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 “你说这月饼……”
“我小时候,和二皇姐相处最好。”他接过话头,悠悠道:“皇子五岁既到尚书房读书,我与几们皇兄在一起,年龄最小,却记得最快。”木桢一面说,一面将我拉到旁边坐下,他看着我,脸上带着笑,那种笑容,分明带着沉重,也带着回忆,万千故事只在这一笑中展现。“难怪永隆帝偏爱你。”
他摇头,颇为无奈,“父皇事忙,哪有空顾到儿女,在他眼中,只有成年的几位皇兄,年纪小的,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父皇几面。”“木桢~”
“每个皇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可皇女就不同,兴许到了出嫁那天,父皇也未必记得她们的长相。”
皇室就是如此,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但儿女多了,一样会麻木,何况是富有天下的皇帝,需要他关心的太多,这天下,恐怕没有既是慈父又是明君的皇帝。莫名有些怜惜,怜惜眼前这个骄傲的男人——尊贵的身份、一呼百应的仆从,热闹的环境,孤独的内心。“犹记得那会儿,因为我背书背得快,夫子也常当众夸我,母妃很是高兴,我也很得意,但皇兄们不乐意了,太子常指使自己的贴身太监把我的文章偷偷撕了,又或者逼着我不好生背书。”我接不了话,这是别一个孤儿院,虽然他们锦衣玉食,但也一样被环境逼迫得过早失了童心。
“你二皇姐?”
“皇女也入书房念书,只是与皇子分室而读,念的书也多是女则、女训一类。二皇姐与太子乃同母兄妹,生性却最为谦和,比我年长十岁,常暗地里帮着我,她宫中但凡有好吃好玩的,也一定先给我。”“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我八岁时,二皇姐出宫下嫁,驸马一有人材,没过多久身怀六甲,正是可心如意之即,谁知……谁知竟遇产难。”“产难?”
“对,产难,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女人生孩子是会死人的。”他冷冷道,故意树起一面高墙,想要抵挡心中的痛触。
“我吵着出宫去看她,父皇起先不让,最后被我缠得不行,这才准了。”
……
“跟着去的四个引教宫女,两个贴身太监,只容我远远站着,我看不清她的脸,可我能瞧见她身下的血,变干了,发黑了,衬着她的脸色可怕的苍白。”木桢兀自说着,一幕幕往事深刻在他心底,是无法淡忘的伤痕。没由打了个冷颤,我想起那无边无际燃烧着的彼岸花,无风轻漾,引领着无依的魂魄不停向前、向前,却忘了来路。
木桢握紧我的手,冲我微微一笑,全像是安慰,继续道:“所以我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我出府去了,彻夜未归,直到有人来报,说是母女平安,这才敢回府。”“木桢~”
“若不是你,这些事我还以为早就忘了。”
定定看着他,他的眼中有坦然,还有无尽的唏嘘,唏嘘那些深埋在记忆中的往事——有人死了,有人生了……这就是生命,无限轮回,不会为某个人的悲伤而停滞不前。“我们恰恰相反。”打断他的臆想,我伸出手给他瞧右手右指上一道淡紫的淤伤“小时候我常写错字,爹爹教了数遍,明明知道怎么写,及到写时,还是忍不住缺竖少横的,到底把爹爹惹火了,用教尺一顿好打,手肿得和馒头似的,娘也不敢劝,只是拉着我的手忍泪。”“怎么不有印记?”木桢皱了皱眉,他的微茧的掌心反复轻轻揉着那抹淡紫,有种奇异的安心。
“可不是?其余都好了,就这儿窝着,怎么也散不干净,最后就成了这样。”我嘻嘻笑,指着那伤痕,“可现在回想起来,一点都不恨爹,他打我也好,还是他事忙顾不上我也好,我知道他心里总有我,就如同你父皇,心中装着天下,塞得满满当当的,可还是惦着亲人,要不也不会隔三差五差人送信。”“嫣然,你在劝我?”木桢打断我,微扬起嘴角,眼神不是想像中明亮,却有另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我?我在说我的从前。”不由笑了,一个人的笑颜往往能带给周围人快乐,就像现在,木桢终于展颜,将我揽入怀中,轻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妻?从前也有人这么说过,不同的人,相同的话,我没告诉木桢,那天我挨了打,是钟骁天天替我换药,甚至不让丫头们经手;我也没告诉他,从那以后,钟骁常偷偷帮我抄字帖,不一样的字体,偏要抄成一样的形状,练到最后,也不知是我的字像他的,还是他的字像我的……这些都不能再提起,不怕木桢小心眼,我只怕自己难以面对。轻轻叹了一声,闭上眼,静静听他的心跳——缓慢的、有力的。“嫣然,我可以给你很多。”
“但也注定不能给你很多。”他一字一句,好象在说绕口令,我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明了——比如他的身份,比如他的妻妾,甚至他的女儿……与我有关,又与我永远都无关,奇妙的感觉。“幸而……”
“幸而什么?”木桢低头相询,我轻笑出声,并没说完那句话——幸而我不算爱他,至少不再执着,否则这将是痛苦。而现在,我不过也只能求一个现世安稳罢了。中秋之夜,老天往往不给面子,今年也一样,阴云密布的天空,看不见一丝月亮的光华,原本定在院中的家宴只好改在前厅,一张园桌坐着我和木桢,多少有些冷清。“格拉塞,你也坐吧。”
“王爷~”
“今儿只是家宴,不用拘礼。”木桢例子人添碗倒酒,格拉塞坐在他对面,我的左边。
“柳夫人也过来同坐吧。”园桌一旁搭了一张矮几,柳青盛装独坐,多少显得有些落寞。
木桢瞧我一眼,并不接话,神情间有几分赞许。天知道我没那么贤良淑德,不过觉得有些尴尬。
倒是格拉塞,低头抿嘴一笑,极快的,又恢复了惯常冷峻的表情。
去年中秋,我一人伤怀,今年中秋,似乎四人各有心事,席间默然,气氛有些压抑。偷偷打量柳青,她低垂着眼睑,有时抿一口桂花陈酿,两颊微微泛红,脸上没有怨恨,只是偶尔看一眼木桢,目光也如关心幼弟的长姐。抿了口洒酒,微甜的桂花酿自有一咱后劲儿,几口甜浆入腹,暖得我四肢俱软,醉意慢慢上腾。
柳青不经意间抬眼,来不及调开视线,我们相视皆是一愣,微微冲她笑了笑,她有一瞬的怔忡,这才举杯道:“今日是中秋佳节,王妃定然思念故国亲人,妾身敬王妃一杯,祝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百年好合?我从没想过。对,我不讨厌木桢,如果放任初遇时莫名的悸动,也许我会爱上他,爱得刻骨铭心,但现在,我对他的感情……说不出的复杂心境,有欣赏、有喜欢,还有其他一些五味杂陈的纷杂心绪,可当这些欣赏与喜欢继续往前发展时,总会有一面高墙将它们挡在原地。木桢哈哈笑了,举起杯向我道:“王妃,这也正是本王想说的。”
牵了牵嘴角,但愿我们起码不会再互相伤害,仰脖饮了一回,那酒化作泪意,阵阵涌上来,憋得我满心酸楚。
木桢一杯连着一杯,意不会醉,可双目有些微红,看向我时,情意越来越浓,让人无法承受他目光中热烈的爱慕,低垂下头,在这众目睽睽下,脸上烧得滚烫。“今夜是中秋良宵,军师赶着离席,莫不是佳人有约?”木桢微微眯着眼,显然已醉了。“我可听说近日辽洲太守王大人的千金钟情于你,如此姻缘,且莫错过。”“王爷,属下是……”
“桑夏国人?”木桢挑眉,手握酒杯,淡淡道:“那又如何?你一样可以为本王的谋士,一样可以在睿朝为官,谁敢小觑于你?”“王爷,你醉了。”柳青接过木桢手中的酒杯,柔声劝着,脸上却隐有淡淡的绝望。
我有些困惑,却也不及细想,忍不住插话问道:“可是他们家二小姐?前些日子曾有一面之缘,端得好相貌,秀丽清雅,见之忘俗。”格拉塞极快的瞟了我一眼,紧抿嘴唇,抱拳告退,竟不再听木桢多言。
“王爷~”
“你也下去吧。”木桢挥手摒退柳青,她匆匆离席,脚步仓促,华美的长裙在门角一拐,只留下淡淡的薰香。
“我也饱了。”放下箸,今年四个人的中秋倒比去年我一个人过得还寂寞,饮了酒,每个人都和往常不太相同,我看不透那些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只沉这阴云密布的中秋之夜,夜风凉凉,已有了初冬的寒冷。“再喝几杯?”
“你醉了,我让人伺候你回房。”
“人伺候我不行?”木桢拉住我的衣袖,其余的人一散,他真的醉了。
“你~”
“嫣然,和我回京拜见父皇可好?”
“嗯?”
“父皇还没见过五皇妃,他的儿媳。”他有些结巴,但眼眸却分外明亮,就好象两泓泛着波光的水面。
“别再喝了。”我低低喝着,才欲扶他,他抓住我的手,喃喃道:“梨窝浅笑,巧笑嫣然……”
“你想说什么?”我问,可他闭上眼,唇边带笑,仰面躺在我腿上,兀自沉浸在醉意里,并不搭理我。
人生有多少机会可以醉?尤其是幸福的醉?我苦苦笑了,我们三个人之间,起码还有他得到了,满足了,并且因此开怀。 不自觉轻拂他的长发,木桢的眼皮跳动几下,嘴唇上弯好像一弯新月,心满意足长吧一声,竟在我怀中慢慢睡去。
不知几更几点,我就这样抱着他,坐在桌前,遥望窗外,良久,阴沉的天空突然蒙起一丝朦胧的光晕,月亮终于冲破层层阻碍,探出一轮端庄凄美的身影,在云层里时隐时现。仿佛黑暗中有了光明,那些微弱的暗光照进我的心扉,不是悲伤,也不是思念,我只是突然有些震动,一滴泪落下来,落在木桢脸上,他似有一惊,终于还是没醒。一个人在爱人面前是否会特别脆弱?木桢在我面前,总是呈现孩子气的一面,与众人眼中洒脱不羁的五皇子、沉稳老练的辽洲王爷不同,他是柔软的,尽管这柔软充满霸道,让你不得不接受,但回过头来想,我们都是可怜人,不可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木桢。”我轻唤他,手指拂过他的眼角,平滑的脸庞,年轻的生命。“我知道你没醉,我也没有,月亮出来了,不知它醉了没有?”木桢轻轻憋眉,我知道他醒了,却不肯睁眼,只是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松。
“如果有一天,世人都发现,凤烨公主其实就是齐嫣然,不知你可还背负得起这样的负累?我在想,我一定无法面对,到时候,又该如何呢?”轻轻叹了一声,待再瞧木桢时,他睁眼定定看住我,目光中的醉意不见了,眼底一片清明。
“你醒了?”
“你怕?”
我们同时开口,我一愣,他仍固执的保持着表情,就好象要看穿我的内心。
“你怕?”
“那为什么有这样的顾虑?”
“只是臆想。”
“没有没缘由的臆想。”他逼我,一句句,将我逼到绝境,他总是逼我,总是不肯顺着我,最后又逼自己,逼自己做那些皇子力所不能及的事。“何苦呢?”
“你还忘不了他?”
“我能忘吗?”
“为什么不能?”
“他曾经是我丈夫,和你一样,我们也一样相谈甚欢,我们也一样吵架拌嘴,我们也一样……”
“住口。”木桢猛地翻身坐起,直直盯着我,目光凶狠。
“我们也一样耳目鬓私摩。”悠悠说完这句,心下有些凄凄。
总是说不出原因,我和木桢常常不自觉的互相伤害,他逼我履行一个王妃的职责,接受他的爱意,于是我履行了一个王妃的职责,接受了他的爱意,然后再偶尔提一下往事,在我们两人心口上划一道道细小的伤痕。“是这样吗?”他直直压了上来,捕捉我的唇,不给我喘息的机会,近乎粗鲁的扯下我发端的凤钗。
“你疯了。”使劲儿推他,所有话都被子堵了回来,木桢呕气一般疯狂的扯下自己的衣服,我的衣服……
一地狼籍,他抱着我,两人滚到铺着厚毯的地上,饮了酒,他的皮肤滚烫,我的则泛着桃花一般的微红。
“不管从前如何,今后,只有我才能如此。”他咬住我的耳垂,直到我忍痛轻呼,刚一放开,又轻啄我胸前的柔软……
说不出的兴奋与微痛,难以形容的情欲与理智,两个抗衡,只觉得淡淡的无奈与纠葛。
用手推他,我的手被固定在头顶上,我脚揣他,我的腿被他生生分开……木桢像一头狮子,越是反抗,越是激起他无尽的欲望,不仅仅为了征服身体,其实更是为了征服内心。告诉你,睿朝是我的,戬国是我的,天下是我的,你也是。
他恨恨道,终于将野心和盘托出,我的丈夫,他志在天下……
我的丈夫,他志在天下,而我,志在这片小小的山水之间,安享短暂脆弱的和平万世,乐而忘已。
京瑞很远,通城也很远,回不去通城,不想去京瑞,于是我留恋辽洲的风景,走遍了奕城的大街小巷。
有时木桢陪着我,有时是格拉塞,大多数时候,只有翠茹相陪,当然,每当这种时候,身边都跟着很多侍卫,我讨厌这种被包围的感觉,和木桢说了几次,他总是一笑了之,也无法可施。其实我知道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比如一个王妃的安全与气派,比如皇室的规矩与尊严,并不是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幸而他不阻止我出府,只要不触及底线,小违礼仪也不以为怪。这实在是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胸怀大志又生性散漫,其实是一种很奇异的性格组合——越是了解他多一分,他就会带给我多十分的困惑。直到今日,我也只能用复杂多变、捉摸不透来形容我眼中的木桢。不知别人眼里的他是什么样的?我偷偷观察格拉塞,他对木桢不是尊敬、不是敬畏,也不是欣赏,两人就好象完全平等的朋友,自有一种默契,除了地位不同,表现不同,骨子里倒很可能有同一种气概。格拉塞没有实职,朝里府里的人,都唤他塞军师,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曾问过他姓什么,但他没回答,只是轻轻一笑,半晌道:“忘了。”忘?有人健忘到会忘记自己的族姓吗?我不相信,我相信他一定有一些故事是我不知道,也许连木桢也不知道,他对我,既是亲密可依赖的朋友,又是一个谜团,从来都没有解开的一天。“公主,塞军师说在南礼街等着公主,陪公主用午膳。”翠茹挽着我,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我们俩逛得无处可逛,又不想回府,正悉去处,她在我身边提醒。“你不说还真忘了。”
“奴婢就知道公主是贵人多忘事,昨儿夜里,王爷本来答应陪公主出来的,谁知今早事忙,随口吩咐塞军师陪公主午膳。”午膳?我其实一点都不饿,可与其让躲在周围的侍卫跟着,不如和格拉塞烹茶品菜来得爽快。
“在大街上别再公主、王爷的叫了,当心惹人耳目。”低斥翠茹,她半低着头,抿嘴一笑,“是奴婢的错,可夫人这等相貌,就算不言不语,静坐在那儿,也得惹人耳目。”相貌,又是相貌,极美和极丑原来都是负担,最好就得一个中人之姿,掩在人群中难被发现,这才能心安理得、为所欲为。说话间到了南礼街,这街市不大,集中了奕城有名的洒楼菜馆,白日还好,一到夜间,灯火辉煌,杯来盏往,好不热闹。格拉塞站在街口,风吹动他的白袍,风在动、衣在动,人未动,他时常都是一道风景——坚定的,仿佛可以恒久不变。
“走吧,前头万福居来了个戬国的厨子,你去考较考较,看是否正宗。”他看见我,还是一样严肃,可我分明从他眼中瞧出几丝淡淡的笑意。“别,我也不饿,且府里天天吃家乡菜,这会儿还是换换口味儿吧。”
“那……陶然楼的四喜丸子?”格拉塞挑眉试部。
“算了吧,还是喝茶的好,若是你饿了,就点上几样点心,既简单又可口,岂不更好?”
格拉塞轻笑摇头,径直走在前头带路,翠茹凑近身与我耳语道:“夫人,您又替军师省银子。”
噗哧一声笑了,格拉塞身影一窒,仍往前行,好像并没听清我们的私语,正想调侃这妮子几句,扭头看时,却发现她的目光缠绵,紧随格拉塞的背景,温柔多情。心下一动,原来如此……
清扬茶馆是奕城最有名的茶馆,不是因为茶,而是因为这儿的水——他家后院的百年古井,出得好泉水,泡出来的茶汤色澄透、茶香四溢。木桢曾命人让清扬茶馆每日挑水送至王庥,因此他家老板倒与王庥上下人等熟识,见了格拉塞,忙不迭引着我们往雅间走。“军师轻易不常来,今日倒有空。”
“嗯。”
“军师今日想品什么茶?倒是前几日才送来几罐上好碧螺春,可要尝尝?”
刚欲开口,格拉塞斜瞟了我一眼,淡淡道:“今日走得累了,还是上一壶大叶茶吧,味儿苦些,倒解干渴。”
冲他拒嘴一笑,这话正是我想说的。他已调开祖母,就好象并非刻意安排。
大叶茶茶叶宽大,汤色红润,香气浓烈,茶味微苦回甘,虽算不上茶中上品,但解暑消渴,物美价廉,是寻常百姓家常备的茶种。格拉塞的话,照常不多,饮一口茶,品一口点心,他看向挂着竹帘的窗外,那些被竹帘细分成一行行的街景。
“快冬天了……”轻轻叹了一声,这景像有些深秋的况味,仿佛连空气也就成淡淡的灰色。
“奕城的冬天比通城暖和。”他接口,并不瞧我,我们一起瞧向远处,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总是会冷的,冷五分与冷十分区别不大。”
“你说得是。”他轻笑一声,半晌方道:“桑夏国的冬天,冰封万里,草木全无。”
“那一定比通城还冷。”
“你说的,区别不大。”他笑,每当忆及家乡,眼眸出奇明亮。
这样的眼睛,这样的人物,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就好象翠茹,明显对他动心。可他呢?过去的无从问起,现在呢?将来呢?一个人可以一辈子只身一人吗?念及此,忍不住张口就问,“你是哪年生的?”格拉塞一愣,“怎么?这和喝茶有关?”
“那天气和喝茶有什么关系?咱们反正也是闲聊,聊到哪儿自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