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看屋里有人就避开了。 所以提议道:“不如静观其变。外边雨没有停,天黑路滑,恐有意外。”
萧纯权衡了一下也支持张琳琅的想法,他这么做不是怕自己淋雨,更多的考虑是为了张琳琅不被淋湿衣裳露了女儿身的破绽。
不多时,那三人已经来到屋外。萧纯明显感觉到其中会武功的那两人脚步一滞,似乎对方也是因为发现屋内有高手而犹豫,不过对方最终还是选择了进入屋内。
来的是两男一女。
两个男子都是二十岁上下武人打扮,相貌普通,他们两人搀扶或者说是架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红衣,容貌美艳,又因为淋雨衣衫湿透,映出曲线玲珑的身姿,更显诱人。
张琳琅一看没有帅哥,目光又转到美女身上。那女子也正抬眼打量屋内众人。张琳琅只觉得这女子很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而那女子看到张琳琅却露出惊讶的神情,欲言又止,终是没说话跟随那两名男子坐到一旁。
张琳琅忽然感觉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下意识地与英王靠得更紧。
此时萧纯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两个相貌普通的男人身上。
张琳琅听萧纯用传音入密道:“张玉,那两个男的内功都不弱,那个女的看似普通人,如果他们有歹意我一个人就能应付。我只是有点奇怪那个女的为什么总盯着你看呢?”
张琳琅也觉得纳闷,按照目前的经验,当她和英王、萧纯两人同时出现的时候,她绝对是最不吸引女性目光的那个,如果吸引也是嫉妒的那种。她仔细回忆自己认识的人,女子比较少,但也还是想了一会儿才记起,那女子竟然是襄城旧识,月满楼隔壁倚红楼调头、牌红晚。
张琳琅心中一紧,华南开战之际,她们这些曾经同船渡江去华国军营贺寿,那时红晚浓妆艳抹满头珠翠傲气凌人,现在是淋了雨素面朝天,倒比画妆时更清秀了几分,眉宇间的冷傲却变成了屈服与迷茫。
华国元帅遇刺,当时从襄城出来的所有头、牌都滞留在江北由华军看管,不知受了怎样的磨难。这些都不要紧,最关键的是红晚应该是认得她这个身体的,如果红晚当面说出她是襄城风月场所里一个女支女,她该怎么解释?英王会因她的欺骗疏远她甚至是抛弃她么?萧纯会因为她低jian的出身看不起她离开她么?
恐惧袭上张琳琅的心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祈祷神明庇护不让红晚说出实情么?还是干脆心狠手辣一些找个机会杀人灭口呢?可是那些头、牌里究竟有多少人认识她并且活下来,她一无所知,就算她有胆量有能力能够成功杀了红晚,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不过张琳琅转念又一想,对于英王来说,自己一直表现良好,就算红晚当面指出她是女支女的出身,只要自己矢口否认,坚信自己是男子的英王怎么会相信陌生人的荒谬言论呢?英王应该会更相信她这个“自己人”才对。
如此思量着,张琳琅的紧张情绪慢慢缓和下来,但是她仍然低头,装作娇弱无力的样子依偎在英王怀里。
英王平素已经被张侍读马蚤扰惯了,这又不是在宫中府里什么重要场所,他早就抛开了所谓的礼仪讲究。英王甚至觉得被依靠让他倍感强大,尤其是被张玉这样看似柔弱实则智慧与美貌并重武功高强的人依靠,使他的成就感空前爆发。
张琳琅这些细微的动作,看在红晚的眼里自然又加了一层暧昧的味道。红晚神色数变,由惊讶到轻蔑,都被那两个男子看的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男子低声问道:“红晚姑娘,怎么,你认识那三个人?”
另一个男子则低声提醒道:“余二,对面那三个人似乎都是练家子,不知道哪条道上的。会不会也是为了那个东西而来?”
余二瞪了一眼道:“王三,别胡思乱想,主上只交代咱们把红晚姑娘带到地方,其他都不用咱们过问。”
王三则紧张道:“那三个男的万一来路不正,见了红晚姑娘起了歹念怎么办?我只是怕有什么闪失你我担当不起。”
红晚却轻蔑道:“那边至少有一个不算男子。”
那二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虽然尽量压低,但是逃不过萧纯的耳朵,当听到那个叫红晚的女子如此说的时候,萧纯秀眉一挑,眼中腾起杀意。
余二王三本能地感觉到斗室内升起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源头就是那三人中单独坐着的美少年。
萧纯慢慢站起,每一个动作都无懈可击,他逼近那二男一女,抱拳沉声问道:“各位幸会。山高路远林子深,三江五湖自在人,不知各位哪条道上的?”萧纯说的是江湖上通行的暗语,包含黑白两道武林人的几大路数。
余二在萧纯强大的压迫下挤出几丝尴尬的笑容,起身道:“在下余二,我兄弟王三都是跟随主子做路上买卖的,这位姑娘是我们主上的客人。买卖利薄,蒙各路英雄赏脸,才走到今天。阁下是哪条路上,可否高抬贵手?”
余二话中的意思是,他们是为人打工跑腿的小角色,主子做的是行脚护镖的生意,那位姑娘要么真是客人,要么就是他们护送的重要人物。但是他们护送的并非金银珠宝达官显贵,没有油水,恳请旁人不要打他们主意。言语相当客气,将行脚护镖的小人物演绎得惟妙惟肖。
萧纯却早已看出两人武功不俗,寻常做这行的老板未必能雇得起这样的人跑腿,心中已有计较,听了余二的话更生怀疑。
☆、094梅花绣锦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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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纯心中怀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相信余二的话,微微一笑,眼睛不眨一下就编出一套说辞道:“在下姓林,我家公子是北面来的,进山打猎,不趟浑水。在下斗胆跟三位朋友打听一下夹金镇这些日子太平么?”
萧纯这套说辞的意思是,他护卫主子从北边来早有目的,不沾闲事,当然也就不会妨碍余二等人生意,顺便还向他们打探夹金镇的情况。萧纯不指望那两个人能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故意这么说是让对方产生一种错觉,就是萧纯他们没有其他同伙,人生地不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让对方探出自己底细,故布疑云,就多了几分安全。
王三面上难掩惊讶之色,却故作迷茫道:“我们也是想在前面镇上落脚,不知道情况。北边兵荒马乱,你们怎么过来的?”
张琳琅见那三人都被萧纯吸引,趁机在英王耳边说道:“殿下,对面那个女子是襄城倚红楼头、牌红晚,我游学的时候见过。按道理襄城之战前,耿镜召集全城头、牌渡江贺寿,红晚现在应该在华国境内才对,为何会跑到夹金山来?另两人不像是士兵,他们能与红晚一路,也应该是从北边来的,身份十分可疑。”
英王点点头低声道:“那两人绝非华国士兵,又懂得江湖暗语,多半是黑道上的人。”
张琳琅和英王带着疑问继续凝神细听萧纯与他们的对话。
萧纯不紧不慢答道:“在下不才有道上朋友帮忙,陪着我家公子南下,一路也算有惊无险。”
红晚听到这里暗想,这些人也是从北面过来的,怪不得能遇到月儿。看样子月儿运气不错,傍上个有点身份的金主。
红晚自从那一日滞留华国军营,原本以为要为那个刺客殉葬了,眼见其他头、牌为了活下去使尽浑身解术讨好华国士兵,不惜出卖色相人格。初时她自命清高不愿做下、流事情,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怎是五大三粗的士兵们的对手?有了第一次被强、暴的经历,第二次第三次她渐渐习惯到麻木。
华南开战后,襄城过来的这一批人中容貌普通的女人和所有男子都被处死。亏得红晚容貌出众,和另外五个温顺的女子勉强留了性命,跟随华国大军南下,充当军女支。直到有一天,一个神秘的商人以两个chu女的价格将她从华国军队换走,又命余二和王三将她带来南方夹金镇,说是他们主上要见她,她才逃离那场噩梦。
红晚曾经向余二他们打听过那位主上为什么要救她。余二只含混回答,说主上要找襄城倚红楼里的人问些事情。襄城被攻破的时候,倚红楼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下落不明,她只是被他们恰好找到可以勉强交差的人选而已。
夹金镇上这些日子突然热闹起来。五湖四海来了许多带刀带枪的武林人,口音不同,却对同一件事情感兴趣。
不知道是谁散播的消息,传说一本绝世的武功秘籍《葵花宝典》就藏在夹金山中。找到秘籍的关键握在汇湖水寨大当家阎涛手里。汇湖水寨几乎倾巢出动,聚了一批黑道高手潜入南国,想要独揽宝藏,谁知天涯海阁的人从中作梗,双方人马几次火拼,互有损伤。
天涯海阁是杀手组织,突然转了性,什么生意都不接,千里迢迢跟着汇湖水寨的人来到夹金山,难道也是眼红《葵花宝典》?又或者这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一单生意,雇主要求他们杀光汇湖水寨的人夺得秘籍也未尝可知。
今晚细雨连绵四野寒凉,镇上贯穿东西的大路两旁,茶馆酒肆内却是一派兴旺景致。
金满楼称得上是夹金镇最高档的饭馆,有上下两层,下层散座,上层雅间。能在这里消费的多数都是江湖上有点实力的帮派头目。
可以临窗远望夹金山的天字一号雅间内,端坐一位锦衣华服的客人。
这位客人衣饰极为考究,黑色主调镶红边暗花蜀锦长袍,光看那份精巧的绣工这身衣服就价值百两银子。奇怪的是这位客人脸上带着一个银制的面具,遮没了上半张脸孔,在一头灰白的长发映衬下显得十分诡异。如果说此人因为年长头发灰白,可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唇红齿白皮肤光润,并没有一丝苍老的痕迹。
此人独饮美酒,周边站着八名随从,排场十足。
“周江,东边有新消息么?”带着面具的白发人出声询问,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字句中透着威严。
八名随从中有一名俊朗的青年立刻向前一步,毕恭毕敬道:“主上,迎凤说王华已经被关押在天牢。朝廷虽然怀疑红馆内有王华同伙,却无凭证,迎凤及一众弟子都咬定是被施了摄魂术,她们根本不认识王华,无辜被利用而已。越国太子还活着,一天天好转,迎凤怀疑有杏林高手为其疗毒。另外登云寺内只是越国公主的替身,公主应该仍然留在皇宫。迎凤向主上请示下一步行动安排。主上,咱们是救王华出来还是杀她灭口?”
白发人的唇角浮现出一丝冷酷的弧度,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淡淡道:“我这么多弟子当中,只有王华一人的资质能继承摄魂术,我养育她九年,还真是舍不得。周江,你说我该怎么办?”
“主上,越国任务没能成功,属下认为并非完全都是王华之过,恐怕另有高人阻挠。迎凤只是监督者,许多详细情况只有王华知晓。咱们就算决定要杀王华灭口,可是为了大计也应先从王华那里获得最完整的情报,以防将来遇到劲敌处于被动。”
白发人饮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道:“周江,你和王华关系最好。这次你就去越国走一趟见见她。如果她依然忠心于我,就想办法把她带回来。倘若不是,你知道该怎么做。另外,一定要弄清楚是谁从中作梗破坏咱们的计划。越国公主聪明有余实力不足,南国人自顾不暇,难道是华国那个看似不学无术的王爷所为?”
周江领命离开。
此时从雅间外又走进一人,对白发人汇报道:“主上,按照原定计划您要找的人今晚就能到。但是因为下雨,道路泥泞,他们恐怕会迟些时间。”
白衣人双眼一亮,放下酒杯,沉声道:“他们绕开华南军队,抄小路,势必要翻越夹金山,从东北面过来。那边黑道上的人出没较多,为防万一,陈一你去接他们,我要尽快见到那个女人。”
陈一离开后,白发人又挥了挥手让剩下的七个随从退出房间。
酒冷菜凉,雅间内只剩下白发人独坐。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
素白的绢帕一角绣着一朵梅花,本该洁净的帕面上却写着几行小字:
自与君别,朝思暮想,金风玉露,情意难绝。
一晌贪欢,珠胎暗结,念为君血,不忍舍弃。
襄城梦碎,往事云烟,子托故人,奴已断魂。
今生无缘,黄泉痴盼,愿君怜惜,善待吾儿。
落款写着梅香二字,和十四年前的一个日期。
☆、095襄城藏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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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白发人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往事浮上心头。
十六年前在襄城,梅香是倚红楼的头、牌,能歌善舞色艺俱佳,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不计其数,而他是她第一位入幕之宾。
梅香说爱他,可他的心中早有别人,他坦言不会娶她,但也决不薄待她。
看绢帕上写的字,那一晚销魂,梅香竟然怀孕产子。为什么她不及时与他联络呢?那时他身有重任不能久留,但是告诉过她如何传消息给他,如遇危难,他的人会帮她。可是三年以后他回到襄城,梅香早已被人赎身,并且于年初因病故去,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他只当她是逢场作戏,对她的情也就淡了。
没想到就在几个月前,有人按照当时他说的联络方法,留了这绢帕给他。
白发人不可能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可惜襄城兵乱,物是人非,要想查十几年前的事情太难了。还好他的手下找到了倚红楼的人。
三个时辰过去,雨仍未停。
陈一却不敢丝毫耽搁,冒雨把红晚带到夹金镇。为了掩人耳目,他和余二王三点了红晚的睡|岤,把她装入一个麻袋,扛在肩头进入金满楼后院。
白发人就在后院上等客房中等候。
江湖人什么装扮都有,什么怪癖都有,所以看到陈一等人全身湿透扛着麻袋进入,金满楼的伙计们都不敢询问或者阻拦。就连散座的客人也是见怪不怪。
红晚被弄醒后,迷茫地看着周围。只见屋内站着四五个男子,个个面无表情,其中一个白发带面具的锦衣人更是古怪,她本能地露出惊恐地神色,颤声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白发人微微一笑道:“红晚,你不用害怕。把你带出华国军营的都是我的手下。”
红晚闻言赶紧跪倒在地,温顺道:“原来您就是他们说的主上,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叩见恩公。”
白发人冷冷道:“他们应该对你说过吧,我见你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如果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你只有死路一条。”
红晚打了一个冷颤,凄然道:“奴家身份低jian,见识浅薄,不知您想问什么事情?奴家一定知无不言。”
白发人懒得与她废话,开门见山道:“十六年前倚红楼有个头、牌叫梅香,你可知道她被什么人赎出?她是怎么死的么?她可有孩子?”
梅香这个名字,对于只有十七岁的红晚而言相当陌生,更别说十六年前的什么事情,她怎么会知道?她愣了片刻,才努力记起曾经听倚红楼的崔妈妈提过,好像十几年前确实有一个叫梅香的头、牌,是赎身从良的一个红倌人。红晚知道的仅此而已,面对白发人一连串问题,她根本无法回答。但是她怕死,她不想就这样死去,她还年轻。所以她哭泣道:“您问的问题奴家不知道,奴家才十七岁求求您不要杀奴家。让奴家做牛做马都愿意。”
白发人耐心套问道:“那我刚才问的问题谁有可能知道呢?你可知倚红楼的老板在哪里,你清楚其他人的下落么?”
红晚哭得更厉害,断断续续将襄城之战前后的事情讲了出来,其实可以概括为她也不知道老板娘崔妈妈究竟是死是活,但是她敢跟定崔妈妈应该知道更多当年的事情。
白发人摆摆手。
红晚以为自己小命不保,惊吓之中不断叩头,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挣扎道:“奴家想起来崔妈妈有一次醉酒吐真言,她说梅香与月满楼的老板有私情。梅香从良病死,月满楼的老板却还活着,一直就在襄城。”
白发人心中一动,面上却冷淡道:“你还记得什么?”
红晚紧张道:“奴家一害怕就爱忘事,您让奴家好好想想,应该还记得什么。崔妈妈喝醉了酒总爱到奴家房里说话。”她话语中暗示多给她一点时间,她说不定还能想起什么重要的信息。
白发人可等不及。他命令其他人退出房间。
红晚只觉得白发人的双眼突然散出奇异的光芒,她不由自主被吸引,那双眼眸如秋水深潭,让她莫名向往。
白发人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红晚毫无意识地回答道:“我叫红晚,我说的都是真话。”
“你还记得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我怕死。”
白发人有些沮丧,看样子一时半刻从红晚嘴里弄不到什么消息了。他犹豫着是否该杀了红晚免得麻烦,可是带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在杀她之前,他还是摘下面具,问道:“你见过与我长得相似的人么?”
红晚的瞳孔迅速放大,情绪异常波动。
一般情况被施术者除非触及到非常震惊的事情,都不可能有那种异常反应。白发人立刻加深摄魂术控制力度。红晚的神态才又恢复平静,机械地回答道:“月满楼有个叫月儿的清倌儿,长得很像您。”
白发人闻言有些激动道:“你说的那个月儿多大年纪,你最后一次见到月儿是在哪里?”
“月儿十四五岁,我今晚在一个破屋子里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