不用我说你也能知道。所以你确定,你还要一意孤行吗警察最讲仁义道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知道温老爷子若是得知他几十年前舍命救过的一个小子如今竟拿枪指着他的孙女,欲杀而后快,他会作何感想”
陈暮东一震,右手大幅度战栗着,摇摇晃晃,温醉墨见机行事,火上添油,“若是你杀了我,我爷爷会痛不欲生的他最疼的就是我,我是他唯一的牵挂了求求你,求求你”
陈暮东猛地翻着眼睛,思考好一阵,终是慢慢地放下了手,手里的枪一点一点垂落在身侧,他沉郁着脸,猛地闭了闭眼睛,“你走吧。”
温醉墨连包都没拿,吓得屁滚尿流,攀着楼梯杆子看都没看傅凌止一眼,抖着腿逃走了。
音弥侧头,温醉墨漂亮的脑袋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是傅凌止救了她。她告诉自己不许胡思乱想,可眼眶里的湿润却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那是比恐惧和绝望更加悲哀的心灰意冷,傅凌止从始至终想的都是如何解救温醉墨,最紧要关头,甚至连他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
该说他足够痴情呢,还是足够傻呢或许,最傻的那个还是她自己吧。患难见真情,她确实亲眼目睹傅凌止是如何利用他的智慧和冷静救了温醉墨,然而,他的所有真情都与自己无关。
薄音弥,你还在奢望什么呢他不爱你。终是不爱。
“傅军长,就算放走了你的情人,你的妻子还是在我手里。你,赢不了我。”陈暮东干脆嚣张地把抵着音弥的匕首扔在了地板上,枪指着她的脑袋,很闲适的模样。
傅凌止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皱眉,扔掉耳塞,深吸了口气,声音很平,“陈暮东,最后回头的机会。”
“哈哈哈回头的机会我看你才应该把握刚才的机会现在好了,就是你求我,你和薄音弥都没机会了。”
枪口在音弥右侧脑袋上缓缓的摩擦着,陈暮东的力气很大,几乎能扼断她的脖子,她喘不过气来,憋红了苍白的脸蛋,满眼泪痕。
傅凌止一直看着她,他的目光攫住了她的每一寸表情,可陈暮东没说话,他就处于被动的状态,他能做的只有笔直的站着,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可天知道,他的心跳的有多快,若是被强指着脑袋的是自己,他反而没什么好怕的。
会先想办法先救温醉墨,是因为他把她看成了他和音弥之外的无关者。
陈暮东拉着音弥慢慢地移动,走到栏杆边往透明玻璃外看了看,神色严峻了不少,他回头,“你对你们外面的人说,谁都不许进来否则,人质绝无生还”
094我一直在乎你
傅凌止笑着指了指耳朵,“不好意思,我刚才扔了,可能掉到三楼去了,不介意的话我去捡起来”
“不许动”陈暮东腮边的胡子一颤一颤的,“你以为我那么傻,会允许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傅凌止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要求他,所以才事先把耳塞拿掉,断了和外界的联系,而医院又这么大,翻找一遍都得花几个小时,他和音弥算是孤注一掷了。
可这样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少受陈暮东的威胁。他自有判断力,这样的情况以前不是没遇见过,只是人质变成了音弥,他虽然有些慌了手脚,可还是有经验的。
“我拿不到耳塞就没办法和外面的人说话,陈暮东,你可想好了”
陈暮东阴险地笑了笑,忽然就明白了他是故意的
他又拽紧了音弥的脖子,扣着扳机的食指往下按了按,傅凌止眉眼一怵,他笑得更加欢畅了,“傅军长,我都五六十的人了,你在我面前耍心机,你认为你能玩得过我”
傅凌止只是紧紧地盯着音弥,并不说话。他知道这是一个转移陈暮东注意力的好方法,可以有效的拖延时间。
但陈暮东也不笨,他很快也想到了这一层,对着音弥的耳朵,眼睛却看向傅凌止,然后把傅凌止交过来的枪和刀具都踢到楼下去了。大笑道,“薄医生,来,和你丈夫道个别吧。”
音弥眨了眨眼睛,把泪水眨掉,可视线就是一片模糊,她已经准备好接受死亡了,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怎么办呢
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子
“陈先生,你在天上的妻子看到你这样,她会不开心的。如果你想要她安心,现在放手还来得及。你想要正义,你想要我付出代价,你杀了我就是,但是我求你,陈先生,放了我丈夫。他和这件事无关,他也不是医生,你没必要杀他”
“音弥你别说了”傅凌止猛地握紧拳头,鬓角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爆了出来,“陈暮东,你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他妈就去挖你老婆的坟墓把她的骨灰坛子摔碎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既然你明白失去挚爱的痛苦,那你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杀我的妻子枉你当了半辈子警察你的正义在哪里只怕已经被你变态的心思扭曲了吧”
“傅军长,你这样连我都糊涂了,你不是爱你的情人嘛怎地又来关心你的妻子了”陈暮东已经失了心魂,不为所动,只是当傅凌止提到他妻子的时候,表情还是变了变。
傅凌止突然话锋一转,“你一定要报仇雪恨是不是”
“是我要杀了我妻子的混蛋不得好死”陈暮东用枪敲了敲音弥的脑袋。
“你知道怎样报仇最能雪恨,最极端,最能让你的仇人撕心裂肺吗”傅凌止突然很平淡地撇了撇嘴,音弥见他那样单薄的眼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她被陈暮东勒紧了喉咙,根本没法顺利地说出话来,只能呜呜地哭喊着。
傅凌止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凌厉地说,“最高境界的报仇不是手刃仇人,而是当着她的面,把她至亲至爱的人慢慢折磨到死,让她在旁边生生地看,尝尽无能为力的痛苦,让她极端自卑,让她的感官和她的心随着你的折磨而一点一点受到数倍的疼痛。最极端的,最能泯灭一个人的灵魂的报仇,不是直接对她进行折磨,而是采用这种绝妙的办法让她遭到极致的精神上的虐待。一具尸体和一具行尸走肉,哪个更能让你解恨”
陈暮东癫狂地笑起来,“这办法倒是听过,听说以前逼俘虏招供的时候都用这套,今儿有机会实践一下也不错。”
傅凌止不动声色,眼角堆砌了褶子,他在笑,可他的眼神却锋利到任何人都不敢直视,他的声音很稳,可音弥却一边听一边不由自主地流泪。
她张大嘴,啊啊的叫着,使劲摇头,那些绝望都随着她苍白的泪珠一点一点掉在了地上,像从地狱伸出来的藤蔓,绞紧她的灵魂,直至窒息。
傅凌止最后温柔地看进她溢满雾气的眼,语气是她从未听到过的柔软和温润,“阿弥,好好照顾自己,我混蛋事儿干多了,罪有应得。”
过了很久,他的嘴唇又张开,这次动得极慢,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还有”他舔了舔嘴唇,“记得我一直在乎你。”
音弥只是哭着喊他,“傅凌止不啊你要做什么我不准”
他不看她,来硬的是没办法护她周全的,他能做的只有把陈暮东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拖延时间,等陈暮东折磨他折磨得差不多了,特警也快找过来了,那么她就还有一线生机。
陈暮东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朝傅凌止扔过去,沧桑的脸上尽是扭曲的笑容,癫狂又诡谲,“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自己动手,十八刀,叨叨要见骨头。如果十八刀之后你还能站稳,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她的命”
“不要啊不要陈先生,求求你了,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别这样,与他无关,他是无辜的不要啊呜呜”音弥使劲挣扎,她的瞳孔几乎跳出了眼眶,目眦欲裂,她双手绝望而无力地往前晃荡着,“傅凌止求求你了别这样,呜呜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啊,放过他”
陈暮东疯癫地笑着,甚至夸张得前俯后仰,他用枪紧紧抵住她的脑袋,阴森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这办法果然好。薄医生,拿出你的劲儿来,使劲哭吧,使劲叫吧,看谁能听见,看谁能来救你你他妈给老子好好睁大眼睛,看你的好丈夫是如何当着你的面一刀一刀割开自己身体的,我要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这么做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你是害人精”
害人精
095我最不想参加你的葬礼
音弥猛地一震,泪如泉涌,“傅凌止求求你,求求你别这样,我求你啊让我死吧我爱你,我舍不得你,我不能看着你死,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啊,让我亲眼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不答应你太坏了你太坏了呜呜我恨你”
傅凌止捡起刀子,锃亮的刀面反射着他如深潭一般晦暗的目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雕刻一般深邃的轮廓紧绷着,像是叹气一般地说,“阿弥,我此生最怕的就是参加你的葬礼。你明白吗其实我很懦弱,我是胆小鬼,所以我得先死。”
“你混蛋傅凌止你混蛋你以为我就愿意参加你的葬礼吗你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我受不了的,阿止,你不能这么折磨我不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那么爱你呀”
她只是不停地咽口水,不停地把那三个字说出来,想让他受到干扰,想要他动摇。
而他却只是俊脸浮泛着鲜有的真正的笑,眼神苍茫中夹杂着一点宠溺,甚至还有些慵懒和散漫,他轻轻的说,“我记下了。”
陈暮东突然下了狠劲儿,捏紧音弥的两腮,让她说不出话,嘲讽地笑道,“薄音弥,你也有今天,我要让你把我受过的折磨尝个遍傅军长,动手吧,别他妈净是要死要活的拖延时间”
“不不要啊呜呜阿止,我求你,我求你了”音弥睁大眼睛,慢慢是绝望和惊恐,头都快摇断了。
傅凌止左手举起刀,抬头,目光还是那么深邃,却有些释然,“阿弥,给我好好忍着是我傅凌止的老婆就别哭我没那么容易死的,还记得吗,祸害遗千年,你总这样骂我。”他甚至还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就像把一抔碎冰生生揉进她的心脏,寒冷刺入了灵魂。
音弥使劲摇头,被扼住的嘴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一些呜咽的叫喊,那些她想说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无法顺利的说出口,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绝望,她爱的人在她面前自残,她爱的人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流放,知道流了个干净。
老天不要
傅凌止垂下眼眸,左手举刀,一咬牙,猛地朝自己右手手臂刺下去,血很快从警服里渗出来,开始是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后面是一注一注。
音弥撕裂一般地呼喊着,猛地闭上眼睛,而陈暮东还嫌不够残忍,硬生生扯开她的眼皮,逼她直视傅凌止,逼她看。
刀刃划破皮肤,刺进血肉的声音她甚至还能听到,那是她听过的最恐怖最绝望最恶心的声音。
她的两个眼珠子往上翻,那些眼泪,伴随着他身体里的血液,一注一注往地上跌落。他的悲伤是赤红的,她的彻痛是透明的,两相交杂,融合,再缠绕。
漫天碧海的腥味从他那边扑进她的鼻子,音弥忘了自己是在哭还是在叫喊了,她觉得她的眼睛快瞎了,被他的血充斥,满目之间赤红一片。
“不要不不要啊呜呜阿止,求你不”
傅凌止紧紧蹙着眉头,额头的上的汗珠一颗一颗掉进他手臂里流出的血泊中,最困难的不是把刀刺进去,而是拔出来。一拔,深处的动脉血管会爆裂,从而大喷血,自残都要讲究方法的。
陈暮东狠了点,刀刀要见骨头,那必定会刺破动脉,手臂还要,要是胸腹的话,他就凶多吉少了。
数到三,闭上眼睛,猛地一下拔了出来,血如泉涌,喷洒在空中,他踉跄着退了两步,洁白的地面上一滩血水,还有几个脚印。
“不过瘾啊,傅军长,你这是应付我呢”陈暮东撇撇嘴,“不过还有十七刀,你动作得快点了,要不然我心情一不好,你老婆就没了。”
傅凌止嘴唇惨白地点点头,“我来,你别动她。”
音弥比不上眼睛,那些眼泪把脸熬得刺痛无比,她喊不出来,身体里的所有情绪都被陈暮东扼住,比死了还难受,她翻着白眼球,密密麻麻的流泪。
除了流泪,除了呜咽,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
傅凌止每一刺一刀,她就震好几下,刀刀下去,她竟然开始麻木,哭不出来,喊不出来,她更不敢看他。可是陈暮东太狠,他强硬地逼迫着她,逼她看,逼她受伤,逼她惊恐,要把她逼疯。
傅凌止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情越来越恍惚,脑袋也越来越眩晕,最初的疼痛已经变成了麻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血液从身体里钻出来的声音。
很清晰,带着粘稠的咸味,他明白,那是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声音,他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他的阿弥,静静地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体里刺进去,每一次都只剩刀柄,在刺上臂的时候甚至把整个胳膊穿透了。
他不喊痛,男人是不能喊痛的,尤其是不能当着自己的女人的面泄露他的懦弱,那只会让她更加害怕。
他一声不吭,越来越虚弱的喘息从胸腔里一点一点发出来,地上的血泊把他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他一直在后退,膝盖曲了就再也直不起来,那么多刀,每一刀下去都是彻骨的痛,可他牙齿咬出血都不哼一声。
他只是满脑子想着对面的她,一双半阖的眼眸颤颤巍巍地盯着她,看她大叫,看她痛彻心扉,看她的眼泪直直的掉。
到最后,可笑的是,他没力气把刀子从身体里拔出来了。
他瘫倒在地上,双腿以一种奇怪到扭曲的弧度摆着,全身的衣服都是密密麻麻的动。
血像虫子一样从里面钻出来,然后围绕着他迅速地往外扩展。
他都不明白,一个人,一个像他这么瘦的人为什么能流出那么多血。
096她的阿止
“还有三刀。傅军长,你不行啊。”
陈暮东拽着已经快哭死过去的音弥,把她扯到傅凌止身边,放开她的嘴,“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吧。”
被泪水模糊地视界中慢慢浮上一丝一丝的赤红飘带,而处在一对赤红中是他被血染脏的脸,还是那么英俊。
他全身都是刀伤,唯独除了脸,音弥一直在战栗,手也不听话的用力地摇晃着,可她不敢触碰他。
从眼角溢出来的泪一滴一滴打在他半阖的眼睛里,然后从他缓慢移动的眼球边沿流了出来,顺着他苍白的脸,流进血泊中。
“阿止是我,阿弥,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给保持清醒听到没有求你了,求你”她颤着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她是害怕的,那些从他身体里爬出来的血像恶心的蜘蛛,爬满了她的膝盖,润湿了她的裤子。她害怕。
从没见过一个全身都是窟窿的人,就算做了那么多年手术,就算从小在太平间长大,可她还是害怕,恐惧到了极致。
她的阿止,是要死了吗
傅凌止慢慢地把眼皮往上翻,头顶的透明天窗一直在旋转,漫无目的地旋转。
她的脸被蒙上一层模糊,好像离自己很远,越来越远,过了很久他才想明白,那是因为她的泪掉进了自己的眼里,所以视线才会模糊。
他慢慢地扯开嘴,无力地呻吟了一下,然后赶紧闭上嘴,他想把自己唯一完好无缺的左手抬起来,温暖温暖她太过苍白的脸蛋,可是努力了很久,就是抬不起来。
他想发脾气,可是发不出声音,就连皱眉都很疼。
“阿弥”终是喊了出来,可是声音太小。她却听见了。
音弥双手捂住他的脸,身体不敢碰他的,只好僵在半空,用袖子擦干自己的眼泪,可是就算擦掉了,马上又会掉出来,掉进他的眼里。
“阿止,睁开眼睛,看着我,看清楚我,求你,说说话,再叫我一声好不好嗯再叫一声保持清醒啊”
“阿”他张开嘴,只是喉咙有股什么东西拦住了他的声带,下一秒,血水吐了她一脸。
音弥慌乱无措,小心翼翼按住他胸腹部的伤口,这里失血量最大,她只能将就着给他止血,轻轻地帮他顺气。
眼眶一直在泛热,整个脑袋都很烫,她唇齿颤抖着,“你看着我,阿止,就算是看着我也好,不许睡过去听到没你哪儿也不许去,我要你在,听见了吗醒醒快醒醒,看看我”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地睁开。
音弥侧头,朝陈暮东吼,“陈先生你够了吗不够你杀了我吧,我求你了”
她对着俯瞰着她的陈暮东磕头,额头磕到坚硬的地板上她也不觉得疼,只是心慌,只是着急,只是快死了一般的绝望,“陈先生,我跪下来求你,求你放过他,如果你还不解恨就把我杀了但是请你在杀我之前让我救活他。求你了我求你了”她一个劲儿地磕头。
陈暮东看了看披散着头发,双目无神的她,又看了看在血泊中越来越虚弱的傅凌止,思考几秒,诡谲的笑意从他眼里冒了出来,“去吧,去手术室。”
音弥有些惊疑不定地抬起头,万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没想到陈暮东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只是满心欢喜,觉得又看见了希望,救治及时的话,傅凌止会度过危险期的。这种程度的伤她不是没见过,时间是关键。
“谢谢谢谢你陈先生,谢谢你”
待要爬起来,背后有股微弱的力拉住了她的衣摆,她回头,是快要陷入昏迷的傅凌止,他的手一直在颤抖,血还在冒,“不阿弥,不。”
“什么”她把头靠近他的嘴,听见他依依呀呀分明是有话要说。
“不别信他故意折磨”最后一个字梗在了他的喉咙,音弥抬头一看,陈暮东用刚才对付过她的方法,一手捏紧他的下巴,让他说不出话来,傅凌止只能哽咽着费力的摇晃,音弥没有心思细听,她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救活他。
“陈先生”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陈暮东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床单,“把他包好,去手术室。”
音弥包好傅凌止,倾身拖床单两角,使出全身力气把他往电梯里拖。陈暮东就站在她旁边,用枪指着她的脑袋。他心里自有计较,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救活傅凌止呢
音弥是不知道这些的,她所想的是不管有没有把握,不管是不是她擅长的手术,她不允许他死亡。绝不
拖到电梯,下到三楼,傅凌止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全身都是见骨的刀伤,大大小小十八处,失血过多,他是强撑着意志才能保持些许清醒的。音弥一边擦眼泪一边拖着他往手术室前进,陈暮东拿枪指着她和傅凌止,紧跟在后面,她是那么害怕,可她现在必须救她。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弄到手术台上,准备好手术器具,她到隔壁的玻璃隔间净手,陈暮东站在手术台旁边,冷眼看着室内的器械,眼里带着天大的恨意。
音弥刚跨过自动玻璃门就被什么东西绊倒,差点摔倒在地,然后听见和自己同样微弱的一声呻吟,她侧身一看,盘坐在地上簇在一起的正式外科的两个主治大夫和一名护士一名麻醉师。她眼睛一亮,对方也看到了她,细声询问她怎么在这里。音弥担心陈暮东会察觉不对劲,便也跟着蹲下来。
“你们几个怎么躲在这里”她问他们。
骨科的刘大夫说,“手术室比较安全,那个枪手也不会没事找事来这里吧。接到蓝色警报之前,我正和孙大夫他们做静脉穿刺手术,还好病人已经安全撤离。”
097附送折磨
音弥面有难色,她点点头,要是这几个知道那个所谓的枪手就在隔壁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可是她现在很需要他们。
“薄医生,这么危险的时候,你怎么跑来手术室了”孙大夫看她红肿的眼睛,双目无神,面色惨白,羸弱的身躯透出巨大的哀伤,便有些担心。
音弥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下眼袋红肿得很痛,她深呼吸一口气,“不瞒你们说,我丈夫被枪手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了,那个疯子就在隔壁,我丈夫现在在手术台上,生命垂危,我求求你们,和我一起救救他。我一个人时间肯定不够,也顾不来,他身上有十八道很深的伤口,失血过多,我怕他”哽咽到说不下去,音弥掩面低低的啜泣着。
众人都是一惊,只有平时和她关心最好的刘大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孙大夫恐惧,“薄医生你是说那个疯子枪手就在我们隔壁天呐”
“我知道我不能强求你们做什么,可是我的丈夫他就快死了我求你们了,念在同事一场,念在医生的职责,帮帮我,求你们”她几乎是要朝他们跪下了,口齿不清地哀求着。
刘大夫冷静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救人要紧。我去。你们有谁害怕的话趁现在赶紧从小门逃出去”
孙大夫和那个护士面面相觑,为难的说,“薄医生,不是我不帮你,可是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
音弥点点头,没等他说下去赶紧道,“我知道,孙大夫,谢谢你。真的,不用觉得抱歉,你快走,趁现在那人还没发现你。”
孙大夫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和那个小护士蹲着走到门边,悄悄开了门,身子很快就隐没在门缝里。
音弥感激地拥住刘大夫,泪眼朦胧,“谢谢你,刘姐。可是万一有什么危险,你怎么办那个疯子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想牵连你,可是我很需要你”
“傻丫头,人命关天,你别磨蹭了。我们快开始吧。”她和麻醉师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净手,穿手术服,进入手术室。
陈暮东惊诧地看着另外两个生人,“她们是谁”
音弥看了看他举着的黑色枪管,抖着声音,“只只是医生而已。帮忙做手术的。”
陈暮东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示意她走过来,音弥慢吞吞地走过去,他就一把扼住她的喉咙,力道大得能掐断,“你敢耍花样,你老公就一命呜呼了”
音弥赶紧抖着唇颤颤地点头,“是,是。”
陈暮东猛地一扯,音弥的身子就跌向手术台。
“动作快点我没耐心”陈暮东拿枪抵了抵她瘦削的背。
“是。”
音弥走到傅凌止面前,他唇色已经由苍白变为酱紫,眼皮浮肿,一直往下跌落,感觉到她的气息,他费力地翻开眼睛,“阿”
他已经累得喊不出一声完整的阿弥了,音弥看着,心疼得要命,眼泪又要出来,他极其费力地动了动脑袋,她明白,他在摇头。
“我们马上给你手术,马上开始阿止,听话,保持清醒,千万不能睡着。想想我,想想小年,想想老爷子。不能睡过去”
傅凌止虚晃着眼睛,双目没有焦距,似乎在看她,又好像在看头顶的无影灯,“吻我”
音弥嚎啕大哭,面目悲伤,那样子看的刘大夫也红了眼眶,她大声地啜泣着,哭得不成样子,颤抖着身体凑过去,嘴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毫无血色的唇,一眨眼,一串泪就掉在了他的脸上,傅凌止目光追随着她,他想摸摸她的脸,可他怎么样都无力动弹。
“我爱你,我不想你走,你好好的,想想温醉墨,你不是爱她想着你最爱的人,你就不会舍得”
混乱中傅凌止的眼睛似乎翻了翻,“我不会死的答应你。”
“要是就这样结束那真的是太烂了你欠我太多,你又混蛋又无耻的,你”音弥的头发突然被生生拽住往后拉。
“他妈的别给我唧唧歪歪要死要活是我说了算快动手”陈暮东耐心全无。
刘大夫和那个护士赶紧走过来,三个人开始了紧急抢救,音弥之前给他做过一次手术,可现在,要把自己的手伸进他的身体里,他的命掌握在她手里,一不小心就会她连想都不敢想了
傅凌止伤得最重的地方不是失血过多,而是匕首刺进去之后,很多肌肉完全破裂,肠管也有一段出现破损的现象。
音弥不是完全精通普外科手术,于是就由刘大夫主刀,开服后先止血,再仔细检查,进行有效的治疗手段。
到最后全身都缝合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却又出现心颤,血管收缩等突然症状,需要心包刺穿。
音弥的妈妈方淮是心外科的专家,她从小耳濡目染,虽然心外不是她的强项,可她就算再无措也要试试,这样巨大的压力之下,她不能出一丝差池。而刘大夫完全没有把握,她只能强自镇定,告诉自己,他现在躺在手术台上,他是她的一切,她爱他,很爱很爱。
心包刺穿术虽然存在一定危险性,一不小心就会刺破心房,但是却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手段。音弥没有犹豫,看了看麻醉中昏迷不醒的傅凌止,小心谨慎地把长性器械从他身体里扎进去。
监视器上的心率终于呈现出稳定症状了。音弥太投入,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陈暮东,也根本不知道他的目的。
陈暮东茫然地看着监视器上的线条变化,吼道,“他现在是不是脱离危险了不许救他给我停下来”
音弥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傅凌止的病情了,可她到底出于小心谨慎的心思,没有马上脱口而出,而且,做手术之前傅凌止曾说过不,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099我爱他
可刘大夫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病人脱离了危险是医生最高兴的事,“对,幸好抢救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慢慢会趋向于稳定状态。但还是要转入重症监护病房,以防发生并发症”
刘大夫还没说完,陈暮东已经接近暴走的状态,“什么你们竟然把他治好了现在停止抢救,让他躺在那里慢慢地死快点撤掉一切维持他生命的装备听到没”
他暴跳如雷,情绪异常激动花了这么多时间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非得把薄音弥折磨到疯掉才解恨哀莫大于心死,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音弥感觉到那把枪又重新抵住了她的脑袋,可她的受还拿着手术刀,她没办法停止,她也不会停止。
“薄音弥再不让他死,你就得死我一枪就能毙了你,到时候他还是死路一条信不信我把这两个医生一并给你杀光松手你他妈给老子停下来我就是要让你一遍一遍体会失去挚爱的痛苦,让他死你想让我给你一枪吗不准救他”
音弥的眼泪断了线,她颤颤巍巍地不停地动着手,要刘大夫拿四号缝合线,可她已经抖得不像话。她只告诉自己,不能停,爱人的生命掌握在她手里,就算陈暮东真的毙了她,她也会抢救傅凌止到最后一秒。
“抽吸一下好了。“音弥把手探入他的伤口深处,而陈暮东那把不大不小的手枪正不偏不倚地对着她的脑袋,把她推得摇来晃去的。
“陈先生,”音弥哽咽着,嘶哑而绝望的叫喊着,“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我还是会拼了命救他,不管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不是我丈夫,就算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会救他。我停不下来我停不下来的啊陈先生,要是你的妻子躺在这儿,有人拿枪指着医生不让他们手术,你会伤心吗你也会的将心比心一下,我求求你。人命关天,我怎么可能停得下来我发誓,只要他脱离危险了,你可以立马枪毙我我真的发誓,求你让我救救他,只要他活着,我就是死了也甘愿。我只要他活着”
“闭嘴闭嘴不许提我的妻子再不松手我一枪要了你的命他一样会被耗到死”陈暮东的食指扣在扳机上,颤抖着动了动。
音弥使劲闭了闭眼,缩着肩膀承受那一声巨大的响声,“我要救他我停不下来我要救他,我爱他,我要救他”
刘大夫和麻醉师都吓得僵住,这一刻,本来就阴森的手术室更加如同地狱一般的令人感到透顶一般的绝望和恐慌。大家都颤抖着手,可那双为救人命而生的手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陈暮东看着这三个人丝毫没听他的指挥,更加挫败,不巧的是这时候胃痛涌上来,那股尖锐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弯了腰,握着枪的手也开始泛白,无力而颓唐地垂下来。
音弥赶紧把傅凌止胸口深处那一大块血肿处理干净,却在缝合的时候听到一声巨大的枪击声,就在她的脚边一厘米的地方,余力谈得她差点倒地不起。侧目一看,陈暮东本来是想射她的,可惜手没力气,偏了方向。所有人都开始尖叫。
音弥愣愣的看着陈暮东慢慢举起枪,枪管从她的下半身渐渐升上来,小腹,胸口,脖子,然后是她的脸,最后是她的额头正中。
“让他死,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死到临头,音弥反而平静了许多,她闭了闭眼睛,把眼泪挤出去,“你杀了我吧。但是求你,不要剥夺他的性命”她转头决绝地对刘大夫说,“请告诉我丈夫我爱他,还有,我很抱歉。”
”薄医生,你冷静点。”
“我数到3。1,2”陈暮东紧紧地盯着她。
“不要我请你杀了我,我请你杀了我不要动他,不要不要”
突然无影灯下有一撮暗影悄然靠近,就在陈暮东开枪的前一秒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