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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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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爹在场,弄得我混身不自在。 心思全没了,可也只写了几十字,还没过半,今日的作业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交。正坐立难安,房门处露出一个脑袋,是钟骁,见我正不耐烦,捂着嘴笑。“骁哥哥,我想出去玩。”见爹翻看书柜上的典籍,忙对着外头又是比划又是哑语。

“啊?”钟骁张大了嘴,显然没明白。

“写不动了!”抬起桌上的临贴冲他晃了晃,又直甩手腕。

钟骁哦了一声,脑袋又缩了回去。

这算怎么回事?我正郁闷呢,他倒撒手不管了。

“嫣然,又不专心?”爹嗯了一声,斜瞟着我。外头天阴了,入冬以后今天似乎特别冷,不过还比不上爹的眼神冷。

“哦”答应着,外头的冷风灌了屋里,不由连着打了几个喷濞,揉揉被冻僵的手指,见爹并不说什么,也只好收拾耐心,从头开过。“齐伯伯”正低头写字,钟骁忙忙冲了进来。

“骁儿?什么事,这么急?”

“外头要下雪了,曼姨正往这边来呢,说是怕妹妹冷着了,刻意准备的手炉火碳,我走得快,曼姨说:若是见了你齐伯伯,告诉他,别冻着累着嫣然。”钟骁学着娘说话时的神气,趁爹没注意,冲我挑了挑眉毛。“要下~”我激动得差点站起来,钟骁忙冲我使眼色。

“嗯,你曼姨过来啦?”爹有些迟疑,他不是怕娘,不过有娘在,他总是让着我们母女几分。

“正往这边来呢。”钟骁说着冲外边瞧了瞧,似乎我也听见娘扶着沁蓉,两人说笑声越来越近。

“这~”爹刚一思量,又一阵风来,激得我一串喷濞。

“齐伯伯,天儿冷了,还是让妹妹歇歇吧,练字事小,赶明儿真冻病了,可受不起。”

“也罢,今儿变天了,只怕真要下雪。”微一沉吟,爹转向我道:“这一百字暂且先留着,别让你娘担心,去吧,找你娘去。”话音未落,我早蹿了起来,高声道:“谢谢爹。”说着往屋外跑去。“嫣然,慢着些。”钟骁追了上来,握住我的手。

“我娘呢?真被诓来了?”回廊尽头没瞧见娘,只看见隐约有些发红的天光。

“你以为?不把你娘请出来,今儿那一百字我看你得临到夜里。”钟骁握着我的手,使劲儿揉着,“手这么凉,真冻着了吧?”“没有”我看着微红的天,莫名兴奋,“骁哥哥,只怕真要下雪,只是若是夜里下,又瞧不见,该扫兴了。”

“夜里下才好呢,等天明时雪就停了,那时候才好出来堆雪人。”

“不,我要打雪仗。”抽出手,我看见娘往这边来了,兴冲冲跑上前扑到她怀里,“娘。”

“嫣然今天乖吗?”娘笑着蹲下身,她怀里抱着个手炉,见我冷得紧,命沁蓉用厚帕子包上,塞到我手上捂着,“这个天儿,说变就变,不过几日功夫,就冷成这样。”“曼姨,明儿是大雪,娘说请曼姨一块儿去曹溪寺进香。”钟骁上前行礼。

娘笑了,替钟骁把衣领拉直,“你娘倒是好兴致,这样冷天,倒爱出门。”

“可不是?娘还说带上嫣然妹妹。”

“娘”拖长了声音唤她,“嫣然要去。”

“那可不成,这天说话就要落雪,外头岂有府里暖和,偏你爱玩雪,偏又是个爱生病的,再放着你出去胡闹,心都野了。”掘着嘴,我有些闷闷,脚在地上划圈圈,自从新生,什么都好,就是不得常到外头看看,每年里总得等娘过钟府小聚,又或者天气晴好时带着我到郊野寺庙,认真说起来,连市集也没去过。“嫣然,要不,明儿我来接你过府,到我们府上玩一天,让张厨子给你做绿豆糕如何?”钟骁上前安慰我,自从他学习骑射,身量长结实了,手掌变大了,每次握着我的手,总有一种包容和安全的感觉。“不要绿豆糕,要面片汤。”有人宠着的感觉真好,我想我的眼睛笑弯成一道缝,在这个寒冷的、即将飘雪的午后,享受着浓浓的亲情,空气中有种人间烟火味儿,就好象浓厚的面片汤,闻上去那么亲切、那么温暖。日子就这么过去,没有压力的生活让我舒心的成长。跟着爹爹学字的日子有苦有乐,有时候我写得好,爹爹也会高兴奖励;有时候我写得不好,爹爹只是无奈摇头。可这无奈的表情,比一切训斥都能督促我继续练下去……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我也不想,让自己失望。景云十一年,桑夏国屡屡犯边,钟言洌率军击敌,虽大胜得归,奈何桑夏国以放牧游商为支柱,战败对他们影响不大,戬国却是虽胜如败,元气大伤。集市萧条、农业停滞。钟伯伯返朝后第三天,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夭折于襁褓之中,钟家上下,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娘素性带着我搬到钟府安慰钟夫人。我的课业暂时停了,但记忆中的那年,不是阴云密布就是倾盆大雨,连着晴不上三天。战乱才歇,又遇洪灾,戬国上下,当真是愁云一片。景云十二年,钟言洌迫于朝中压力,欲辞去兵部尚书一职,他与父亲,深夜长谈,我看着彻夜燃烧的蜡烛,心下跟着忽明忽暗。“言洌兄,朝中虽有风言风语,你我都知战事打与不打终归是皇上决定,更何况,如今戬国正是用人之即,言洌兄岂能说走便走?”“若不是因为祖上乃仪凤帝旧部,这个兵部尚书,真是不想再任下去。”钟伯伯长叹一声,仰脖饮尽怀中佳酿,双目却红了。爹抱着我,也沉默下来。夜深露重,桌上的酒盅满了又空、空了又满,娘已着人欲接我回房歇息,我犹赖在爹怀里,对他们说的话一半明白一半糊涂。“言洌兄不必感伤,为君者为天下也,为臣者也如是。我们只做份内之事,其他的,也难管这天下悠悠之口。”爹将我抱了起来,轻笑道:“懒丫头,赖在爹爹怀里就犯困,都七岁了,这毛病还改不了,难怪你骁哥哥常说你是猪儿投胎,这话没错。”“爹”我低唤了一声,埋头在他怀里,当着钟伯伯,有些不好意思。但爹的怀抱让人安心,这屋里淡淡的檀香使人昏昏欲睡。钟伯伯也笑了起来,起身相送,抚了抚我的发辫,“真快,转眼嫣然也快长大喽。”

分明是清凉如水的夜,我却突然觉得寂寞,打更的声音传来,夜已深了……

景云十三年,钟府一名侍妾生了一个小姑娘,娘带着我过府看视,谁知还没进院子,喜讯变成噩耗——小姐出生不过两个时辰,羊水未吐干净,待发现她呼吸困难,已回天乏术。我害怕那些压抑的哭声,还有整个府内沉闷的气氛。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襁褓,如同一个噩梦,就好象那个襁褓里躺着自己,然后被遗弃于一隅,再无人询问。自生自灭,出生即死,是一场说不出来的凄凉玩笑。那次我病倒了,昏昏愕愕、晨昏不分,高烧烧到不认人,手心里总握着一个冰凉的玉佩,热了又换,换又了热。

“嫣然,醒醒,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

耳畔有人和我说话,挣扎着想要睁眼,末了却只是呜咽,“别扔下我。娘,别扔下我。”想要哭,却没有泪,床畔的人抓住我的手,他的手是冷的,比玉还冷,不过也许只是因为我的手太烫。“傻瓜”他的声音有些发闷,听上去粗粗的,但又很熟悉。“谁都不会扔下你。”

于是我放心了,放心沉入香甜的睡梦。一觉醒来后,高烧终于退去,睁眼瞧见娘红肿的双目,“娘。”我唤她。

“嫣然”娘上前摸我的额头,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她的手那么纤细,与梦中的那双手不太相同,但我没心思细想,我抱住她,使劲儿闻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就好象隔了一生那么长。“嫣然好了就好,否则岂不是我的罪过?”门口有人在说话,抬眼看去,爹和钟伯伯站在不远处瞧我。

“言洌兄何出此言?小女之病乃是素日娇惯,又恰逢时气不好,这才病倒了,与钟府何干?”

钟伯伯苦笑摇头,欲说什么,长叹一声出得屋去。后来,我听见有人背后议论——钟家得罪上天,所以几辈皆是单传,若定要逆天而行,所生孩子也必定早夭。钟伯伯把府中一应侍妾遣散了,但我觉得不是因为那个谣言,他是心累了,心死了。幸而钟骁成|人在即,否则一府中难见希望,心死即如飞灰。景云十三年,一直笼罩在钟府和戬国的乌云终于慢慢散去。战争带来的伤害逐渐被人遗忘,百业待兴、风调雨顺。 钟家与我们家越发亲密,虽然钟伯伯对朝事不再热心,景云帝却越发依重于他,几次三番降旨封爵,也从原先的兵部尚书晋升为威武王爷,是为数不多的外姓王爷之一。这年我八岁,正是调皮捣蛋讨人嫌的时候,字学会了、诗也背得几首,其他的都不太上心,眼见着众人笑容多了起来,我也跟着开怀。钟骁呢?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有着细长身量、声音有些尖细的小男孩。他长高了,长壮了,而且长开了——坚颜的下巴、挺直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线,还有明亮的眼眸,眉毛习惯性的一挑,带着英气,带着不羁。他开始有大人样,只是看向我的眼神,还一如既往的亲切与关怀。娘还是经常带着我去钟府小住,那儿的花园比我家的大,自从侍妾尽数遗散,显得有些空落,钟姨的心情时好时坏,总是想起那些往事,不似从前那么活泼明快,眼角有了淡淡的细纹,眼神时常带着悲哀。正值春夏之交,园中遍开桃花梨花,一阵风过,扬洒起一片花雨。

“嫣然,怎么在这儿?”钟骁将满十三岁,即将成年。

“骁哥哥,怎么你家也和我家一样?只得一父一母,不似别人家有公公婆婆、爷爷奶奶?”这个问题藏在我的心里很久,每次问爹,爹总是沉吟着,似乎有难处,并不细说。而娘呢?娘出身艺坊,又怎会有家人联系?钟骁似乎愣了愣,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勉强一笑,携了我的手往屋里走。我以为他不会说,谁知沉默之后,他缓缓道:“二十年前,戬国本是睿朝的一部分。”“你说什么?”虽然两国风俗相似、文字相同,但我从没想过两国曾是一国。“对,睿朝曾叫顺朝,皇族陈姓,二十年前事变,皇族仓皇出逃,钟家是顺朝老臣,一门忠烈,保得皇上退居戬国一隅,自立为皇。如今的戬国景云帝正是当年出逃的仪凤帝之子。”“那,那睿朝呢?”心下有些慌乱,这太平盛世原来也不过二十年光阴。

“睿朝?自然是新朝新世,皇帝萧姓,立国二十年,国力日渐昌盛。”钟骁说着顿了顿,冲我勉强一笑,“我家祖上既然是顺朝老臣,能保得爹爹一支血脉也算是万幸。”“骁哥哥”心下一软,我仰头看他,钟骁的眼中没有悲哀,却是一种很淡定的坚韧。

“嫣然,我带你去荷花池里泛舟如何?”

“荷花还没打苞呢。”瞪了他一眼,他反而展颜,也不待我推辞,拉着我往花园深处跑。

一路撒下无数欢声笑语,惊起林间飞鸟,渐渐遗忘了那些沉重的朝事变迁,在这个春末的午后,云淡风轻,笑语嫣然,花瓣纷飞……围绕我们的,全是淡淡的欣喜、浅浅的欢乐。戬国的风俗,男子十五岁成年,成年时,需送各式刺绣织品以示前程。景云十六年十二月初四,是钟骁十五岁生辰,也是他的成|人礼。娘早早开始准备贺礼,我也觉得应该送点什么,写幅字吧?我也不是什么书法家;送只荷包吧?我的绣工在戬国真算不上什么,实在不能出彩。一个人走在花园里,雪未下,天干冷,树叶落光,枝桠枯暗,不远处的池塘倒映周围的亭台楼阁,无一丝水纹,反着天光,清透亮堂。将地上的落叶铺成一块天然的地垫,依着树干席地而坐,望着虚实相接的风光,想着想着就走了神,不自觉轻哼曲调,微眯上眼,有种淡然的幸福油然而生。“嫣然”有人唤我,不用睁眼,这个声音陪着我整整十余年。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钟骁挨着我坐下,眯开眼,他今天穿了淡青色的长袍,极淡的天青色,好象冬天的天光。

“你们府上都在准备给你行成|人礼呢,你倒躲懒跑了出来。”我轻笑,往边上挪了挪。

他不答话,也不瞧我,瞧着远处的湖光院景,顺手拣了块小石子投了过去,荡起圈圈涟漪,模糊了水中倒影。“四处找你不见,就知道你又在院中闲逛。”“没逛,逛不动了,只是屋里火炉薰得人想睡觉,这才出来醒醒。”

“哦?在想什么?远远就瞧见你一个人傻愣愣的,脚步声那么重竟没听见。”

“在想……”挑了挑眉,我看向他咧嘴一笑,“送什么贺礼给你都不太合适。”

钟骁眼眸似是一亮,“这么些年,无论是谁的生辰,总是我送礼,你向来只有受的份。今儿怎么了?倒开始琢磨贺礼的事儿。”“为了骗更多的礼物。”我接口,钟骁愣住了,只是一瞬,他哈哈大笑,起身拍了拍衣袍,斜俯视我道:“那倒好办,只是你这贺礼得独一无二才行,否则可对不住我那‘更多’二字。”这句话说得轻巧,真正把我为难住了。钟伯伯现今是威武王爷,前些日子皇上还封赏了钟骁,如今他挂着个赤诚将军衔,钟府上下,显赫异常,相比之下,我们家倒显得冷清了许多。“走吧,别在地上坐着,当心着凉。”

“着凉好啊,就不用去你的生辰宴了,也不用想那个劳什子礼物。”

钟骁将我坐地上拉起来,想说什么,最终却是笑笑,半晌方道:“嫣然,你这个礼物,先欠着也行,反正急也急不来,再过个三、四年,保准有一样独一无二的。”“哦?”我没注意他说什么,倒是心念一动,来了主意。冲他嘻嘻一乐儿,提着棉裙就往回跑,“骁哥哥,我可想出来了,你就等着吧,保证是独一无二的。”话音未落,人已跑得远了,没瞧见留在原地的那个少年——唇边仍保持着那丝笑意,目光却开始有些期盼。钟骁生辰那天,娘给我换了一身淡紫的衣裙,长发披到腰际,挑起一束梳了个矮髻,斜堆在脑后,扣上一支玫瑰花形攒珠掺丝金质发圈,其余的碎发垂在耳际。坐在镜前,这是第一次我这么认真的观察自己,不过十一岁,眉目还未长开,但长得像娘——长眉弯弯、眼眸黑亮。与从前的嫣然长得不像,比从前的嫣然更带些不真实的美,唯有嘴唇,还如同前世的样子——微扬的弧线,似乎在询问什么。菱角一样的形状,好象总是看不透人情世故。每次看见这张嘴,总不由想起前生,那些伤害变得有些肤浅,我甚至不记得爱情的滋味,也许是我选择了遗忘,于是那些人、那些事也逐渐在风中散去。唯有内心长久深刻的孤独感,偶尔跑出来提醒我曾经有过怎样与现在全然不同的童年。找了一块粗纺的亚麻布,就着上头细密的纹理,拾起针线,我绣了一方手帕做为贺礼。从描花样,到添色,到选线,到数格子,到配线,到刺绣,这方手帕一角绣着一棵凤凰树,深浅不一的绿衬着火红的花,花连成片,逐渐变淡,一直到另一角极淡极淡的粉红,如同一抹消失在天际的云彩……这是我用十字绣的技法,绣成的一副记忆中的图画,送给一直陪伴我成长的骁哥哥。下意识里,我希望那簇火烧一样的红花能预示他的将来,不论是前程,还是家庭,都能平安顺利。

将那方亚麻手帕揣在怀里,早早就坐着小轿前往钟府。爹和钟伯伯还在朝中理事,唯有钟伯母迎了出来。

“今儿倒来得早,偏骁儿的好日子,皇上非得留着他议事。”钟伯母换了一套云织绵的葱黄|色棉裙,绣着大朵的牡丹花饰。“骁儿得皇上依重,这是好事,操了一辈子心,这下总该高兴了。”娘轻笑着下轿,又转身扶我。

钟伯母的笑意更深,眼角的皱纹很是明显。数日不见,她好象从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妇一下就变成一个全心记挂儿子的中年妇女,笑得很灿烂,也很失落。“伯母”我轻轻唤了声,她上前拉住我的手,对娘道:“曼姬,嫣然长得越发像你了,这眼眸黑亮如漆,衬得皮肤越发白腻,依我瞧,以后只怕比你还俏几分。”娘并不答话,低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轻轻一叹,我没明白她的反应,我只是含羞不知如何应对。

“嫣然,可有准备贺礼给你骁哥哥?”钟伯母俯身问我,替我将额际的碎发别向耳后。

“她呀,自个儿躲在帐里连着捣腾了几个晚上,也不许人看,直熬得眼睛都红了,也不知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到今儿我也没瞧见一眼。”娘接口答话。说着两人抿嘴而笑,藏着几分暧昧、几分了然。不知怎么,我突然不愿意她们误会,微一思量,抬眼看向钟伯母,“骁哥哥的贺礼,娘备了一份,嫣然也备了一份,只是循着戬国风俗,命沁蓉替嫣然绣了一幅山水,骁哥哥不嫌弃才好。”两人皆是一愣,倒没料到我正经八百说明,轻摇了摇头,钟伯母引着我们往后院去了。

下意识的,我排斥她们替我安排好的感情。不,也许不是这样,我根本怀疑这世间的感情,虽然爹娘是摆在眼前的典范,但我总记得亲身经历时的失败。已经模糊了对爱情的认识,忘了什么是悸动?什么是长久?本能抗拒牵扯自身的感情大事,唯有前生曾经缺失的亲情,一心一意依赖着,不想离开半分半毫。我有些郁郁,讨厌自己含混的心情,将那方手帕握在掌中,亚麻粗粗的质地在平日有种安抚的作用,今天却扎得我有些心慌。“回王妃,王爷与将军回府了。”正闲聊间,下人进来回话,末了又加上一句,“齐宰相也一并同来。”

“娘,我去迎爹。”不待那丫头说完,急急站起身就往外跑,屋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每次与钟骁相对我倒也自在,唯有看见家长们期待的眼神,又不自觉开始退缩。十一岁,十一岁的我在孤儿院里只会吃饭睡觉上课玩耍,可在戬国,女儿家十岁就订亲的大有人在,十二、三岁就嫁人,十五、六岁就做娘……一辈子很短,成长更短,感觉要容易得多。回廊几转,瞧不尽的园林风光,都没在意,这一路下来,下定心思这方手帕还是不送了,虽说男子成年礼上送手帕并不突兀,但一动不如一静,且让他们觉得我后知后觉、一窍不通比较安全。淡紫的长裙摆扫过铺着青石转的地面,我垂着头顺着那蜿延的走廊小跑,冬天的寒风迎面而来,我的脸被冻得冰冷,但心情却一点点飞扬,低头瞧着自己尚未长成的身量,暗笑过早操心失了本应有的天真。轻声笑了起来,随着那回廊一转,不妨眼前一暗,转角处似乎有人,却也来不及收脚,低呼一声,直直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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