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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教众并没有动,山庄中人依然如临大敌。这院落中央只有

那边激烈开打,我却完全没有在意。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即使不抬头,我也是知道的。那个人,从我出现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一动也没动,一直在那么凝视着我,目光那么热烈又是那么清冷,那么决绝又是那么虔诚。

他僵直地立在那里,一转也不转地看着我,仿佛再也看不到了一般。我垂着头,再也无力去迎向他的眼睛。

似乎有兵刃卷起的气流刮过,看来当菲琳雪的斩马刀速度提上来了。我依然没有看场地中央,只有听得快刀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的声音。

十根手指绞地很死,和我的心乱如麻倒是相得益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得一声脆响,我茫然地抬头,只见邺永华已然两手空空,那柄宽沿阔面的马刀在空中闪烁着金属的光芒,当菲琳雪的斩马刀正架在邺永华的脖子上。

“庄主!!!!”后面竣邺山庄的人马惊呼。

邺永华挥了下手,阻止了企图冲过来的山庄中人。他冷笑:“天师的灵丹妙药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易扬并不理睬邺永华,高声对四面的侍者说:“将剩余贼人拿下,有违抗者,杀无论。”

“是!!”

“且慢!!”邺永华突然一声大喝,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易扬冷笑:“邺庄主还有何话说?”

邺永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幽幽地说:“永言,你就真打算看我横尸天山吗?”

众人还在错愕间,我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竟被人架了把匕首。

礼书泉摇头苦笑:“你这不是在逼我吗,哥……”

众人惊呆。连易扬也皱起了眉头。

邺永华微微而笑:“你我兄弟二人十多年没见,我还真是在担心你会袖手旁观。”

礼书泉轻轻长叹,望向易扬说:“还望天师放竣邺山庄一行人下山。”

场面冻结。变故横生。

所有人都不知如何是好,连同当菲琳雪在内都纷纷望向易扬。

易扬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犹豫不决。

脖子上又是一凉,礼书泉收紧了匕首:“还望天师放竣邺山庄一行人下山。”他吐字清晰,字字坚定。

易扬一声冷哼,挥了下手,当菲琳雪会意,恶狠狠地收回了刀,四周的侍者像潮水一样相两边涌开,让出了一条出殿的路来。

邺永华一整衣衫,即使略有污秽,依然雄风劲劲。他笑地畅怀:“这几日多有叨扰,天主教的盛情款待他日必定全数奉还。”他向身后的弟子们点点头,那些还残存的竣邺人手会意,纷纷向外走去。

小铛深深看我一眼,我微微点头,他欣慰得笑开,随着旁边的人一起走了过去。

邺飞白还定在那里,千湄在一旁不停催促他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邺永华皱了下眉头,低声说:“飞白!”叱责之意颇为明显。

我终于抬眼看着他,他熟悉的剑眉星目,刚毅俊美的面容,绝望,悲伤,愤恨,怨怒,落魄……再也没有词汇可以形容。

我轻轻闭上眼,听他被千湄拉走的声音。

耳边,礼书泉还是语气恭敬地说:“劳烦圣女移步,送邺庄主下山。”随即又朗声对易扬说:“天师留步即可,待庄主平安离去我自会放圣女回山。”

易扬面色铁青,看着礼书泉挟着我出了天耀殿。

“邺永言?”我冷冷地质问礼书泉。

礼书泉默认。我很是认真地打量了我身边的大护法。礼书泉蓄着长须,平时都是看熟了的人所以都没注意,现在细看之下,他的眉眼嘴鼻真的都与邺永华有五分相似。

“孪生兄弟?”

依旧是默认。

“礼护法,你不觉得该向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圣女做点解释吗?”我边走边说,虽然礼书泉已经把手中的匕首从我脖子上移开,但是以他的武功想一掌拍死我和打死一只苍蝇没什么区别。

“圣女,”好一阵沉默,礼书泉才开口道:“我身受天主教大恩,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情非得以,哥是我在世的唯一亲人,他有再大的不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在我面前。”

我快速回想了一下,说:“礼护法,你自称你是二十年前进的育人院,后来又被苏沩提成了掌财护法,现如今又成了竣邺山庄庄主的亲兄弟。这一路还长,礼护法不如给朱颜个明白。”

礼书泉叹息不断:“罢罢罢,圣女你迟早也会知晓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二十年前一场孽缘。”

第46章

作者有话要说:

众位大人看文真是很仔细啊,某君很感动的说...(给某君压力也很大啊)

最近事务缠身,某君忙地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更新放慢,枉费大人们每天上来催文.有怨气的大人可以尝试一下舒肤佳,杀君不留痕,实在是好用啊...

礼书泉叹息不断:“罢罢罢,圣女你迟早也会知晓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二十年前一场孽缘。”

话刚说完,人却呆住了。

我看着礼书泉,或者,叫他邺永言更是确切。我以为他会继续往下讲,谁知他却踌躇着,各种神色在他脸上变换不定,目光悠远,邺永言痴痴地想着往事。

“礼护法,可是不知从何讲起?”

邺永言眼神一聚,这才回过神来。

我张望了一下,竣邺山庄一行人在前面走地都成了一个个小小的人影,可是离下山还有很长一段路程,邺永言定是押着我慢慢走在最后,以给竣邺人马充足的时间逃离天主教的掌控。“反正有的是时间,礼护法就从最开始将起吧。”我说。

邺永言苦笑:“圣女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想讲,而是突然想起件事来。”

“何事?”我淡淡问道。

“我哥怕是特意逼我出手的,以他的武功,中了焚香木的时候又不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输给当菲护法?”他的笑容还是儒雅的,只是其中酸楚怕是从没有人见过的。

“看来邺庄主是不想礼护法再屈尊留在天主教了?”

“不,他是算好了,我会要挟圣女,圣女你会问我原由,然后再由我口告知圣女……”他突然住了口,很诡异得停在这个地方。

我皱了皱眉头,突然想到个很是不可能的猜测。

礼护法眼神又迷梦起来,整个人无比落寞,想着想着禁不住喃喃自语起来:“邺永华,邺永华……从小到大我事事不如你,以前不如,现在,更是不如啊……”

“礼护法!”

邺永言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悠悠说起。

“我和邺永华的确是孪生的兄弟。”

“二十年前,邺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在这天下,也算是有一席之地。我和我哥是邺家血亲的子嗣。邺家并不十分强大,可算是是非分明,严守礼法道义。当时的一家之长邺长倨为人刚正不阿,喜恶分明,对待人事决不容忍一丝一毫的妥协折中,那么明里暗里得罪不少人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几个早有积怨的门派终于忍无可忍,突然发难,联手剿灭邺家。邺家孤立无援,又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最终,邺家在那一日家破人亡,直系的血亲要么战死要么被俘,连邺长倨也死在他人刀下。邺家上下战亡的男丁不记其数,凡是活着的都成了阶下囚,当时我学艺不精,也是失手被擒。邺家上上下下百余口,只有一人脱逃。”

“那人可是邺永华?”我轻轻说道。

邺永言点点头,“哥当时武功初成,凭着一把血刀杀出条路来,拼死逃出升天。二十年前,那个时候还是天主教掌控天下,邺家素来又和天主教交好,哥虽然侥幸脱逃,想及还有无数家人被俘虏,当下就上天山求救。”

“适时,被俘的邺家人却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以前那些受过邺长倨气的,吃过邺长倨亏的,甚至是表面上十分恭维邺长倨的,都把长久以来的怨气发泄在我们这些活着的邺家俘虏身上。男子被鞭打,女子被玷污……”

“圣明军终于到来的时候,邺家的人能挺得住没日没夜的折磨,依然还有口气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天主教以霍乱世人,黑白不分,枉杀无辜的罪名诛灭了那几个联手攻打邺家的门派,几个掌门全都在邺长倨的墓前枭首。”

“所以,你为了报天主教的大恩就进了育人院。从此天山上就多了个礼书泉。”我停了停又问,“那么你哥为何不和你一起进育人院?”

邺永言扯出一丝惨笑:“我哥当时固然是凭着武功和运气得以脱逃,可是一路的围追阻截,大小争斗,内伤之重已是不可想象的,我得以生还的时候他还伤重未愈,正在天山脚下的民居养伤。”

我猛然一震!天啊,难道是真的?那意外的邂逅,那受伤的浪客,那天山脚下的民居……这么说,那岂不是……

我吃惊地都忘了走路,完全镇在原地。

“是的,”邺永言看着我无比吃惊的表情,声音沉痛,“邺永华,就是传闻中的那个浪客……”

我禁不住有些晃动,大脑里还在抗拒这样一个事实。邺永言伸手扶住我,一字一句说地像泣血一般:“……也是,你的父亲。”

我荒唐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华颜以死相逼,要那人不去认女,那人答应了……

“天主教的圣女也过地如此不开心吗?”

“……也算是难为你了。”

“……就算是在那长住,我邺某也是欢迎之至……”

“圣女已是豆蔻年华,正是青春燕好的时候,不知可有良人?”

“……朱颜,我也是在为你着想。”

“我定会除下你的枷锁!”

这个邺永华哪里是想娶妻子?分明是在认女!!!

不是在逼邺永言相救,而是在逼邺永言相告。

邺永华……不能认女,却想让我认父?

邺永言站在一旁也不说话,静静等我镇定下来。他看着我,以前我从没有注意过他看我的神情,每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总是很恭敬地垂着眼,而当我此时突然抬头看着他时,却看见他的眼神,一滩深如大海的情素,穿过我,在我脸上寻找某人的痕迹。

“你说我是邺永华的女儿,你如何肯定?”我定下心来,望着邺永言问道。

隔了好一会儿,邺永言一声长叹,慢慢说道:“你可知道,当时华焰去相约私奔的路上,人还未见到,却恰好临盆?”

我点点头。的

“然后,有一队天主教的人马恰好赶到,我……就是当时那个领队……”

……

“华焰自称体恙,在自己的天女殿数月足不出户,谁知却是有了孩子……”邺永言声音惨淡。“更何况圣女你,”他看着我,眼里一圈爱怜,“那双眉眼,几乎是和她一模一样……”邺永言看着我的眼睛,不觉又有些痴了,目光迷离,是在找寻谁的颜色?

我轻瞟了他一眼,邺永言察觉自己失态,猛地又垂下了眼来,叹了口气,继续低低地说:“虽然当时圣女没了脉搏,貌似难产身亡,但是我也略通医术,知道那只是短暂地假死过去而已,谁想到那时销金一族的人也跟着寻了来,两相厮杀中,圣女却以不见了踪影。”

“我抱着圣女的孩子回了天山,苏沩问起,我具实以答,主动领缨要求去寻销金一族,谁知苏沩却看着孩子半晌不语。我站在一旁等地心急如焚,忍不住出声相问,苏沩却答:‘圣女被销金一族逼迫跳崖,此事自然不会和销金一族善罢甘休。’”

“天下间的传闻就此由苏沩一手安排。而华颜唯一的女儿就被苏沩留在了天颜殿。”

“苏沩最后还是发兵灭了销金一族,可是却完全没有圣女的任何消息。”

“日子就这么过着,天山上的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我就成了红衣侍者。而一年后,天山下,一夜之间多了个峻邺山庄,它的成长,只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苏沩对势头旺盛的小门派的打击一向毫不手软,不知为何,却对竣邺山庄不管不问,任由它发展壮大。”

“竣邺山庄的领地迅速扩大,很快,就把最繁华肥沃的大泽平原收于麾下。而这个时候,苏沩却让我送礼给竣邺山庄的庄主贺寿。苏沩问我,可知为何让我去送?我说不知,他就说:‘天山这么大,只有你送是最合适了……待见到那个人,告诉那人,她过得很好,一直很好。’我正想问个明白,苏沩却挥手叫我下去。”

“我到了竣邺山庄,才知道苏沩为什么说我最合适,竣邺山庄的庄主正是我孪生的哥哥啊!”

“我在庄内盘桓的日子里,一日无意中在园圃中遇见一人……那时我才明白而苏沩说的‘那人’到底是谁。”

“‘那人’是邺庄主的夫人,曾几何时,天山上的华颜……”

“没想到华颜还记得我。当初,我只在哥养伤的民居中见过她四次,而后,进了育人院,就再没见过她,而她居然认得,我是邺永华的弟弟。”

“她问我这回可是来投奔我哥,我说不是,我是替天师给邺庄主贺寿。华颜一僵。待我把苏沩的话转给她,她愣愣得呆了半天,不停的流泪。然后突然想了起来,哭着求我,不要告诉永华,女儿在天山……”

“我一直暗自推测圣女你,是华颜和苏沩的孩子,也只直到那时,我才真的相信,原来,朱颜,你真的是我哥的孩子……”

说到此,我模糊猜到,后来芷蒲谷的那人告知了邺永华孩子的事情,邺永华向上山要人,而当时刚刚崛起的小山庄羽翼未丰,哪里是圣明军的对手。华焰为了阻止邺永华,以身犯险,逼邺永华立下毒誓,不得上山认女。

邺永华答应了。而后,华焰长去。

邺永华立志要铲平天山,为了祭奠死去的亡妻,为了有朝一日能和女儿团聚。

我,真真切切的,是朱颜和邺永华的女儿……

“你说苏沩知道华焰在竣邺山庄?”我无比惊讶。

邺永言苦笑:“苏沩自然知道,这天下间的事,又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那他为什么不接华焰回山。”

邺永言沉默,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道:“也许……是为了成全。”

“苏沩哪里来的那么好心!他不是为了‘成全’,他全是为了他自己!”

道旁的树阴上站出一个人来,刀刻的面容,不怒自威。

“哥!?你怎么还不走!”邺永言惊呼。

邺永华并没有看自己的弟弟一眼,他迈步走了过来,伸出的手莫名地颤抖起来。

长满粗茧的手轻拂着我的眉角发际,“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被天山给压坏了的女子……”

邺永华轻轻叹息,再无掩盖,任凭眼中的慈爱和宠溺贯绝天地。

“天下再也没有天主教的圣女,也再也没有天主教.朱颜,跟爹回家吧……”

第47章

“天下再也没有天主教的圣女,也再也没有天主教。朱颜,跟爹回家吧……”

稍一留心,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然走到山脚下。其他竣邺山庄的人都不见了去向,只有邺永华一个人在这里。

逼邺永言叛教,算准他回告诉我身世之后,他笃定我会认他,会随他走?的

为什么,要带我走?

单说是因为我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这个理由对于邺永华来说是不是太过幼稚?

为了《天降大典》,还是为了马上要打响的战鼓?

“你,”我直勾勾地盯着邺永华的脸,“在这里等我就是要带我走?”

我几乎是有点抗拒的反映应该早在邺永华的预料之中,他神色仍然有点晃动,“你不肯承认也是应该的……过去十八年,我从没有给予你什么……但是,”语气一定,“十八年后的今天,我却可以为你做一件最大事情:卸下你的枷锁,让你可以去干你想干的,就算不去竣邺山庄也行。五湖四海,天下之大,何处容不下我父女二人?”

我还尚未开口,邺永言就突然上前,挡开邺永华伸出的手,“不行!哥!你不能。”

邺永华看着他,并不说话。

邺永言吸了口气,低沉而坚定地说:“哥,你十八年前藏匿华焰,十八年后又强行带走朱颜。哥,你不能!华焰已经死在了你的野心下,你还要她的女儿也成为你独霸天下的牺牲品?”

邺永华面色依旧坦荡:“我从没有想过要独霸天下。”的

邺永言笑了:“是吗?那你那十五万带甲庄丁哪里来的?东边猛然崛起的竣邺山庄难道不是华焰的《天降大典》一手扶植的?哥,不要说你就是为了接女儿才发兵的,”他靠近邺永华的脸,字字坚定:“我,不,信!”

“你信不信由得你去,”邺永华并不和他纠缠,他转而望着我:“朱颜,你跟我走吗?”

“邺庄主您盛情邀请,本是没有推脱的余地,”我说地僵硬,却很执着,“只是现如今弊教深陷险境,朱颜任性不得,只有辜负邺庄主您的美意了。”

“你何必为天主教背那个包袱?”

我摇摇头,叹息说:“邺庄主,过去十余年,你我从未相见,如今,非要在这战火当前带我走,圣女一走,天主教必乱,我跟你走,到底是认了你这个父亲还是成全了你的胜利?”

“朱颜……”邺永华眼神伤痛,“自打我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无日无夜不是在想……”

“邺庄主!”我横声打

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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