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主去蜀国打头阵更稳妥。 而且本王这些年新培养了一批谋士、将才怎么也能撑上一段时间,本王也相信你能全身而退,迅速赶回本王身边,为伐蜀之战贡献更多力量。”
张琳琅此时心凉了半截,另外半截就寄希望于皇帝的英明决策上。
毕竟倘若真的采用和亲那套方案,护送公主出嫁的大臣一定是极关键的,需要精挑细选的。张琳琅甚至想为了避免去蜀国,将可能存在的巨大危险提前杜绝,不如稍微泄漏一些他与蜀国摄政王张铮之间的血缘关系,引起皇帝的猜疑,从而把她隔离出夏蜀之战的计划。当然后者也会有危险,说不定皇帝一狠心她脑袋就搬了家,自己死不要紧,再连累到英王和自己的家人那样就太不划算了。
英王见张玉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本王所料不差吧?”
张琳琅哪里敢说不是,只好陪笑道:“殿下聪明过人,料事如神。”
张琳琅心想继续再聊政务,说不定又把自己陷入险境,还是趁早转换话题:“殿下,除了国家大事,臣还想对您讲一件事情。”
解决了大事,英王也放轻松下来,笑道:“别卖关子,快说来听听。”
“臣收到英王妃的信函,王妃殿下很明确地表态,她只想为殿下生子,一旦成功,她并不干涉殿下与外臣或者其他什么人亲密过从的事。王妃对殿下的感情,似乎并不如外人看起来那般爱意深重,还望殿下多献殷勤,尽快俘获芳心,免得他日后院失控。”
“公主金枝玉叶,以前不想侍寝百般推辞,本王也不好逼她。”英王故意流露出几分痴迷模样盯着眼前雌雄莫辩的美人说道,“何况有你这样的美人相伴,吴瑕多少还是会嫉妒的。”
张琳琅听出来英王的语气是特意在逗她,她也就顺着英王的话戏谑道:“殿下未婚前,国人就都知道您好男色,虽说刚娶妻时收敛了一阵,但这几年山高皇帝远没人敢管,您在渝山城作威作福本性逐渐显露出来,不仅冷落娇妻,还强行霸占了臣。国人都传,臣为了保住性命,只能抛妻弃女,牺牲色相,夜夜以身侍奉殿下。”
英王听到这句有一种想要抓狂的冲动,咬牙道:“真相就是这么被歪曲的,为什么本王稍微亲近美男子,世人就会认为是本王占便宜用强权?仅仅因为本王位高权重么?他们都不知道本王其实才是最凄惨的一个。小心安抚你被萧纯那个狠心男人抛弃受伤的心灵不说,如今才脱虎口又入狼群。在吴瑕没有给本王留下子嗣前,本王恐怕再无一晚清静。苍天有眼,神明慈祥,谁来为本王申冤?”
看着英王那一幅垂足顿胸痛不欲生的模样,张琳琅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萧纯留下的阴影似是真的淡去。又想到自己身体的隐患,她索性充分发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理念,抛开未来那些烦恼,美滋滋享受眼前的快乐。
接下来的日子,英王按照设想有条不紊地开始备战。一方面通过官方渠道将关于和亲的意见书呈交到雍都,另一方面他动用私人消息网络,寻找符合需求的公主人选。
在英王的意见书还没有送抵雍都之前,却接到了皇帝一封加急圣旨。
圣旨内容除了褒奖英王在渝山道的政绩,还论功行赏提了一批人的官位。其中张玉升迁的官职最高,被封为礼部侍郎,官居正四品,这是仅次于礼部尚书的职位,此职位需要调离目前的藩国,回京述职上任。
英王对于这份圣旨的内容并不感到意外,唯有父皇对张玉的安排让他十分费解。把张玉调回雍都,而且特别写明让他接旨后携家眷立刻启程不得有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将张玉抽离前线到底是何用意?如果仅为了给张玉一个合适的身份将来能够担当送亲大臣的重任,只需封官无需急着催促张玉回京;如果京中出了什么事情,父皇需要张玉帮忙,那让张玉携家眷赶路不仅会拖延时间,还会增加负担,不如将张玉的家眷暂时留在渝山道更稳妥。
英王反复推敲,仔细琢磨,心头突然笼上一层不祥的预感。
虽然渝山道日渐繁荣,但是毕竟夏蜀两国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开战,张琳琅早想把家眷送回雍都。皇帝的这份圣旨,正合张琳琅心意,她不像英王那样“多愁善感”,也没有敏锐的发现其中不寻常的意味,只是想着升迁意味着涨了俸禄,又能回到京城,大好良机不能错过。
皇命不能违,英王心中存疑也不敢拖延张玉返京的时间。只是在临行前特别叮嘱让张玉万事小心,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麻烦及时向宁浮萍求助。
一路无事,等张琳琅带着文秀姐弟和柔儿回到雍都的时候,迟钝如张琳琅也意识到了气氛与她离开时隐隐不同。张琳琅发现自己在雍都的宅院四周已经被御林军紧密护卫,或者说是监控起来。
张琳琅前脚进门,后脚就有宫里的太监传旨说圣上宣张玉即刻觐见。容不得张琳琅多想,就被带入皇宫。
此时阳光灿烂,正是午后,晴空万里。
在这么大好的天气里,刚踏入皇宫内的张琳琅却无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仿佛出于本能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张琳琅首先想到的是不是自己的冒牌秀才身份被揭发了,如果证据确凿,皇帝犯不上把她召入宫内,直接派人将她押入牢狱即可;或者皇帝想让她做什么事情怕她不同意,就用升迁的手段将他诱回京城,先控制她的家眷,再宣她入宫“逼良为女昌”?应该不会是太子陷害她吧?怎么说她也救过太子的性命。难道是胜王党余孽死灰复燃,这些人就算真的存在想害她,在皇宫内下手的可能性极低。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161逍遥门玉符
张琳琅满脑子疑惑打退堂鼓,迎面却有侍卫向着她走来,看样子是催促,又向是怕她开溜,故意加强了防范。张琳琅只觉得那人与她一错身的功夫,自己怀中似乎多了一个小物件。等她察觉异样,耳中却听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
“别怕,有我在呢。”萧纯用传音入密温柔地叮嘱了一句,“如果圣上不信你,你就出示我刚才给你的玉符,承认是我的嫡传弟子。”
张琳琅偷眼观望,看不到与萧纯容貌相似的人,猜测他一定是易容混在了侍卫之中。不过既然他就在她身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进入皇帝御书房。
想必是皇帝早有命令,御书房内只让张琳琅一个进入,其余人均在门外等候。
看见张琳琅进入,龙案后的皇帝一挥手遣退了左右服侍的太监宫女。整个房间里明面上就只剩下张琳琅和皇帝两人。不过张琳琅因为内力修为不弱,隐隐能够察觉到附近有高手潜伏,或许是皇帝的暗卫。
事态仿佛真的有些严重。
皇帝并没有卖关子,先是和颜悦色地夸奖张玉在渝山道辅佐英王做的那番丰功伟绩,接着又表态对收服月魔教这件事情的认可。
等这些都说完了,皇帝突然话锋一转,沉声道:“张玉,朕最近听到一些传言,有人说你是蜀国摄政王张铮之子,此话当真?”
张琳琅闻言惊出一身冷汗,面色数变,跪倒在地上却不敢不回话:“圣上对此传言如何看呢?”
她脑子飞转,觉得皇帝必然是心存疑虑才有此一问,并且对她还留有一定的信任,否则大可以直接将她绑了或者打发旁人来诈出真相,皇帝用不着以身犯险。毕竟在世人眼中张玉是文武全才,而且会摄魂术这件事情应该也瞒不住皇帝的耳目,倘若她真的身份不明居心叵测,万一爆起伤人或胁持皇帝,谁也担待不起。
皇帝冷静道:“很坦白说,一开始朕并不相信这样的传言,认为是敌国故意散布,动摇我华国君臣之间的信任。但是朕在蜀国有不少密探,其中有一人见过张铮面具之后的真容,经查证你的容貌与张铮十分酷似。朕不相信这世上有面貌酷似却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张琳琅惨然道:“所以圣上相信臣与张铮之间有瓜葛?”
皇帝点点头:“没错,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么?”
“既然圣上肯给臣解释的机会,臣感激不尽。”张琳琅在极度紧张和恐惧之时头脑反而更加清晰,面对智谋手段远远高于她的皇帝,任何谎言都只能带来负面作用,所以她老老实实交待道,“圣上所料恐怕不假,张铮很有可能是臣的亲生父亲。”
张琳琅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就飞出一道人影,她只觉项间一寒,一柄锋利的宝剑就架在了脖子上,她侧目瞟了一眼,看到拿宝剑的是一个全身黑衣的精壮汉子,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她估计自己只要稍有反抗,脑袋就会搬家。
皇帝冷冷问道:“是便是,为何还说‘可能’?”
张琳琅僵硬着脖子解释道:“因为张铮从没有承认他是臣的父亲,臣也只是在与他短短几面交谈中,从他询问臣的一些话语里猜测到些许端倪。”
皇帝沉思片刻,又问道:“听你话中的意思,你并非张铮安排在朕这里的J细?”
张琳琅诚恳道:“臣侍奉英王,忠于圣上,绝无二心。”此时她恨不得立刻发誓,求遍天上地下的神仙作证,也要取信皇帝。
“你用什么来证明你忠于华国?”
张琳琅此时忽然醒悟萧纯刚才偷偷给她玉符的真实用意。
那玉符应该算是任门嫡传信物,逍遥门下弟子都应该是忠于华国的吧?她尽量镇定,朗声说道:“臣身上带了一块玉符,是逍遥门嫡传信物,请圣上验看,以证臣的忠心。”
说这话的时候张琳琅不敢乱动,生怕引起误会。
皇帝一使眼色,从暗处又跳出一个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从张琳琅身上掏出那块精雕细刻的玉符,毕恭毕敬呈递到皇帝面前。
张琳琅发现这个黑衣人做事很谨慎小心,双手都带了特制的手套,而且生怕玉符上有古怪,不敢让皇帝碰触,亲自举着变换角度,让皇帝每个面都能察看到。
皇帝看了一遍,又在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个带锁的锦盒,打开锁头,将盒中盛放的卷轴展开,按照卷轴上所绘纹样与玉符仔细比对,最终确认这块玉符正如张琳琅所说是先帝钦赐给逍遥门嫡系的信物。
皇帝又询问拿着玉符的黑衣人道:“袁斌,你出身逍遥门旁系,对嫡系了解的多么?”
袁斌回禀道:“属下虽然没有见过嫡系弟子,却听师傅叮嘱过,但凡持此玉符者必为嫡系掌门人或其亲传弟子,他们可以凭此玉符调动所有逍遥门弟子,只要不危及华国江山社稷,我们作为旁系弟子将无条件听从嫡系调遣。不过据属下所知,这一代嫡系传人应该是二十多岁,不似张大人这般年轻。”
皇帝脸色一变,厉声道:“张玉,此玉符你从何得来?倘若敢有半句虚言,朕决不轻饶。”
被皇帝逼到这个份上,张琳琅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假话,坦白道:“臣的师傅的确只有二十五岁。记得离开雍都前,圣上曾经询问过臣的师承,臣那时就已经承认是任门嫡传弟子,可臣并没有亲眼见过此玉符。臣的师傅行踪缥缈,自从臣跟随英王去了渝山道,有将近三年的时间都没有师傅的音讯。就在臣进京的时候,师傅突然将玉符相托,叮嘱臣,如果圣上询问,臣需如实禀告师承。”
袁斌却道:“逍遥门嫡系若继承玉符,便是掌门之人,终身不得婚娶。张大人已有妻妾,如何能当掌门?”
事已至此,钢刀就在脖子上架着,面对皇帝的质疑,张琳琅除了讲出性别秘密,恐怕再没有更好的理由解释诸多不合理。她心中权衡再三,决定不再隐瞒,一切都说开了去,或许她还有一线生机,甚至因为是女子,皇帝要对她革职查办,她亦不必再去蜀国办那趟苦差事。
反正萧纯就在附近,她相信他不会眼睁睁见她被皇帝要了性命吧?
张琳琅想通了此节,反而从容道:“陛下,臣是女人,妻眷不过是障眼法。臣当时是假冒了已死的秀才张玉的身份,又不忍见张玉未婚妻被叔婶欺凌,才带着他们姐弟上京一并照顾,不得已而为之。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当场验明正身。”
皇帝和袁斌的脸上都露出明显地惊讶之色。
不待圣上吩咐,袁斌便口唇微动叫来一名黑衣女子。那女子抚摸检查张琳琅的身体,确认是女子无疑,便又飞身藏入暗处。
☆、162怎样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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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琳琅紧张地望着皇帝,等待着他的决策,同时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皇帝收起惊讶之色,凝重道:“虽然你真的是女子,不过事情太过离奇,其中许多环节根本无从考证。你当初为何女扮男装接近英王?此时为何当着朕承认身份,不怕朕追究你欺君之罪么?”
张琳琅除了魂穿这件古人更无法理解的真相没有说之外,再无半句虚言,所以她能理直气壮道:“圣上,臣句句实言,对华国的忠诚神明可见。请陛下恕臣之前欺君之罪,臣胸中韬略只能以男人的身份施展,否则岂能有如今效用?如果臣想欺瞒圣上定然会编造更加合理的借口,或者使用摄魂术。”张琳琅拼着脖颈受伤,将头慢慢转向拿剑架住自己的那个黑衣人,双眼放出灿烂光芒,集中精力催眠道,“看着我的眼睛,马上扔掉宝剑。”
张琳琅背心冷汗直冒,此举纯属是赌命的行为,倘若那个黑衣人不受控制,或者稍有犹豫,自己恐怕下一刻就会脑袋搬家。但是她如果成功,便可以一步步取信皇帝。
皇帝与另一个黑衣人袁斌,眼睁睁看着拿剑的黑衣人神情一滞,像是突然之间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竟然真的按照张琳琅的话手一松,丢掉宝剑。
宝剑掉在青砖地面上,发出声响,那黑衣人才猛地一震,恢复意识,他吃惊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宝剑,手足无措。
张琳琅心道,皇帝的暗卫心志相当坚强,竟然这么快就能清醒过来,还好她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命令,否则稍有延误,那黑衣人恐怕都不会受控。她面上却强作镇定道:“圣上,臣只是演示一下摄魂术的威力。倘若臣心存不轨,根本无须武力就可以达到目的。”
皇帝虽然听说过摄魂术,但是亲眼看到张玉演示,震撼比凭空想象要来得强烈。他从龙椅之上站起身来,凝重道:“张玉,你既然有此本事,想得天下几乎是轻而易举,何苦屈就在此?”
张琳琅定了定神,看皇帝那模样应该是对他的摄魂术威力深信不疑,微微一笑道:“这就是臣为何要告诉陛下,臣是女人这个秘密。臣一介女流,要天下有什么用?臣本不是这世上的人,借了这副躯壳,尝酸甜苦辣,厉冷暖人间,无非是想尽绵薄之力,让芸芸众生日子过得更好一些。臣以为普天之下华国最是繁荣,圣上治理国家有方,布局一统深谋远虑,英王殿下更是心系百姓睿智内敛,所以臣投身追随,一心无二。就算张铮是臣血缘上的父亲,他也不能阻挠臣的理想。”
张琳琅的潜台词是,我想舒舒服服过太平日子,就算是亲爹也不能阻止我的追求。当然说出口的那些话经过粉饰显得高风亮节大义凛然,这全是为了讨好皇帝,明君最喜欢有抱负有理想的青年,像她那种实际上混吃等死的心思千万不能暴露。
皇帝被张玉一席话激得心潮澎湃,从张玉身上他依稀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与其说他是为了完成祖先的遗愿去统一天下,其实他更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而苦苦谋划。华国日益富强,与此同时其他几国却危机丛生,那些眼红华国财富的人时时挑起争端,边疆烽火不断,华国与其固步自封,不如趁着实力强大实现一统,为百姓建立一个太平盛世,一劳永逸。
再换个角度想一想,张玉现在已经明确说出,她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当年任逍遥也说过如此的言语,他们恐怕都是神仙降世托生,为民造福而来。张玉若非神仙转世,一介女流,小小年纪怎能有如此本事?
张琳琅看着皇帝的表情渐渐软化下来,趁机娓娓道出当年张铮用“百日断魂散”胁迫她做事的详情。
不过她讲的这个版本已经属于美化版,也就是英王和萧纯理解的那个样子。诸如她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看到华国内乱,不因解药在张铮手中而任其摆布,毅然拒绝了叛夏投蜀的要求。一桩桩一件件罗列出来,张玉忠于华国之心日月可鉴。
皇帝听完长叹一声,忽然从龙案上拿起一个酒壶,亲自倒了一杯酒,缓缓道:“既然你忠于华国一心为天下百姓,就请饮下这杯毒酒。朕布局攻蜀是一统中最重要的一环,容不得半点闪失。你不为张铮所用,他却可以从血缘关系入手利用你做其他文章,就如今日这样让你我君臣猜忌,他日甚至会在战场上扰乱全局,朕不能让此隐患存在。朕宁可负你一人,却不能用更多人的牺牲来做赌注信你一次。所以朕赐你一死,你愿是不愿?”
袁斌表情肃穆从皇帝手中接过那盛满毒酒的杯子,连同那块玉符一起递给张玉。
张琳琅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